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肆慢慢将手覆上面前的门。
卧房内,容浔并没有上床歇息。
而是盘腿坐在榻上,望着澹台肆新婚时送给他的上清珠发呆。
不经意抬眸时,却看到门外一道修长的剪影。
他忽然愣住了。
心跳从未如此加快的跳动过。
门外的人.......会是文喜吗?
他僵硬着不敢动。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门外的那道黑色的剪影。
文喜没有那么高。
那么只能是......
容浔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嘴角慢慢扬起一抹笑容。
会不会是王爷?
他犹豫了一会儿,慢慢起身往门口走去。
门外,澹台肆的手慢慢从门上滑落。
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声。
最终还是转身离去。
“王爷......”
容浔欣喜的打开房门,却看到澹台肆大步离开的背影。
“........”
夜空乌云密布。
月亮藏在厚重的云层中,不透一丝皎白的月光。
容浔慢慢跨出房门,迎风站在开满桃花的桃树下许久不曾离去。
露水不知何时打湿了他的衣角。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中露立宵’。
...............
近日天气似乎越发好了;
这天清晨,容浔带上多福文喜一众人准备外出视察庄子。
宸王府名下的田庄不计其数,容浔打算先将京师的视察完;
其余地方的之后再慢慢管理。
整装完毕后,容浔回头看一眼王府。
文喜顺着容浔的目光看去。
前面空无一人;
“王妃,可是落下东西了?”
“.......没有。”
他也不知道为何要频繁望向门口。
明明东西都带齐了,心里却空落落的。
还是,他在期许谁的出现?
容浔垂下眼眸,苦涩的笑笑:“走吧,该出发了。”
“是。”
文喜先一步上前放好脚蹬,方便容浔上马车。
容浔提着衣衫,一只脚踏上脚蹬时。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容浔———”
音色依旧清冷,却比平日多了几分柔情。
“........”
容浔收回迈出去的脚,猛地转身看去。
澹台肆穿着月牙白的朝服,逆着晨光向他走来。
“王爷。”
容浔自己都没察觉语气中的欣喜,迈开步伐朝澹台肆走去。
步子凌乱却稳健。
两人靠近,容浔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澹台肆。
他此刻的心情难以言喻。
像是枯萎的桃树一夜之间全部盛开了花。
引来无数蝴蝶上下飞舞。
他极力克制内心的情绪,先是给澹台肆行一礼。
两人不过三日未见。
容浔却觉得过了很久。
澹台肆握住容浔的手臂;
“不用多礼。”
说着,他的手往旁边伸。
唐久将手上的东西呈上去。
澹台肆拿过一件青绿色的披风给容浔披上。
低沉的声音在容浔耳边嘱托。
“此去注意安全。”
澹台肆温热的气息打在容浔的耳尖。
容浔垂眸望着为自己系斗篷的那双手。
突然轻声一笑:“臣会的,王爷放心。”
他藏在披风下的手慢慢捏紧,手心在隐隐发烫。
澹台肆抬手揉了揉容浔的脑袋。
“去吧。”
说罢,他望向多福一行人。
脸上多了几分严肃:“务必保护好王妃。”
“是王爷——”
马车走了几里路,文喜第三次望向容浔。
忍不住笑道:“小公子,别摸了,再摸这件披风该褪色啦。”
容浔:“......”
他收回双手,不自在的咳嗽两声;
“文喜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现在都敢调侃我了。”
“文喜不敢,不过看小公子和王爷感情如此深厚,奴才也替你开心。”
容浔抬手顺顺头发,又摸摸身下的软垫;
嘟哝道:“你哪里看出来我们感情深厚了......”
嘴上那么说,容浔心里却十分欢喜。
或许,他可以试着慢慢靠近澹台肆。
“公子,我们马上到了。”
多福隔着帘子告知容浔。
此去视察农庄,容浔的身份对外保密。
农庄的管事并不知道前来查账的人是宸王妃。
容浔前些日子和多福了解过他们查账的流程。
前十几年间澹台肆一直在边境。
京中的庄子一直是多福和几位大丫鬟负责。
一般去农庄走一趟查清楚账目也就没了下文。
容浔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差事,总想着要严谨些。
若他以真实身份示人,怕有人对他有所防备。
马车到了杏花村,容浔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早就接到消息的管事带人迎上来。
“草民乌德生恭迎各位贵人。”
“乌管事请起。”
容浔站在最前头,他打量了一圈这个村庄。
风景很是秀美。
他回头对乌管事笑道:“先不忙查账,乌管事可否带我四处转转。”
“当然当然,公子这边请。”
乌德生领着容浔往一条小径走。
一边走一边为容浔讲解;
“公子请看,那边是果园,共八十亩,那边是菜园,共七十八亩,加上作坊十间.....”
容浔一边听一边点头。
乌德生说的数目倒是都对的上。
参观完了农庄,容浔先不忙用饭。
而是吩咐乌德生将账本拿上来。
容浔带着两个账房先生仔细对过,毫无差错。
方才去粮仓看过,也没有出现纰漏的地方。
见状多福在容浔耳边低语;
“王妃,这地方奴才之前来查过几次,乌管事人很老实,账目基本上没出现过差错。”
容浔满意的点点头。
看来他运气不错,第一回查账居然如此顺利。
他将账本放下,对乌德生道:“乌管事辛苦了,这些银子你拿去,给底下的兄弟们买些酒肉。”
说着,容浔朝文喜点点头。
文喜将两袋沉甸甸的银子递到乌德生手上。
乌德生喜笑颜开的接过来:“多谢公子多谢公子,这都是草民该做的。”
他收好银子,殷勤的对容浔道:“公子,草民让人做了些吃食,请随草民往这边走。”
容浔带着人前去用完饭。
片刻不停留的往下一个地方出发。
不料想,刚出杏花村,便在村口遇上了一对乞讨的母女。
“停车——!”
容浔让车夫停下,赶紧下去走到那对母女面前。
“这位大姐,你可是遇上了难处?”
衣衫褴褛的女人一见容浔一行人。
慌忙往后退。
惊呼道:“你....你是来抢我们的粮食的吗,我可告诉你,我再没粮食了,有本事就把我们的命拿去!”
容浔和多福对视一眼。
感觉不对劲。
他拉远和这对母女的距离。
语气和善道:“大姐别误会,我们是来这边查账的,
乌管事不是说今年收成很好吗,你们怎么会没有粮食吃?
还有,那抢粮食的又是怎么回事?”
女人听完容浔的一番解释。
先是一愣,随后跪在容浔一行人面前放声大哭;
“那乌德生不得好死!他满嘴谎言!!”
容浔一惊,赶紧将女人扶起来。
“大姐,你别激动,慢慢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容浔人长的面善,对他们也很是客气。
女人的戒备心小了许多。
她抹一把泪,抽噎道;
“这位贵人有所不知,这杏花村这些年收成是不错,但乌德生这个杀千刀的常年克扣我们的口粮,
地里劳作一年,我们连三口人的吃食都收不回来,村里好些人家早就揭不开锅了,家里的小女儿饿病了,
我实在没办法才到村口给过路人讨些吃食......”
许是被欺压太久,也不管容浔是何身份。
女人将心里的苦水全部往外倒———
“就算是这样,我还得防着不被乌德生发现,
贵人你发发善心给口吃食吧,不然我们一家老小就要饿死了呀!哎哟哟.......”
..................
女人说着,又放声大哭起来。
容浔越听脸色越难看。
他让人安顿好这对母女。
回头对多福道:“我们回去。”
“是。”
多福慌忙让车夫将马车掉头。
之前来查账从未遇到这种情况。
乌德生一行人送走容浔后刚要散开,出门却遇到了容浔的马车朝他驶过来。
他愣了一下,又换上笑脸迎上去。
“公子可是落下东西了?”
容浔将帘子掀开,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本公子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没处理。”
乌德生此刻还不知道容浔回来的真实目的。
他双手一拍,哎哟一声。
小跑着上前献殷勤;
“这哪还劳烦小公子亲自来啊,您说一声,只要是草民能办的肯定义不容辞啊——”
“乌管事如此热情,当真少见。”
容浔面色如常,目光中却带了一丝冷意。
“不过这事乌管事还真做不来。”
说罢,容浔下车往屋子里走。
边走边吩咐道:“说来本公子也该慰问慰问这庄子里的其他农户,劳烦乌管事将人带来吧。”
乌德生脚步猛然顿住,脸上闪过一抹惊慌。
“这.....公子事务繁忙,这些小事就不劳烦您了吧?”
容浔在主位落座,理了理衣衫只是看着乌德生。
多福站在一旁立刻出声;
“我们公子要做什么还用得着问过你意见?立刻把人叫过来!”
乌德生脸色有些苍白。
但双脚像是被钉在地板上一般,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