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追出绝情谷的石厅,尘土翻飞,一缕昏黄月光自谷顶倾泻而下,映在夜风微寒的石径上。
杨过回头一望,却见韩言直仍站在原地,背影微僵,神情怔然。其他人都走出十数丈了,他却如未闻未见一般。
“韩兄弟,你在想什么?”杨过退了两步到他身边,低声问道,语气虽轻,却隐隐带着催促。
韩言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起头来,目光在夜色中微微游移,半晌才道:“……若照我娘所说,裘伯母也算她的女儿,那……我岂不是裘伯母是平辈?”
他顿了顿,声音竟有些难以置信,“那绿萼她……她岂不是我的后辈?如此一来,我又怎能娶她……”
这话一出口,连杨过都愣了愣,脚下一绊,差点一个趔趄摔下石阶,幸好被回身过来的小龙女给扶住。
黄蓉刚想开口,也是一脸错愕,半天才反应过来,咕哝道:“敢情他半天没动静,不是吓傻了,是在算辈分……”
杨过无奈一叹,轻轻拍了拍韩言直的肩,“韩兄,你是真行——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个。”
他语气里夹着点儿笑意,又隐隐带着一丝焦急,“这事儿咱们回头再掰扯,现在先去找你娘。”
说罢不容分说,一把拽住韩言直的胳膊,身形一闪,便已掠入山道。
韩言直回头望了一眼,崖顶的夜色已被浓云吞没,风声仿佛也凉了几分。他低声喃喃一句:“我不是不在意她……只是……”
话未说完,人已随杨过跃入林间,只剩衣袂猎猎,消散在夜风之中。
正因韩言直在原地愣神耽搁了片刻,杨过、黄蓉与小龙女三人回身再追时,穆念慈早已孤身飞掠出数十丈,身影几乎要融进夜色深处。
她素手一翻,指间寒光乍现,数枚金针破风而出,带着“嗤嗤”细响,直取公孙止肩后要穴。
公孙止却似早有防备,身形在空中一挫,竟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扭身避开,嘴角泛起一丝狞笑,冷不防挥袖之间,数点乌芒自袖中激射而出,竟是带毒的孔雀翎针!
穆念慈目光一凝,掌风一拂,将其中两枚震偏,其余急速掠身而过。她虽避得巧妙,却一时不察,脚尖掠过一株花枝,鲜红的刺在脚踝处划出一道血痕。
穆念慈面色微变,显然是感到了这花有毒,脚步却未稍停,仍执意紧随,身影在花海之上宛如流光掠影,追得紧如影随形。
夜风猎猎,衣袂飞扬,穆念慈一口气将公孙止逼至一处断崖。前方便是绝壁,后方追兵将至,四下沉寂得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她一声清叱,凝聚全身内力,正待出掌擒拿,丹田之气却猛地一窒,胸口蓦然一滞,一股腥甜翻涌上喉,竟“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身形踉跄之际,一双手自身后疾探而来,将她稳稳扶住。
“娘!你没事吧。”杨过低呼一声,声音里满是惊慌与心疼。
杨过看她嘴角血迹未干,心头一紧,却也知此刻顾不得许多,点头道:“娘,你先别说话。我给你疗伤。”
黄蓉与小龙女已随后赶到,见穆念慈受伤,神情皆是一变。黄蓉蹲身察看穆念慈脚踝,眸光微凝,“这是情花……不致命,但会扰乱经脉,必须尽快驱除。”
山风怒号,崖前花海翻涌如潮,绝壁之上,公孙止身形微颤,手中紧紧箍着韩母的肩,嘴角有些发白。
身后便是万丈深渊,脚下碎石微滚,似有崩裂之兆。他心中一阵悔意翻涌——早知杨过这群人竟如此执着,追得如影随形,他当初就不该动这一步险棋。
可如今已是骑虎难下,退无可退。
他猛地将黑金古刀一横,贴上韩母雪白的颈侧,眼中血丝遍布,厉声喝道:“你们别过来!再近一步,我便让她血溅当场!”
寒光映在韩母脸上,她眉头紧蹙,虽被制住,却神情宁静,没有半点惧色。她只是静静看着公孙止,目光穿过风声,仿佛透视了命运的尽头。
杨过一步步逼近,他掌心真气激荡,衣袖鼓动,夜风灌入袍角猎猎作响,仿佛随时都能掀起狂澜。
他目光如炬,双眸几乎要燃烧起来,声音如雷劈地响起:
“公孙止,你这个狗贼!本还想给你留条活路,但你竟然敢伤我娘?——你今天死定了!不管你放不放人,你都得死!”
风从悬崖背后卷来,拂动他额前一缕乱发,也将他声音拉得更加苍凉决绝。
黄蓉听得心中一震,脚步一滞,顿在杨过身后半步,微张红唇,却终是没有立刻插话。她望着前方那站在崖边的公孙止,心中一沉:糟了,杨过这话太绝,把路都堵死了……
她眉头紧蹙,纤手不自觉地握紧手中竹杖,脑中飞快转着念头:得想个法子缓和这局面,若他狗急跳墙,对韩夫人不利就糟了。
而那悬崖尽头,公孙止半个身子都逼至绝壁边缘,脚下石砾簌簌滚落,直坠入万丈深谷。他一手钳着韩母肩头,另一手匕首横在她脖颈,冷汗自鬓角滑落,眼中惊惧与暴戾交错翻腾。
“绝情丹?你怎么知道此物?”他脸上神色一僵,目光陡然凌厉,声音却微微发颤。
杨过察觉他的动摇,嘴角勾起一抹冷意,脚下不停,继续逼近两步,语气愈发森寒:
“我知道你把绝情丹藏在药房了,你不说,我也能找到,只是多费些时间。”
他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如刀划铁石:“你若主动交出来,我一刀,送你个痛快。”
话音顿了顿,他陡然一抬下巴,眸光骤亮,如霜如剑:
“你若不交——我便一刀一刀,剃了你满身筋骨,直到你求死不得,生不如狗!”
风势顿时狂猛几分,卷起两人之间的花枝残叶,带着淡淡的腥甜花香,像是从断崖深处吹来的鬼气。
黄蓉听得这一句,眼角微抽,低声道:“过儿,不要把话说的这么绝。”
可她话未出口,便听公孙止已是怒吼回击:“你有病吧?!你娘追我,她自己踩上情花,怪我?你怎么不怪她轻功太烂,连花都躲不开!”
他额头青筋暴起,嘴角咬得发白,声嘶力竭地想替自己辩白,却止不住那掌中微微颤抖——分明是怕了。
黄蓉见状,竟没忍住,“噗嗤”一声轻笑脱口而出,连忙掩唇咳了两声,企图遮掩自己的失态。
这贼人,倒比她想象中还怕死。
一旁小龙女始终静立未动,白衣随风微飘,脸上却浮出淡淡一层寒霜。她目光落在杨过身上,眸光微敛,轻轻呼吸了一口夜风,却始终没有说话——只紧紧攥住手中的白团子,显然是已经调用了储物戒的界面在和白泽对话,随时准备出手救下韩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