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牛大力拍着腰间酒葫芦跨进客栈,木门槛被他踩得吱呀作响。堂中烛火昏黄,除了墙角蜷着的老乞丐,只有掌柜的在柜台后打盹。白百合摘下斗笠,罗帕轻拭鬓角汗珠,余光瞥见楼梯拐角处的蛛网——竟纹丝不动,显然久未有人经过。
“三间上房,再来两斤酱牛肉。”段义将碎银拍在桌上,指腹不着痕迹地抹过木纹。牛大力突然盯着老乞丐的破碗咧嘴一笑:“老爷子,这碗里的野果可是从后山摘的?那林子的酸李子啊,俺当年...”话未说完,白百合已用脚尖轻踢他靴底,示意楼板缝隙间有细尘簌簌落下。
老乞丐浑浊的眼突然精光一闪,颤巍巍捧起碗:“客官若是喜欢,后山多的是...”话音未落,房梁上陡地掠下三道黑影,弯刀带起腥风劈向牛大力后心!
牛大力借势扑倒,酒葫芦“砰”地砸在墙上,酒水飞溅间,金刚棒已扫中一人小腿。段义旋身甩笔,墨汁在灯笼纸上绽开狰狞血花;白百合软剑缠上另一人脖颈,却见对方袖口露出赤练黑莲刺青——正是日间漏网之鱼!
“留活口!”牛大力暴喝一声,棒尾敲中第三人穴道。那刺客却咬破舌根,黑血溅在牛大力衣襟上,竟腾起阵阵青烟。白百合皱眉用剑挑起刺客腰间荷包,掉出半块刻着“玄乙”的木牌,与段义怀中的“玄甲”令牌严丝合缝。
“玄字堂的死士。”段义指尖抚过牌面纹路,“总坛果然在玄冰谷。”忽闻后院传来马匹嘶鸣,牛大力踹开窗户,只见三匹快马正驮着几口木箱狂奔,箱角露出的红绸上绣着赤练黑莲!
“追!”牛大力拎起金刚棒跃出窗外,却被白百合拽住胳膊。她指着客栈梁柱上的焦痕:“且慢,这痕迹是...西域火器灼伤!”段义蹲身刮取地上黑灰,凑近烛火细看:“混有硫磺与冰蚕丝,是玄冰谷独有的‘寒焰’火药。他们早在此设伏,就等我们上钩!”
牛大力啐掉嘴角草茎,望着马蹄扬起的烟尘冷笑:“老子偏不如他们意!今晚就住这儿,看谁钓谁!”他抄起酒坛灌了口梅子酒,突然将空坛砸向墙面——暗格应声而开,露出半幅绘着雪山栈道的羊皮地图!
白百合展开地图,指尖划过“玄冰谷”标记旁的密文:“‘冬至之期,圣火重燃’...他们要在冬至用佛郎机火炮炸开雪山天险?”段义皱眉推算日期:“今日四月廿,距冬至还有八月有余,须得尽快通知朝廷。”
忽闻屋顶瓦片轻响,牛大力抄起金刚棒跃上房梁,却见老乞丐正蜷在横梁上啃李子。月光透过瓦缝落在他掌心,赫然是枚赤练黑莲戒指!“小家伙们警觉性不错。”老乞丐咧嘴一笑,缺齿处漏风,“想知道玄冰谷秘道?拿梅子酒来换。”
牛大力挑眉掷去一坛酒,老乞丐仰头灌下半坛,忽然剧烈咳嗽起来。白百合递去清水,却见他手腕内侧有刀疤,形状竟与临水城贪腐案中失踪的总兵亲兵相符!
“当年临水城...咳...”老乞丐用酒坛敲击地板,“兵器库底下有条密道,直通玄冰谷。那些火器啊...全走水路运过去了...”话未说完,窗外突射来一枚透骨钉,正中他咽喉!牛大力扑过去时,老人已断气,指间还攥着半块带血的梅子。
段义捡起透骨钉,钉头刻着细小的冰棱纹:“玄冰谷‘寒刃’杀手。”白百合合上老人眼皮,轻声道:“他是唯一知晓密道的人...”牛大力突然捶地狂笑:“密道?老子直接炸开山门!”他拎起金刚棒指向地图上的雪山,“等俺先砸了他们的火药库!”
夜风卷着沙尘扑进窗户,吹得烛火明灭不定。三人围坐在地图旁,牛大力用酒坛在“玄冰谷”处画了个圈,段义则在密道入口标了个红点,白百合的软剑轻轻划过栈道图:“此处易守难攻,需用火器牵制...”
突然,整座客栈剧烈晃动,后院传来惊天爆炸声!牛大力冲出去时,只见方才那几口木箱正在燃烧,红绸在火中蜷曲成黑莲形状,箱内竟全是假火器模型!
“调虎离山!”段义惊呼一声,抄起地图冲向马厩,却见马匹已被割断缰绳惊散。白百合望着漫天火光,剑穗上的银铃终于轻轻作响——那是警示总坛异动的信号。
牛大力抹了把脸上的烟灰,望着北方雪山怒骂:“龟孙子们玩阴的!明儿就去抢几匹好马,老子非把玄冰谷砸个稀巴烂不可!”他忽然嗅了嗅空气,“不对...这火药味里有股梅香?”
段义脸色骤变:“是‘寒焰’混了梅子酒!他们想引发雪崩!”话音未落,远处雪山方向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冰雪崩塌的白光映亮了半边天......
牛大力压低嗓音:“今晚咱就摸进玄冰谷!三弟用‘寒焰’引子炸雪崩,把那龟孙的栈道先断了;媳妇你带软剑抄后山路,专挑火药库下手;俺扛着佛郎机炮轰前门,就不信砸不开那贼窝!”
段义往腰间塞了三把透骨钉:“雪崩约摸子时发作,我在谷口燃狼烟为号。”
白百合将梅子酒泼在剑穗上:“火药库若见蓝焰,便是得手了。”
牛大力拍着胸脯笑出满脸褶子:“等俺把总坛匾额砸成碎渣,再给你们摘两坛玄冰酿的梅子酒!”三人互视一眼,同时吹灭烛火,黑影如夜枭般掠出客栈,直奔雪山而去......
牛大力扛着佛郎机炮轰向主殿正门,炮口震得冰屑簌簌掉落:“龟孙子们开门!你牛爷爷送年货来啦!”段义贴着冰墙疾行,判官笔甩出三枚硫磺弹,在火药库方向炸出三道狼烟;白百合踩着冰棱跃上侧殿屋顶,软剑挑开瓦片时,闻到一股混着梅香的硝石味——果然是西域火器与玄冰谷“寒焰”混储的禁地。
“先断后援!”牛大力一炮轰塌左侧了望塔,转头见段义已在谷口引燃“寒焰”引子,青色火苗顺着冰缝窜向主峰。白百合的软剑缠住主殿顶的黑莲旗,借力荡入窗内,正见几名黑衣人围着青铜祭坛忙碌,坛上摆着刻满梵文的佛郎机炮零件。
段义指尖掐诀,三枚硫磺弹精准落入后山火药库。轰然巨响中,蓝焰混着梅香冲天而起——白百合已按计划点燃硝石堆。牛大力趁乱撞开主殿偏门,佛郎机炮横扫而过,冰柱断裂声中,露出密道入口处的赤练黑莲图腾。
“拿钥匙!”白百合甩剑逼退祭坛守卫,软剑缠住为首者腰间玉牌。牛大力挥棒砸向祭坛,却见青铜台突然翻转,露出直通山腹的阶梯,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
牛大力抬脚踹飞挡路的冰柱,佛郎机炮筒戳向阶梯深处:“底下藏着啥宝贝?”段义跟上来时,见石壁刻满西域密宗咒文,指尖抚过某处凸起符文,阶梯竟缓缓下沉。白百合举剑照亮穹顶,只见数百枚佛郎机炮倒挂如钟乳,炮口对准谷外平原。
“冬至一到,引燃这些炮口,整座雪山都会塌进河谷。”段义声音发寒,踢开脚边木箱,里面全是临水城失踪的火铳零件。牛大力扛炮冲上第二层石台,却见中央祭坛供奉着半具焦黑尸骨,颈间挂着赤练黑莲与蟠龙纹双纹令牌——正是十年前坠崖的镇北将军!
“狗贼们竟敢用主帅骸骨祭炮!”牛大力暴喝着一炮轰碎祭坛,骨殖飞扬中,暗格弹出一卷密文。白百合扫过字迹,瞳孔骤缩:“玄冰谷与西域密宗合谋,借雪崩淹北境三城,再以‘勤王’之名拥立新君!”
段义突然按住石壁某处机关,整面墙轰然翻转,露出堆满金锭的密室,每箱上都贴着“临水城军饷”封条。牛大力抄起金砖砸向穹顶炮群:“先把这些杀千刀的炮全卸了!”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段义望向密道入口,惊见黑莲死士正推着装满“寒焰”火药的推车涌入!
“他们要同归于尽!”白百合挥剑斩断炮群锁链,数百斤重的佛郎机炮砸落,堵住死士退路。牛大力扛起最后一门炮冲向谷口,却见主峰雪崩已如银龙压顶而来。段义捏碎怀中玄字令牌,火光中露出秘道逃生图:“走左侧冰缝!那是老乞丐说的密道!”
白百合拽住牛大力后领,三人顺着冰滑冲向下层暗河。身后爆炸声震得冰屑入肉,牛大力感觉后背灼痛,却死死护着怀中的密文与金砖。暗河尽头突现微光,竟是日间所见的温泉庄子废墟——密道出口直通温泉池底!
三人破水而出时,雪崩的气浪正卷碎最后半座谷门。牛大力瘫坐在温热的泉水中,望着怀里焦黑的双纹令牌笑出泪来:“老将军啊,咱给您报仇了!”段义捞出漂在水上的密文残页,上面“玄冰”二字已被血水洇开,却露出背面的北境布防图。
白百合拧干长发上的硝石水,忽然指着远处雪山残骸:“看!”只见雪崩过后的峭壁上,竟露出“赤练黑莲,玄甲勿近”的古篆——原来这贼窝早有前人警示。牛大力灌了口温泉水,抹掉脸上血污:“管他玄甲玄乙,下次再敢作祟,老子扛着炮把天山都轰平!”
段义将双纹令牌系在马缰绳上,望着东方既白的天空道:“当务之急是将布防图送抵京城,揭穿叛贼阴谋。”白百合从温泉池底捞出半坛梅子酒,酒液中还沉着枚黑莲戒指:“这酒...怕是玄冰谷最后一坛了。”
牛大力接过酒坛仰头猛灌,酸苦滋味混着血腥气直冲脑门,却忽然咧嘴大笑:“等咱把叛贼脑袋拧下来当夜壶,再痛痛快快喝他个三天三夜!”山风卷着雪粒扑在三人脸上,远处传来马蹄声——是朝廷斥候巡查至此。
段义展开染血的布防图,晨光中,赤练黑莲的焦痕与地图上的北境要塞重叠,宛如一道即将愈合的伤疤。白百合将黑莲戒指丢进温泉,看它沉没在氤氲水汽里,剑穗上的银铃终于发出清越声响——那是告慰忠魂的凯歌。
牛大力扛起佛郎机炮走向朝阳,炮身上的赤练黑莲纹路在晨光中渐渐剥落,露出底下未被锈蚀的“镇北”二字。他忽然想起老乞丐临终前攥着的半颗梅子,那酸甜滋味竟比这温泉水更让人难忘。
“走!”他拍拍两人肩膀,“先去最近的驿站换马,等报了信,俺带你们去临水城吃最肥的烤羊腿!”段义摇头苦笑,白百合却轻笑出声,指尖抚过剑柄新刻的“靖边”二字。三人身影渐次没入晨雾,唯有温泉池的水汽经久不散,似在诉说着北境永不冻结的忠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