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当初的事情,崔令姿的心中仿佛被覆盖了一层密密麻麻的不透风的渔网似得,将所有的情绪都包裹在其中。
瞧见崔令姿这样,南知鸢虽不知晓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她的心都不自觉地随着崔令姿的紧蹙眉心一道揉皱。
还是长公主率先开口的:“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兄待你,总归是有几分真的。”
长公主的话叫崔令姿掀开了眼帘,她病弱的面容上一闪而过的是讽刺。
可就是这一抹讽刺,却叫长公主怒火一下喷涌出来。
她一步一步往床榻边走,鞋踏在地面上的响声如同擂鼓一般,节奏分明。
长公主停在了床榻边,颇有些居高临下地看她。
“便是你,不也同样对皇兄有情吗?”
否则,又如何会痛苦至此。
归根到底,终究是两个拧巴的人,不愿去看对方的心罢了。
崔令姿张了张嘴,像是想反驳着她什么,可话在嘴边,却一下吞了进去,而后,她低垂着头,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南知鸢先是看了看长公主,而后看向崔令姿。
与崔令姿相识这么多年,南知鸢如今单单看她一眼便能大致猜测到她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南知鸢揉了揉脑袋,而后站起身来,迎着两个同样的视线,南知鸢拉着长公主给她放了个椅子,就这么坐在了崔令姿的床榻前。
如今,屋子里的三个女人坐在了一块,距离是前所未有的近,惹得长公主都在心中觉得有些荒谬,甚至想站起身来便走。
可南知鸢拉住了她。
“如今她都这般田地了,长公主您这般心善,都不说些好话叫她开心开心吗?”
长公主首先看向了南知鸢,而后才将视线偏转过来。
她嘟囔了一句:“我又不是皇兄,讨她开心做什么。”
如此别扭的话,叫南知鸢都忍不住偏过头来一笑。
长公主毕竟是个真性情之人,瞧见出南知鸢的含义,便揉了揉眉心才开口道:“罢了,贵妃,你何必如此呢?”
崔令姿只觉得与长公主说话,叫她胸闷气短,原本便不舒坦的身子愈发的难受了。
她闭合着眼睛,身子难以动弹,便不再睁开眼睛来看长公主。
可长公主却同不知她的意思一般,继续开口。
“皇兄纵使是最初待你是愧疚,可这么多年了,他的心意,你便当真不知晓半分吗?”
长公主的话掷地有声,却烫得崔令姿心尖一颤。
她柔软的垂下的长睫微微颤抖,她偏过头来,嘴硬得很。
“他是陛下,我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民女,如何敢奢望。”
听着崔令姿的话,长公主扯了扯嘴角竟有些被她给气笑了。
“好,好好好。”
长公主倒是不管不顾了,她站起身来看向南知鸢,而后才继续将视线落在了崔令姿的身上:“难为她如此想拉近我们二人的关系,如今看来,着实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南知鸢只觉得头昏脑涨,不知晓为何,南知鸢竟觉得面前这两个人,像极了她家棠姐儿和眉姐儿玩闹时候的场景,一个紧绷着脸,一个口是心非。
想到这儿,她唇角竟泄出了笑意。
长公主正好转过身来,便将她这笑尽收于眼底。
“笑什么?”
崔令姿也顺着长公主的声音,一道抬起头来。瞬间,南知鸢的笑只能僵硬在了原地。
被两人这么盯着,南知鸢也只能无奈的开口:“方才想到一件事罢了。”
长公主眉梢一挑,追问:“何事?”
南知鸢对上长公主的视线,又看向了崔令姿,只能将自己方才一闪而过的想法说给了她们听。
长公主最初还没有反应过来,可她看见南知鸢面上没有掩盖住的笑意,她瞬间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什么都没有说。
而躺在床榻上的崔令姿,却在回想她与长公主方才的“针锋相对”,她眼眸颤了颤,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长公主看向崔令姿,见她闭上眼睛像是在躲避着什么,可长公主还是忍不住地呛她。
“莫要装了,要是想装,也得装好一些。”
崔令姿不知晓长公主为何这么说,她下意识攥紧了盖在身上的被衾。
“瞧你,耳尖都红了。一瞧便是不会说谎的。”
长公主这话一出,就连南知鸢都能察觉到,整个殿中一下陷入了松快的情绪。
南知鸢站在一旁,也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长公主最初的的确确对崔令姿有别样的想法,毕竟,她的皇兄是万人之上的陛下,冷静自持,却莫名地对崔令姿上了心,若不是崔令姿无子,且身世不好,怕是她在先皇后去世之后,便能摇身一变成为整个大虞的皇后娘娘。
可如今,过了这么多年,长公主隐约能感觉得到在自己皇兄与崔令姿的关系之中,是她皇兄的一厢情愿居多,最初时她的皇兄还因着不愿相信自己内心的想法,竟在崔令姿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
想到这儿,崔令姿只能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他们当真是一对怨偶。
长公主抬眸,再度将视线落在了崔令姿的身上,她如今也不想与崔令姿说些滚车轱辘子的话了。
“你先前,为何晕倒,当真与你那父亲有关?”
崔令姿冷冰冰的声音传来:“他不配做我的父亲。”
长公主耸了耸肩:“任你怎么说,只是,我只是不想叫皇兄多兜圈子罢了。”
她与崔令姿对视上,看着那一双美丽的眼睛投射出来的如冰霜般的眼神:“毕竟,他顾忌你的心情,谢夫人也担心你再难受,可我却无所谓。”
看着长公主那满脸的英气,与就算怀有身孕都不减的飒爽。
崔令姿有些狼狈地转过头来:“就算告诉你了又能怎样,你又不能杀了他。”
长公主面上闪过一丝吃惊。
她着实是没有想到看似柔柔弱弱的贵妃娘娘,竟...这般手起刀落的利落感。
长公主都没有意识到,她眼眸之中一闪而过的是赞赏。
“那可不一定。”
她弯了弯眼:“没准,我真的能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