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蛛网状裂纹在我们周围突然绽开，现实的表面出现了分形般的裂痕，预示着因特里图斯那深不可测的天赋即将带来审判。很难想象在阿尔斯将她的灵魂撕成碎片并拼接改造之前，这个女人原本是什么样，但即便在她的天赋被扭曲成如今这混乱的毁灭之力前，想必也是极为传奇的。这是这座岛上少数仍让我真正恐惧的事物之一，然而维塔的反应并非躲避，而是正面迎击。她把我拉向她，仿佛无视我巨大的体重，两条甲壳质的手臂紧紧抱住我。天空闪耀着毁灭的光芒，震耳欲聋的尖啸在我们耳边呼啸，仿佛世界本身在抗议这强加于它的力量。冲击波径直朝我们袭来，但维塔用来保护我们的手段生效了。想来这也说得通，毕竟很难确切理解因特里图斯的天赋究竟是怎么回事，它并不遵循任何已知的魔法流派。然而，当这天赋直接作用于目标时最为危险，而在维塔的蓝色气泡内，它根本无法成型。
不过，我们不能在这儿冒险长时间纠缠，毕竟我甚至都不太确定这个维塔到底是谁。她让我用她的魔力施展一个传送法术，我尾巴上的众多触须扭动着，将我们三人 —— 包括卡西亚 —— 从危险中转移，回到我们在森林深处的基地。那是我们曾经一起打造的地方，那时的我们和现在截然不同。
这种伤感毫无意义，所以我一察觉到它，思绪就立刻从这情绪中抽离。我们来到了我私人的传送室，之所以这样设计，是为了永远无需因障碍物而重新计算传送终点。这只是个小小的方形石室，有几扇窗户，并且一直被要求保持空荡。
“别让她有机会反抗。” 我对维塔下令，虽说我也不觉得她会松开高阶圣殿骑士，“我现在需要一个项圈！”
“我还以为您更喜欢亲自掌控缰绳呢，夫人。” 努加斯用她那抑扬顿挫的腔调打趣道，说着走进房间，手里拿着我要的金属囚犯项圈。她怎么这么快就拿着准备好的项圈出现在这儿了……？她在这类预判上已经相当熟练了。
“谢谢你，努加斯。” 我说着，用一只大手像她喜欢的那样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同时用另一只手接过项圈。我现在差不多有七英尺半高了，接近成长的最后阶段。我已经经历了几次蜕皮（这过程低效得让人抓狂，而且每次蜕皮后的进食体验都很糟糕），但增加的体重在力量和能量储存方面都极为有用。不过，我很快就会达到一个平衡点，那时额外的体重增加力量的速度，会赶不上它成为负担的速度。等一切尘埃落定，我用双腿站立时会有七英尺九英寸高，当然，如果我用尾巴支撑起身躯，身高几乎能翻倍。
维塔调整了一下抓握的姿势，好让我把项圈套在卡西亚脖子上，我迅速将其扣紧。她不知用什么方法制造的魔力场消散了，迷雾守望者的魔力涌进来填补了这片空间。维塔松开卡西亚，让她能说话。
“你们这些混蛋别想 ——”
当然，我对她要说什么毫无兴趣，所以我手动激活项圈，把她打晕了。她双眼一翻昏过去时，我伸手接住了她。我单手把她递给努加斯。
“把她带到西奥多拉那儿，让她治好卡西亚。” 我闷声说道，“西奥多拉做完后，告诉她维塔回来了。”
“好的，夫人。” 努加斯微微鞠躬，双手接过高阶圣殿骑士，带着一副自鸣得意的笑容走出了房间。即便到现在，我也永远猜不透这个女人在想什么。除了和我有关的事，当然。
“那么。” 维塔嘟囔着，用带爪的手指挠着胸前的铠甲。她现在的手指很有意思，有六根，而且是平尖交替的结构。显然不是自然长成的。她的身体很可能完全是由生物魔法设计的。我的天赋本能地在各种可能侵蚀她身体的疾病中搜索，但每一种都被判定无效。接下来几周，我可能得在潜意识里不断模拟，试图找出能突破她那变态免疫系统的东西。这可真烦人。我的天赋对我思维的顽固控制很难长时间清除。我得优化自己的习惯去忽略它，而不是简单地把那些冲动抛掉。
“是啊，你已经很久没回这儿了。” 我说，“让大家都有机会再看看你。梅利克原来的小队也在这儿，除了那位年长的先生。”
“等等，真的吗？” 维塔问道，她的复眼在灯光下闪烁，表面细微的变化不断上演。我怀疑这其中有什么含义，便记了下来。她脸的其他部分看起来像个还没上色的瓷娃娃，所以如果想从她脸上获取线索，这是我唯一的办法。
“真的。” 我确认道，“这边走。”
“呃，我本来想…… 哦。我是说，好吧。”
她先是有些笨拙地跟在我身后走了一会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然后突然走起路来充满了极度的自信，差点让我笑出声。这转变也太突然了！她那像兽类一样的双腿和带爪的脚，让她走路的方式与人类截然不同，但她却走得十分自然，姿态流畅优雅，显然是经过了完美的训练。维塔身上有任何与高贵沾边的迹象，都因为这种不可能的反差而显得无比有趣，然而此刻，她就像脑子里有个开关被拨动了一样，突然展现出这种气质。她的小队告诉我，她对梅利克也做过类似的事，几乎完美地模仿了他，而且无需练习，因为他们的记忆融合了。但他们也说，随着时间推移，维塔占据主导后，梅利克似乎就消失了。然而，她得到这具身体已经快三个月了，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就算称不上自负，至少也有几分得体的维塔。我不知道该如何在我的考量中纳入这一变化。总之，这令人困惑。
不过，我还是饶有兴致地注意到，虽然她比之前的身体高了几英寸，但和我的身高差距还是大幅拉大了。这倒不错。我一直很喜欢她小小的样子。
当然，我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这些想法。更多是出于习惯；毫无疑问，维塔读取灵魂的能力比以前更强了，所以她不需要看我的表情。很难说她是否在留意我的表情，她那蓝宝石般的球状眼睛似乎能同时看向各个方向。也许真能做到。我大幅提升了自己的视力，但却没想到拓宽视野范围，创造全方位视野，并用更高级的系统完全取代我的眼睛。不过，我怀疑这样做的结果是否值得付出那么多努力，尤其是要重新训练我的大脑去处理新的信号。现在我的灵魂已经被撕裂过两次，我对升级大脑已经没那么犹豫了，但这仍然是一个极其缓慢和谨慎的过程，比我处理过的任何其他生物问题都需要更多的测试和实验来理解。不幸的是，我现在已经没时间做这个了，因为我一直在忙着策划一场战争。
顺便说一句，当你把自己的灵魂束缚在一系列道德准则上时，策划一场战争是非常非常困难的。
我不能使用任何有传播风险的生物武器攻击。我不能永久性地伤害平民。我不能控制别人的思想让他们站到我这边。我不能有效地审讯囚犯，也不能用他们做实验，或者以其他方式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痛苦。我也不能允许别人做这些事。我不是将军，但我祖父教我的大多数赢得战争的方法，因为太不道德，现在都不可能用了。我只能从森林里收集生物，组建一支半不死、半受灵能驯化的怪物军队，这充其量效率也不高。要是我能不受约束地行动，我甚至都不需要军队。
我想，这就是我受到约束也许是件好事的部分原因。但维塔显然不受约束，而且我也怀疑她不会容忍被当作下属对待。她超出了我的控制范围。她能轻易制服多个高阶圣殿骑士，这证明她无疑是这座岛上最强大的人。不能让她仅凭自己反复无常的念头行事，所以我得想办法把她和我绑在一起。
“嘿，呃…… 老大，” 一个熟悉的声音问我，“那是，呃，你知道的……？”
是林恩。很好。我安排了让她在这儿。我仔细观察着维塔的表情，记住她眼睛转动和变化的样子。这会成为我判断她喜悦表情的参照。
“妈妈！” 维塔欢呼着，冲上前去，用四只手臂紧紧抱住这个盗贼，还转起圈来。值得称赞的是，林恩只惊慌了一瞬间，就回抱了她，笑着任由她这个外星女儿开心地抱着她转圈。
“维塔！” 林恩欢快地回应，“嘿，孩子！哇哦！你看起来有点…… 外骨骼化了？”
“谢谢，真希望我也能这么形容你！天哪，真高兴见到你，妈妈。大家都好吗？罗文和孩子们呢？”
“他们都和我们住在这里，是的，” 林恩确认道，“这个地方一转眼就从营地变成了村庄，又变成了小镇。”
“然后又变回营地了……？” 维塔问道，环顾四周。我们周围大多是帐篷和防御工事，因为这个区域靠近我们这个新兴小国家的边缘。
“往里面走会好看很多，” 林恩向她保证，“那么，呃…… 虫子女士，是吧？还是说你是虫子女士？”
“虫子女士，” 维塔确认道，“我现在是公主了！”
“哦，嗯…… 恭喜你，陛下？”
维塔发出一种像鸟鸣又像嘶嘶的声音，我只能猜测这是她那个种族认为的笑声。
“你不用叫我头衔的，妈妈，” 维塔向她保证，“你也不用，佩内洛普。”
我点点头，尽力做出感激的样子，同时梳理着这背后明显的含义。这意味着她会期望大多数人称呼她的头衔。进一步证实了我之前感觉到的变化。现在的她，维塔的成分还剩多少呢？
…… 这不重要。我需要她现在的样子，而不是她过去是谁。我不爱她，所以怀念她又有什么意义呢？而且，考虑到我自己也没剩下多少过去的自我，我也没什么可抱怨的。我只是…… 一直觉得她不拘小节的样子很让人耳目一新。她的直率，她总是直言不讳的方式，她能看透我的灵魂，完全了解我，同时又因为自己的坦率让我也能同样看透她…… 这与我厌恶的贵族气质完全相反。她拒绝玩弄我的感情，就这样赢得了我的心。这一切都变了吗？她变成了自己曾经讨厌的那种人吗？
“嘿，佩内洛普！” 维塔喊道，显然注意到我在盯着她，“想看看我怪异的嘴构造吗？”
我眨了眨眼。
“想。” 我诚实地回答，她张开下巴下的四个颚骨，伸出一条长长的、覆盖着钝牙的舌状结构。这既漂亮又迷人，但我没时间看这个，我每在这里浪费一秒，阿尔斯就多壮大一分他的势力。
“很疯狂吧？” 维塔轻笑道。
“确实。” 我平淡地回答，“现在跟我来，肯定还有很多人很高兴见到你。”
“哦，我是说…… 那很好，我真的很想见大家，但是 ——”
“那我们走吧。” 我一反常态地坚持道，转身要走。嗯。不礼貌。我得之后研究一下这种冲动，好改正过来。
“佩内洛普，我最想见的是你。” 维塔坚持道，她的嘴还张着，因为这和她说话没关系。
我停下来，回头看了她一眼。
“你现在就在见我啊。” 我语气简短地回答，“这就是现在的我。我们之后会坐下来讨论阿尔斯的情况以及即将到来的战争，但首先得做些介绍。”
她的舌头嗖地缩回到嘴里，多节的颚骨咔哒一声合上。她的眼睛开始做出奇怪的动作，但思索片刻后，她点了点头。看来是把人类和蜂巢岩人的表情混在一起用了。嗯。我们一起往外走，林恩面无表情地跟在我们身后。
“这么说，呃…… 我在哪儿都感觉不到加尔德拉的气息。” 我们走着的时候，维塔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杀了她。” 我简单地回答，“留着她风险太大，即便通过灵能强制让她服从也不行。毕竟，正是那种认为灵能绝对可靠的错误信念，才让我有机会杀了她。”
“啊。好吧，我想也是。” 维塔说，“不过我可能会建议像你对付卡西亚那样，给她戴上项圈。”
呃。其实我确实给她戴了项圈。只是…… 之后还是决定杀了她。
“风险还是太高了。” 我坚持道，“加尔德拉很聪明。”
“哦。” 维塔说，“好吧，这也没什么。我想这是你该做的决定。至少希望这能让你解气。”
“不幸的是，我觉得确实解气。” 我告诉她，“因为我已经封锁了实施那行为的记忆，并且强化了对自己天生的施虐倾向的厌恶反应，以此作为应对。”
“哦。” 她又应了一声，“你还在做调整啊，哈？”
“我早就踏上了那条滑坡，到现在我觉得与其徒劳地往坡顶爬，还不如试着顺着它滑向某个地方，这样胜算更大。”
她停顿了一下，表情对我来说依旧难以捉摸。但肯定不是喜悦的表情。
“好吧。” 她最后回答道，“不过我们得聊聊基础和高级的灵能安全问题。”
“灵能？” 我问道，没听过这个词。
“就是灵能魔法。” 她解释道，“抱歉。阿塔纳托斯人对所有东西都有不同的叫法。”
啊。好吧。我当然不会拒绝向一整个由生物工程创造的灵能者社会学习标准化的规则。
“这么说，你就是阿塔纳托斯人咯？” 我问，“我听‘从天而降者’用过这个词。”
“哈哈，对。哦，天呐，他看到我肯定会吓得屁滚尿流。”
“恐怕在这方面，‘从天而降者’和我有相似的反应。”
她像我平常习惯的那样，带着差不多的冷淡神情，短暂地打量了一下我赤裸的身体。
“…… 对，没错。” 她说，没理会我的玩笑。嗯。是她一贯不太能理解幽默，还是有别的原因？我讨厌得从头重新学习解读她的表情。
我们从外围防御区走进城市中心，朝着附近的一个庭院走去，我猜至少有一些很想见维塔的人会在那儿休息放松。一开始，规划出城市里专门不进行建设的区域，一块供人们根据公共需求随意使用的空地，这让我对效率的追求感到不适。不过，把我们的城市规划得和希望之空一样是必输的策略，所以我承认这样一个区域的好处可能会超过机会成本。然而，我没想到这个开放区域会如此受欢迎。为了保持士气，我们可能得再多弄几个这样的地方，因为这里经常人满为患。一个特意规划得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居然人满为患。即便到现在，人类还是时常让我感到惊讶。
“再来！” 前面的拉克喊道，她和一群看似不太可能凑到一起的朋友们都在院子里对练。
在很多方面，拉克都是个福星，几乎实现了我对她的所有期望。作为纯粹的近身格斗者，她很快就证明了自己在这方面至少拥有无与伦比的潜力。经过精心挑选的怪物肉块，既有通过生物魔法强化过的，也有自然状态的，这些都证明她的身体能够吸收并常常改进那些从食物中获得的变化。当然，我们还没就重大的升级达成一致；拉克不想再冒险对自己的外貌进行物理改变，所以她能选择的食物有限。不过，我已经成功强化了她原本就惊人的肌肉和骨骼结构，而且我们正在想办法让她的身体把能切割任何东西的法术运用到她的爪子和尖牙上。凭借她的速度、感官范围、无需睡眠的能力以及能布置几乎无限量蛛丝的本事，拉克几乎凭一己之力保证了我们边境不受森林生物的侵扰，而这项任务还有助于提升她那低得危险的自尊心。她不断扩大的朋友圈和社交圈子也起到了同样的作用。
当然，她和以前的圣殿骑士小队，尤其是泽娜，仍然保持着良好的关系。管理这个女孩的身体变形，是我闲暇时间很乐意做的事，特别是因为她对将自己的身体优化到远超人类的程度极其热情。一旦她度过了因尴尬而语无伦次的阶段，她就有了无数疯狂的想法，而我大多得把这些想法调整得切实可行。不过，能有人和我分享这个比较小众的爱好，并且明确同意让我对她实施这些改造，还是让我很开心。
她的身体远未完成改造，目前处于初始状态和最终形态之间，很遗憾，我没办法投入更多时间来加快她的转变。她非常坚持要长角，尽管我反对说除非她打算用头撞人，否则角是相当没用的结构。我们达成了妥协，所以她的角是空心的，能够储存高压水，配合她的天赋使用。她有一对螺旋状绕过头部两侧的角，一根从额头中央斜着向上突出（还经常被门卡住），另外两根也从额头长出，在中央那根的两侧，但向后延伸横跨头皮。这显然让她的头变得很重，尤其是当所有角都装满东西的时候，所以她的颈部肌肉必须成为密度强化的重点。她身体的其他部分适应得要慢得多，而她身体能力每天的变化，也是她经常和拉克对练的主要原因之一。
当然，她的改造不止于此。受拉克的启发，泽娜想要四条手臂（这倒挺合理，所以我没异议就同意了），还有超大号的尖牙（我指出如果她不打算咬人，这就没什么用，对此她没回应，而本特利只是脸红了）。牙齿差不多快长好了，但她的第二对前肢才完成一半，所以现在看起来又小又稚嫩。她的尾巴也还短小，让我既自豪又开心的是，她想把尾巴仿照我的来做。不过，她要求尾巴 “毛茸茸的，不要鳞片”，我指出鳞片在很多方面是更优的构造，她却只是告诉我 “毛是为了抱抱优化的，这才是最重要的优化”。这当然很荒谬，还隐隐有点冒犯。我肯定能给人很棒的抱抱。我能随意调节体温！要是全身被一堆毛过度隔热，看你怎么调节体温。
不过，这是她的身体，如果她愿意，当然可以把它设计得功能欠佳。我从这个过程中还是能得到很好的实践和信息。到目前为止，她身体改造的其他部分还算顺利，主要是清除旧身体的激素模式并替换，塑造女性特征的发育，以及去除旧生殖器再重新生长新生殖器这一较为直接的过程。这是个缓慢的过程，但自从…… 嗯，上次我对别人做这种事之后，我已经优化了不少。上次可没这么无私。
和泽娜一起训练的，还有拉克其他一些意想不到的朋友：彭塔和玛格丽特。她们四个组成了一个相当怪异的四人组，但拉克一到这儿就立刻和她们亲近起来，仅仅是因为这个骨架女人和食灵奥佐伊德在她的感官里气味不太好，极大地抑制了她想吃掉她们的本能欲望。我觉得如果她尝试的话，应该能消化她们俩，但她想吃掉她们的本能降低了 —— 可能是因为她们的灵魂附着在除了肉以外的物质上 —— 这让她立刻觉得和这两人在一起比平时自在多了。再加上玛格丽特能为拉克准备可以安全、合规食用的不死生物肉干，更不用说拉克能为玛格丽特收集捕获的怪物，扩充我们不断壮大的不死军团，所以她们俩最后花了很多时间在一起，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啊呜！” 维塔轻声叫着，“拉克和她的阿姨们相处得真好！或者…… 我猜也许是她的侄女们。她们之间的代际关系有点不太明确。”
我没忍住叹了口气。又来了。维塔回来了，这意味着我们又要突然发现，现实的一些基本方面原来一直都是个愚蠢的玩笑。
“…… 你是在暗示沃里佐和瑙拉居然有亲缘关系？”
“呃，嗯，对呀！” 维塔肯定地说，“它们肯定和瑙拉有关系。而且和‘瑙拉之子’也有关系，你们好像把‘瑙拉之子’就直接叫‘瑙拉’。瑙拉是它们创造者的名字。呃，她碰巧是个魔力女神。和我一样！嗯，我可能得尽快和她聊聊。她制造生物武器，而且真的很变态，但没你那么酷，当然，而且我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算是我姐姐？”
行吧，就当这一切都是真的。
“嘿，玛格丽特！” 维塔打招呼，“嘿，彭塔！你好啊，拉克！嗨，泽维尔！”
“她现在叫泽娜了。” 我赶紧小声提醒。
“我是说泽娜！” 维塔赶紧纠正，然后转过来小声回问我，“她为什么改名啊？”
“因为她改变了性别，维塔。”
“她没有啊……？”
我又叹了口气。好吧，我想我们又回到熟悉的状态了。
“等等，那是…… 维塔！？” 玛格丽特目瞪口呆，“守望者汗津津的屁眼啊，她回来了！她回来啦！”
这个长着黑色骨头的蝎子骨架怪物欢快地跑过来迎接我们，一边开心地大笑着，一边冲向这个曾经是个无权无势的街头小混混，如今却身着龙鳞铠甲的皇家战士昆虫女孩。玛格丽特庞大的身躯撞过来，维塔甚至都没怎么调整站姿。她这一撞就像撞到墙上了一样，不过这堵特别的墙开心地用手臂环住玛格丽特的脊背，回抱了她。
“我都走了快四个月了，还死了两次，你能想到的最好问候居然是‘守望者汗津津的屁眼’？” 维塔笑着说，“说真的！？”
“嘿，我又没专门琢磨过这个时刻！” 玛格丽特抗议道，用她头骨的上缘蹭着她的主人，“我就是太开心你回来了！”
“holy thit！” 泽娜尖叫道，她新长出来的牙齿显然还让她有点口齿不清，“那是维塔？”
“实际上现在是维塔公主了。” 巫妖纠正道，“或者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叫玛尔罗萨公主。”
玛尔罗萨。这是她夺取并融合的那个生命的名字。显然，她现在还认同这个身份。这值得记住。
“哇哦，好高级。” 泽娜咧嘴笑了，用肘轻推彭塔。我以前的大脑监管者这几个月长高了不少，现在差不多有四英尺半高。“你脑子里的伙伴现在是公主了。那你也算某种皇室成员了吗？”
“绝对不算！” 维塔开心地回答，“不过好消息是：你曾经是不死的！呃，我猜，你以前是。”
“我曾经是不死的…… 直到我死了。” 彭塔解释道。
“没错！”
“…… 好吧，我想还是谢谢你告诉我。”
维塔轻笑起来，似乎把这带着讽刺的感谢当了真。我以前就见过她这样，尽管她本可以通过共情能力判断一句话的真假。难道她就是不在乎？几乎没法判断她到底有没有在注意听。
“那么！” 维塔说着，转向这群人中的最后一个，“你看起来状态好多了，拉克！来个击二十！”
她伸出四只手，掌心向外。拉克看了看她的手，没有上前的意思。她穿着平时的白色丝绸衬衫和裤子，已经有不少人找她定制同款。我自己已经习惯不穿衣服了，因为衣服除了有携带物品的功能外，往往会限制我的行动，而我只有偶尔才需要携带东西。如果有需要，努加斯很乐意帮我拿东西。
“我喜欢能…… 悠闲地打打怪。” 拉克点点头，“回想起来，圣殿骑士的训练太受限制，还有点过于复杂了。我想你还活着是件好事。”
“我…… 想是的。” 维塔尴尬地应道，手还举在空中，等着可能永远不会到来的击掌。
“我来，公主。” 泽娜咧嘴笑着，尽可能地伸出手臂，去完成这个无疑会成为传奇的击二十，不过维塔得把第二对手臂放低，好让泽娜还在生长的手臂够得到。
“哇哦！” 维塔欢呼，“欢迎加入怪物女孩俱乐部，泽…… 泽娜！”
“很高兴加入！” 泽娜开心地跳着，“我能从我的角里喷水柱！”
“听起来可能挺酷的！” 维塔鼓励地回应。
“真的很酷！”
我忍不住微微笑了笑。这孩子活力无限啊。难怪她真的能跟上本特利的节奏。
“我们还得去和其他人打个招呼。” 我宣布，“如果我们不尽快去见阿尔特丽克斯，她会生气的。当然还有维塔明，更不用说罗文和你的其他兄弟姐妹了。我肯定杰利萨和梅利莎至少也想知道你回来了。西奥多拉肯定也会来找我们。你的巨型沃里佐和她的伴侣也不停地问起你，所以他们可能 ——”
“佩内洛普。” 维塔打断我，“别这样。你在拖延。”
我皱起眉头，鳞片泛起红色。
“我没有。” 我简单地说，“我只是优先考虑其他人。”
“是啊，可我想优先考虑你。”
她交叉起一对手臂，另外两只手则气鼓鼓地叉在腰间。看来是摆出双倍固执的架势了。如果她坚持要先和我谈，再去见自己的家人，那我跟她争论也没什么意义。
“好吧。” 我叹了口气，“那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和你谈谈。” 她说，“单独谈。”
我点点头。我本想带她看看在她离开后，依靠她的努力所建成的小镇的其他地方，这里是她最在乎的人的安全之地，而我实际上统治着这个小镇。在她打算进行的 “征服” 行动使我们产生分歧之前，我得最大化我的谈判立场并控制住她。如果这是我现在就得面对的任务，即便我还没完全准备好，那也只能如此了。
“行。” 我说，“跟我来。”
我没带她去什么重要的地方，只是到了附近一座半成品建筑，在这个时间点，这里既不会有人施工，也不会有人居住。这里足够安静。
“那到底什么事这么急？” 我问她，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哎。我当初那么努力改造维塔的身体，可现在她都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了。
“不是急事。” 她告诉我，“只是…… 从我到这儿，你就一直把我当成个麻烦。我不想成为你的麻烦，佩内洛普，我想成为你的解决方案。”
“你自己明确说过，你是代表蜂巢岩来征服这座岛的。” 我提醒她，“而我想代表岛上的人民征服这座岛。”
“这两件事不一定要相互排斥。” 维塔坚持道，“翠绿之巅有足够多的资源，能养活两边的人。”
“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养活那些种族灭绝的虫族生物，它们一直在有条不紊地把岛上的动物转化为具有破坏性的活体生物武器。它们已经杀了成千上万的人！”
“好吧，我是说…… 没错，但它们现在是我的家人了！它们很好，它们爱我，我也爱它们，只是…… 这很复杂，好吗？当然，它们有点排外，但并非不讲道理！它们的社会很了不起，而且只要我们决定让谁永生，它们至少会尊重那个人。只要我在这儿，只要我还活着，攻击就会停止。我们可以在它们和瑙拉的同意下消灭沃里佐虫，我们只需用一点水和粮食去换取生存的权利。而我们有足够的水和粮食！”
“维塔，你以前可是个挨饿的孤儿。”
“好吧，不过，我们有足够的水，而且只要我们清理出足够多的森林，就会有足够的粮食。你和我可以做到！我打赌你肯定已经想出办法控制那些最危险的入侵植物物种了。”
我确实想出来了，这是真的。但她似乎没抓住重点。…… 又或者是我没抓住重点？多少食物和水，才能换来与一个强大敌人的可靠和平？这和平可靠吗，还是说蜂巢岩会改变主意？该死。我想不管怎样我都得同意，因为我们需要和蜂巢岩和平共处。我亲眼见过，它们对征服我们几乎没怎么上心。我们原以为那是自杀式的绝望进攻，实际上不过是把残兵败将随意扔向我们。维塔轻易打败我们仅存的高阶圣殿骑士，就是有力的证明。
“我可以接受这个基本的妥协。” 我同意道，“有什么附加条件吗？”
“没有附加条件。” 她坚持，“只要利里欧普得到他们需要的资源，这座岛就由我按自己的想法管理。而且…… 嗯，你比我更擅长领导，佩内洛普。所以我来这儿，或多或少就是想让你掌权。”
“我。” 我平淡地重复道，“你新产生的自尊心，真能让你接受这个？”
“嗯，我们肯定得表现得像是我在掌权，不然上面的姐妹们可能会起疑，但…… 没错，当然。我当然希望你掌权。除了你，我不会让其他人来。”
“那你就是个超级大笨蛋。” 我平淡地回答，“我是个不稳定的麻烦，身上满是反复施加的灵能指令。我把自己塑造成了自己原则的化身，而且坦率地说，我怀疑自己十年内就会疯掉。即便这些都不是真的…… 不，尤其如果不是真的，我也绝对不是个适合领导的人。你认识的那个佩内洛普，是个虐待狂、自恋狂、妄想狂，还是个反社会人格，她一直都没能坚守自己声称信奉的任何价值观。你对合适领导者的判断显然有问题。”
维塔的眼睛变了样子。我认出这个表情了。这是喜悦。…… 为什么呢？
“好吧，我承认我有偏见。” 她说，“毕竟，我爱她。而且我现在依然爱你。”
“你甚至都不了解我。” 我反驳道，“而且看起来我也不再了解你了。”
“你了解一半的我。” 她争辩道，“而且我觉得我至少还了解一半的你。这比我见过的很多情侣都强。”
“说真的，你对健康人际交往的标准真是独一无二。” 我面无表情地说。
她听了又发出一阵外星人的笑声，我想起她作为人类时的笑声有多美。那笑声里几乎总是带着一丝愤怒，在欢乐的背后隐藏着一种尖锐，像飞蛾扑火般吸引着我。现在她成了飞蛾，坐在我面前，盯着我，仿佛我眼中有火焰。通常，我想到她时毫无感觉。现在，突然间，我开始感到一阵心痛。但不是喜悦。不像我以前感受到的那样。只是…… 一阵心痛。
“我不爱你。” 我提醒她，“我不确定我还能不能爱。我们让彼此最糟糕的一面暴露无遗，维塔。我们纵容彼此，让对方在罪恶的深渊里越陷越深。”
“但我们在深渊底部相互依偎。” 她渴望地说，“那很美好。”
“维塔……”
“佩内洛普。” 她坚持道，“你把我从那座监狱里救了出来。你知道吗，我可能会一直在那儿，直到精神崩溃，甚至崩溃之后还在。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努力。你让我不用亲手杀掉自己的家人！我只是…… 我知道我们的关系很奇怪，与众不同，对我们俩来说都很困惑。我几乎没做什么，但不知怎么的，你让一切有了结果。你为此付出了努力，所以成功了。现在轮到我来做这些了。可以吗？”
又是一阵心痛。该死。好像缺了点什么，本应存在的东西。会心痛也算是正常吧。
“如果当时我问你，能否追求你，你肯定会拒绝。” 我提醒她，“但我还是那么做了，而且是明知故犯。所以我又有什么资格阻止你呢？”
她的眼睛再次因喜悦而发亮。这是我现在唯一能认出来的表情，但我会学会她所有的表情。
“谢谢你。” 她说，“既然这样，我有了第一件求爱礼物。”
她解开铠甲，我的大脑瞬间一片混乱，想着她为什么要脱衣服，可实际上她并没有脱，而是从里面拿出厚厚的一叠纸，递给我。
“给你。” 她说，“真正的生物永生背后的优缺点、尚未解决的问题，当然还有方法。这是我亲手为你翻译的。”
她把纸放到我手里，我震惊得就像以超音速撞上了一座山。我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开始翻阅，书页里满是生物魔法知识的无尽宝藏。虽然不是专门针对人类的，但…… 哦，守望者啊。这…… 这是……
这真是一份超棒的礼物。
“画那些小图表是最难的部分。” 维塔天真地说，我好不容易才从她的作品上移开目光，难以置信地盯着她。
我说不出话来。无话可说。
“你想留在这儿看，我去和大家打个招呼吗？” 她问道，毫无疑问她知道此刻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些纸更重要了，我一生为之奋斗的最终目标，就这么随意地伴着一个笑话和一个外星人的微笑交到了我手上。
“好…… 好的。” 我告诉她，“谢谢你。”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可能是因为够不到我的头），然后悠然自得地走出了这座半成品建筑，而我很快就能在这里获得成为神的知识。
我根本撑不过十天，对吧？这个不善社交、笨得离谱的小虫子，追求我的速度比我当初鼓起勇气告诉她我对她感兴趣的速度还快。
…… 无所谓了。尴尬也无济于事。我翻回到第一页，开始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