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琴儿本性不坏,但是性格冲动且容易骄傲,如今擒住了梓婋,就觉得能完全拿捏笑尘了,于是在笑尘的怒视中,得意洋洋:“你看我敢不敢!敢在我们长青镖局撒野,你都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话还未落音,练琴儿只觉得小腹处被一个硬邦邦的圆柱体抵住,不适感让她叫嚣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疑惑地低头看去,只见一个漆黑的铜管正戳在她的小腹处,她不识得此物,还天真地问梓婋道:“你拿什么东西戳我?”
梓婋微微一笑,不顾脖子上的刺痛,略微侧头:“姑娘,你猜是你的刀快呢?还是的我枪快?”说着就持枪往练琴儿的小腹上猛地一戳。
听到梓婋的话,在场的人都住了手,成沣和其他镖师跟着韩阔走南闯北,自然是知道这火枪的厉害的,个个都紧张地看着梓婋。
成沣很是识趣:“小师妹无状,还请言公子手下留情!”
恋情儿不知厉害,秉着无知者无畏的姿态,对成沣道:“师兄,你何必跟他低头?我这匕首锋利无比,还快不过这劳什子枪吗?”
“哦?”梓婋风轻云淡,“那就试试!”说着梓婋便扣动扳机,一枪射在了练琴儿的脚边,击碎的砖面,飞射出数块砖屑,巨大的响声将练琴儿吓了一跳,在浓郁的火药味中,练琴儿笑尘一掌推倒,将梓婋揽入怀中,跳出了众人的包围圈。
成沣赶紧上前扶起练琴儿:“师妹,你没事吧!”
其余几个镖师,见到自己人吃亏,当即又围攻上来。梓婋不想再和他们交手,浪费时间,于是又朝天放了一枪,成功止住了众人的脚步。接着又连放两枪,接连的巨响,传的很远,惊飞了四周的鸟,也将长青镖局的大当家韩阔给请了出来。
梓婋以前从未见过韩阔,尽在别人的只言片语中,稍许闻之。在她的心目中,韩阔是那种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人,外貌上应该是力能扛鼎、孔武有力、魁梧奇伟。却从未想过,韩阔竟是眼前这般,一身棉布交领道袍,一根祥云纹样的腰带,身材颀长,剑眉星目,浑身上下与鲁莽武人毫不相关,倒是一派儒雅俊逸的书生形象。若不是成沣他们称呼对方为总镖头,梓婋还以为是镖局的账房先生出来了呢。
韩阔负手走至成沣和恋情儿身边,声音低沉富有磁性:“没事吧?可有受伤?”
练琴儿吓得不轻,并未开口答话,成沣回答道:“当家的,师妹没事,就是被对方的火枪给吓到了。”
韩阔仔细看了看练琴儿,确定无事才放心。他走至场中,双目锁定梓婋,见对方神情坦然,毫无歉意,便不悦道:“不知我长青镖局何处得罪了贵客?竟在我镖局门口大动干戈?”
梓婋火枪枪口朝下,递给笑尘后,拱手行礼:“韩总镖头,在下明采轩言梓婋,今日特来拜会!不曾想,贵镖局的镖师,不行通报不说,还多加阻拦驱赶。韩总镖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不大合适吧?我弟弟,也是护我心切,故而冲动之下和他们动了手。双方都有过错,并非故意闹事。还望总镖头海涵。”
韩阔走镖多年,走南闯北,上山下海的,见识的人多了,梓婋的话看似在说明情况,其实还是偏向责备他的几个手下的,是他的手下不知礼数,才引起了这场械斗。而她的弟弟,是为了保护他才动了手,属于正当防卫,无奈动手。听听,这话说的多漂亮,三言两语,就将自己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他长青镖局的人,倒成了小人了。
韩阔不和梓婋玩这些繁文缛节和勾心斗角,直言道:“既然上门,那应该知道我长青镖局的规矩,我这些手下维护镖局规矩,也是理所当然。言公子和长松镖局有过合作,那自然就不是我长青的客人。他们不接待你,也是情理之中。还请回吧!”说罢就招呼镖局众人进去,还吩咐将大门关闭。
梓婋紧追几步,朗声喊道:“韩总镖头,和人赌气打擂台,可不是这个打法。你如此待客,只会将潜在客人推向长松。难道打击报复敌人的最好办法,不是绝了对方的生路吗?你拒绝接待我,岂不是在给长松镖局送人头?”
几声呼喊过后,韩阔背对着梓婋顿住脚,他怒容满面,带着不耐:“我镖局的事,用不着你一个外人多嘴。镖局是我的,我想怎么做生意,就怎么做生意。和你无关!”
梓婋继续道:“韩总镖头,我这次来是想托镖,走一趟西北。若是平安来回,那在北境为国征战的将士,将能得到足额的军饷,阵亡的、受伤的,都能有丰厚的抚恤。总镖头,这是为国为民的忠义之事,你乃江湖豪杰,难道不愿意伸出援手吗?若是你肯接下,你心中最想做的事,我定然替你完成。另外镖银任你开价,言某绝不还价半分。”
梓婋一口气说出,声音凛然,将在场的都镇住了,韩阔也不由得再次看向梓婋,眼神不再是拒人千里之外,而是带着怀疑和探究。也是,梓婋一番话,将家国天下、江湖道义、经济营收,都挑明了,任谁听了都得停步考量一番。
韩阔奇怪地道:“你一介商户,走西北做生意,如何和朝廷在北境用兵搭得上关系?”
梓婋见他驻足,心下欢喜:“商户是商户,但是生意却不是我自己的生意。因缘际会,我入了楚王门下,楚王受太子殿下嘱托,为北境战士筹措军饷。我身为楚王门人,自当为朝廷效力。”梓婋索性将两尊大佛直接抬了出来,就不相信韩阔还是油盐不进。
韩阔思忖后,还是坚持道:“长松的客人,长青概不接待。这是我的规矩,你说的再多,讲的再花,我也敬谢不敏。”
梓婋激将道:“我还以为韩总镖头,出身少林,最是仁慈和善,既有金刚手段,亦有菩萨心肠。如今一入深冬,我们地处南方,尚且寒冷至此,那些在北境为国征战的将士,不知道在遭受什么程度的严寒。我能开明采轩,你能开长青镖局,都仰赖那些战士在北境抛头颅洒热血而营造的太平盛世,如今请求你为他们做些事情,就如此推脱,原因竟只是和长松镖局别苗头。看来,韩总镖头的本事和人品,也不过如此!”这最后一句话,说的十分不客气了。
“口出狂言!”一个镖师站出来指着梓婋怒道,“我们当家的最是仁善,平时救济穷苦百姓皆不求回报,哪里由得你在这里狂吠污蔑!你再多言,休怪我们不客气。”
笑尘闻言,立马就将梓婋护在身后,拔剑出鞘,一副随时随地就干的架势。
韩阔面色不怿,双方的气氛一时又陷入僵局。梓婋定定地看着他,她在赌,一个能为了一对素不相识的苦命母女和自己师兄翻脸决裂的人,绝对不是一个不讲道义,拎不清的人。家国天下,江湖道义,这八个字,绝对是韩阔为人处世的立身之本。
一阵风刮过,带起了地面的雪沫,将两拨人马包裹在白花花的世界中,视线受阻,一时之间,双方都看不清对方的容颜,就像他们互相也看不清对方的本质。
待风静雪停,眉毛上都沾了雪沫的韩阔终于开口:“言公子,里面请!”
听到这六个字,梓婋顿觉心中一松,暗道:终于撬动了这块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