他还记得自己在回程的空艇上，抽空接收其诞生过程所看到的。
那是一处昏暗泛黄的空间，一身纯黑袍子的高个男人将将显出些轮廓，但他的声量却极大，正高声呵斥着在房间内工作的几位学徒。
“这个魔药每期产出那么低，就是因为你们你这些蠢笨得不可救药的泥蜴！”
一处稍稍突出地面的圆盘型底座上，爬满了繁复的魔纹阵势，此刻这些阵势正不断在圆盘表面制造着一层氤氲的光气。
而在底座的上方，悬浮着一口半人高下的大缸，大缸里是泛着绿色荧光的沸腾溶液，时不时有碗口大小的气泡从内里升起，抵达表面后“啵”地一声炸开。
大缸前，一名学徒拿着足有人高的长柄勺在缸里搅动着。
围绕着这口大缸，另有三座工作台分布在周围，其后分别站着三名学徒，在那些形制各异的工作台后处理着什么。
总计四位学徒一声不吭地沉默工作着，任由身后的巫师喝骂。
“那些爬虫死物都干得比你们好，它们每次批量处理好的原料又好又快，结果到了你们手上全部变成失败品？
你们的法术学来干嘛的，那么点想象精度都没有吗。
就算灵魂是最容易改变的材料，也不是你们这些顽皮的毛小子能轻忽的。”
巫师毫不客气地怒斥着，他处在暗处的轮廓也好似张牙舞爪般扭曲、攒动。
“那边那个，说了多少次了，原始胚只能在无光环境下处理，把你周围的反光物件拿远点。”
“还有你，搅大缸的，注意你的精神力支出，你要跟着脂泡的节奏来，不要脂泡还没形成就想着变奏。”
三个工作台上，一份份原料被加工处理好，接着被暗中的无形生物送往大缸旁。
将所有送来的素材倒入大缸，那位学徒手上不停地搅动着，大缸中沸腾的绿色溶液里，上浮的气泡开始不时裹挟着一些颜色各异的液体上浮。
但那些气泡最后都会炸开，其内的事物也会重新与基底溶液融为一炉。
随着气泡的一次次破裂，学徒的身形动作越发艰难，他身后的那位巫师，怒气也越来越高涨。
好在，又一次气泡浮上表面后，出现在里面的是一滩橙红的溶液，并且气泡也没有爆裂。
搅动大缸的学徒神色一震，连忙停下动作，然后小心翼翼地抽动着长勺，最后在长勺底部的勺头接触到了气泡后，学徒才松了口气。
将亮起魔纹的长勺从缸里取出，把装载着魔药成品的泡泡小心地放入特制的器皿中，最后他带上黑色的手套，将之分装进了各个菱形的瓶子里。
想到这份魔药的复杂工序，夏灯就极为头疼。
光靠这一份魔药，恐怕是很难让他的魔能快速增长到二等学徒的标准的。
所以接下来他必然要重新熬制。
好在灵知之眼看到的诞生过程是极为全面的，他已经完全了解这个魔药的一切反应过程。
就连坦图巫师塔对于这份魔药产出极低的原因，他也知道了。
不过那些，暂时还不是他眼下需要在意的。
看着手中的菱形瓶，夏灯扭开瓶盖封印，将之放入一侧的鼻下，按住鼻子的另一边，用力一吸，好似果冻状的事物顿时被他吸入了鼻腔中。
紧接着，一道略显刺激的清凉感涌入三叉神经中炸开，转瞬深入了脑部，接着又自此而下，弥漫向了全身上下。
没多久，夏灯就猛然感受到了一股不受掌控的疯狂，好似一场剧烈的爆炸由内而外的从他体内爆发，无数原本无法察觉，注意不到的信息蜂蛹而至。
有来自外界环境的，也有来自他体内的，这让前所未有的了解自己与身边的环境。
一种极端的体感充斥着他的内心，他像是在物质的现实里拥有了如同冥想时，处在灵魂海洋中的那般感受。
肢体是完全多余的，动作也是完全多余的，只要他想，他就能做到，身躯的形状性质统统都无所谓，那些约束不了他。
他就像是变成了一团无定型的、并且散发着盛大宏光的奇异光体。
咚咚咚，他感受到了生命本质的脉动。
一串杂音流过，夏灯兜里的十字剑祭器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清辉。
“嗯？刚刚那是什么？”
混沌的感知中，超量的信息让他有些处理不过来，艾茵送来的祭器无端爆发出一次力场波动他就没有能察觉。
这股虚幻的掌控感对应的同样也是一种失控。
只是在某些方面，他终究比服用魔药前要敏锐了太多。
这让他在那股生命脉动中，听到了另一种声音，那也像是一种生命的律动，但是不像是他自己的，不过那种感受转瞬即逝，让他有些怀疑是不是错觉。
最初最猛烈的魔药作用过后，夏灯稍稍恢复了清醒，他感受着体内虚幻的力量感，以及原本捕获得饱和饱满的灵魂沉淀开始以清晰无比的速度被他消化，转化成魔能。
夏灯有些欣喜，效果果然强，不愧是学徒阶段对魔能增长最有效率的魔药。
就是最多维持三个月左右的时间让他有些遗憾。
而且想到之前的奇怪感受，他也不由微微皱眉。
只不过就算他想对此深入探究，当前却也无从着手，只能无奈放弃。
“灵魂开发药剂...”
他暗自沉吟着，这份魔药经过灵知之眼的检验，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所以问题难道出在他自己身上？
他施展出灵魂之触这个法术，一道昏黄的触须从他的手上脱出。
可以看到，如今这道触须不仅更为凝实，其上的纹理也清晰了许多，还散发出某种胶质感，就像是果冻一样。
这就是灵魂开发药剂的效果了，在魔药效果的持续期间，他的灵魂会一直处于这种状态里，从方方面面增幅他的精神力。
这也就是提升沉淀消化速率的原因所在了，之所以不从肉体层面出发，就是因为灵魂更容易被影响和干涉。
而在决定魔能天赋条件中，尽管身体方面更主要，但身体方面也更难被影响，特别是其中涉及到魔能天赋的本质部分。
略微考虑片刻，夏灯召唤出了体内的‘黄泉’，准备好好检视一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