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先下去吧。”沈璃对着丫头们道：“我没事了，不吃药。”
丫头们下去，沈璃看向顾长安拍了拍身边的床榻：“夫君坐。”
“不急。”顾长安还是想近距离看着她，此时他心绪杂糅在一起，竟然不知道先开口说什么好。
“夫君可知道我见了弈王的师爷？”沈璃却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这种事藏在心里非憋死她不可。
顾长安点头：“你们说了什么？”
“他说表哥的毒是你派人下的，目的便是用苦肉计构陷弈王，没有第三方势力。”沈璃一股脑全说了。
“嗯？”顾长安听到这个甚至疑惑了一下，随即便知道阿璃为何会心悸了，没有谁比她更怕这是事实了。
“所以，阿璃相信他吗？”顾长安摩挲着她的手问。
“还真让他给我忽悠了一下，还没等我想明白我这身体就不大舒服，也不知是怎么了？”
沈璃微微摇头之后又道：“但当我动起脑子我就知道不可能，夫君想构陷弈王想来不需要这样麻烦。”
“不是我。”顾长安听她分析之后还是缓缓开口，虽然阿璃相信他，但他也还是要给一个解释和态度。
他要让阿璃安心。
“我就知道。”沈璃笑了，她相信顾长安的话。
顾长安也笑着看她：“不说这个，阿璃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不舒服吗？”
“可能是最近吃多了？还是睡多了？”沈璃提到这个也十分纳闷：“我是不是该多动动，也怪礼部事情比翰林院多，我都没空……”
“你有孕了。”
“我以后……啊……”沈璃原本在碎碎念，听到这个骤然一顿。
顾长安冲着她点头，示意她没有听错。
“怀孕了？”沈璃整个人都有些懵。
她两世为人，什么都经历的不少，但这怀孕还真就是第一次。
她忽然就有点紧张、忐忑，甚至心慌了起来。
她在想自己能否保护好自己的孩子，这孩子能否平安降生吗，能否平安长大。
“阿璃不怕，太医说胎相平稳，只要不受到外界的刺激和伤害是一定没事的。”顾长安轻声劝着。
沈璃深呼吸了几口气，忽然又笑了起来，她反握住顾长安的手道：“夫君，我们要有孩子了，你欢喜吗？”
“谢谢你阿璃。”顾长安更多的是感激，眼眶都红了起来：“只是辛苦你了。”
“没关系，我身体好。”沈璃宽慰着他：“夫君不要太紧张。”
顾长安觉得自己很难不紧张。
两人第一次有孩子，都有些无所适从，但言语间都是宽慰对方。
这一宽慰就是一晚上，两人也不知道都说了什么，总之就是睡不着，就连沈璃都突然不嗜睡了。
这既期待又紧张的感觉，顾长安上一次有还是成亲的前一日。
沈璃则是第一次，她以为自己两世为人已经足够成熟了，没想到还是会表现的如此没见过世面。
顾长安第二天一早嘱咐了很多才离开。
沈璃则是并没有去礼部点卯，她早起写了一封告假折子，还写了一张字条命人送回沈家。
字条中并没有提自己有孕的事情，只是让父亲带着母亲出远门，一路出去游山玩水，不要辜负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沈自在心里有疙瘩，这一晚上也没睡着，但收到女儿的信忽然就换了一个视角看待这件事。
这么多年他为了自己心中的抱负付出了太多精力，忽略了自家夫人的感受，夫人是少女的时候便喜欢四处游历。
后来成了亲接连生了两个孩子，又要打理家里的铺面，除了陪着自己回乡祭祖她就没有出过京都。
如今不正是好时机吗？
去他的首辅，求自己回来，自己都不回来了。
于是当日他便命令下人收拾行囊，带上卫队，一切都吩咐好了之后才找到在账房的萧百灵，拿过她手中的账本交给账房。
“你这是做什么？”萧百灵纳闷之中还带着关切。
自家男人为朝廷忙了小半辈子，如今忽然离开了朝堂，她担心他会出点什么问题。
“现在跟我走，出去散心。”沈自在拉着她的手便走。
“好，去哪？”萧百灵答应了下来，她以为沈自在是太难过了，想出去走走。
“你想去哪里？”
“那就郊外？可以打猎也可以钓鱼。”萧百灵提议。
沈自在摇头：“再远一些，我记得你想去西北见边塞风光来着，我们去那如何？”
“什么？”萧百灵开始觉得不太对劲了。
她发现府中好像所有下人都动了起来，正在从主院往府外搬东西，她甚至看到了锅碗厨具。
“或者是东南或者是江南？”沈自在又提出了几个意见：“你说去哪就去哪？”
萧百灵的第一反应是去摸沈自在的额头，沈自在笑着挡开但被萧百灵捏住了手腕，另一只手探了上去。
“奇怪，不发烧啊。”她纳闷道。
沈自在对于这个尚武的夫人也是哭笑不得，于是说出了自己接到的信，也说了自己的想法。
“女儿提醒我了，这些年我为国为民却没能照顾夫人的想法，如今无官一身轻，我们想去哪就去哪。”
“想去哪就去哪？”萧百灵脑子慢一些，现在还没反应过来。
沈自在点头。
“可是圣上不是让你在家里考虑吗？”
“官都不要了他还能管我人在哪吗？我还真不信他能因为这个杀我。”
萧百灵也是没想到向来循规蹈矩的丈夫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想想好像也对。
“走不走？”沈自在问。
萧百灵也来了豪情，当即道：“走，谁不走谁王八蛋。”
沈自在笑了，他家夫人不愧是将门之女，这份豪迈是自己怎么学也学不来的。
于是当日赐婚的圣旨下达之后，沈悦惊骇的意识到府里很快就只剩下自己了。
圣旨是定亲的圣旨，念在李澈年纪还小，完婚的日子并没有定下来，所以并不需要准备太多东西。
“娘会让你姐姐派人来准备的，你安心在府中看家。”萧百灵嘱咐着。
“娘，你们带我去吧，我也不想留在府里。”沈悦立刻道。
沈自在第一个摇头：“想去等你未来夫君带你去，就别来掺和我和你娘了。”
“……”沈悦。
这就是被嫌弃的滋味吗？
她看着车轮滚滚而去，幼小的心灵感受到了极大的酸楚，于是第一时间赶到顾府去投奔姐姐。
看到姐姐居然白天在家她也是纳闷了一瞬，而后抱着沈璃就不放手了：“姐姐，还好有你，爹娘今早出远门不带我。”
“也没带我。”沈璃摸着她的头道：“好了，在爹娘回来之前就住在我这，有姐姐陪你。”
沈悦连连点头，想到可以粘姐姐很快又笑了起来。
“对了姐姐，你怎么在家？”她问。
“养胎。”
“哦，养……养什么？”沈悦从沈璃怀中跳了起来，看着那平坦的小腹一脸的不可置信。
沈璃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姐姐，你没开玩笑吧，我要做小姨了？”沈悦呆呆的道。
“刚刚说圣上赐婚的时候到不见你这样激动啊。”沈璃打趣她。
“这能一样吗？”沈悦蹲下轻轻摸着沈璃的小腹，一脸的惊喜：“姐姐，你说是个小男孩还是小女孩？”
沈璃摇头，问她：“你希望是什么？”
“我喜欢男孩，我可教他骑马射箭，未来上阵杀敌好不痛快。”沈悦一脸憧憬的道。
沈璃看出来了，她这哪里是喜欢男孩，是自己想去。
“女孩子也未必就没有机会。”沈璃开口：“不是还说要考武状元吗？做了皇子妃你也照考不误。”
“真的吗？”沈悦又燃起了希望。
“事在人为，走的越高机会也就越多，姐姐相信你。”沈璃拍着她的肩膀。
沈悦重重的点头：“那我还是要勤加练武，姐姐……哦，你不能练了，要好好保护我的小宝宝。”
“我就住在这哪儿也不去了，好好保护姐姐。”沈悦更加坚定了要住在顾府的想法。
“对了姐姐，你干脆告假到生产，出门还是不大安全。”
沈璃笑着摇头：“也没你想的那么脆弱，而且礼部事情不多，去走动走动只当是散心了。”
“那姐姐可要小心再小心。”
“好。”
沈璃有喜这事并没有传出去，但因为府里知道的人不少，有心之人还是能得到消息的。
这有心之人中，第一个便是弈王。
他本以为离间会出现一定效果，没想到得到的消息是夫妻两人恩爱如初并且沈璃有孕，还有就是一个神经过度敏感的高师爷。
高师爷的住处周围都是侍卫，他吃喝并不出房间，而且要用银针验过所有的饭菜才能吃，即便是这样还在做噩梦。
据他说，当日的沈璃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像是被地狱中走出的恶魔盯上了，现在想想那眼神和气势都觉得脊背发凉。
弈王气不打一处来，但他向来给自己打造的都是礼贤下士的性格，对手下的谋士实在不好过分苛责，只能是忍着供着。
他对于沈璃的威胁不屑一顾，他听过太多女人的气话，也知道女人生起气来什么都说得出口，又有哪个能做到。
自己再不济也是如日中天的皇子，皇位最可能得继承人，她一介女流就想要自己的命？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在战场杀过再多人又能怎样，这里是朝堂，是她说杀人就能杀人的地方吗？
七日之内取高师爷首级？
他倒要看看什么刺客能有这种能力，敢进他的王府杀人。
马上就是殿试了，他相信那时候父皇一定会放他出来，他一定会再度把握局势。
而沈家的首辅之位已经没了，沈璃还有什么本钱和他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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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璃第二日便去了礼部，她的胎并不需要任何安胎药，甚至她除了吃得多并且嗜睡之外并没有任何反应。
旁的孕妇会出现的孕吐、厌食、闻不得油腻味道的问题，她都没有，看起来比寻常人还要健康些。
她除了养胎什么都没做，她知道白无忧被皇帝怀疑，父亲卸任也是朝堂皆知，但她就是什么都没管，看着十分悠闲。
以至于礼部的人见到她都在安慰她，当然也有几个见到她不复从前的热情，躲开走的。
首辅失势，当今的礼部尚书是昔日首辅的人未必能稳固地位，礼部很可能会换一片新的天地。
这时候该避嫌的时候还是要避嫌的。
沈璃只感慨这些人天生就是做官儿的料，能巴结上位的时候不放过机会，见形势不对又能立刻明哲保身。
“沈大人，您也别太难过，说不定哪日陛下想通了就召首辅大人回来了呢。”有人安抚。
沈璃笑着道：“多谢兄台了，我没事，父亲操劳忙碌这许多年，如今出去游山玩水安度晚年，这是好事啊。”
几人点着头，但都觉得沈璃是强颜欢笑。
这天底下哪里会有人不在意首辅之位的，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以驳回皇帝奏章，和皇帝唱反调的权臣啊。
“殿试就在三日之后，诸位兄台觉得谁能得了今年的榜首？”沈璃转移了话题。
她不想讨论这种已经知道结果的事情。
众人提到这个都有了精神，一个个说着自己的看法，甚至为此争得面红耳赤。
绝大多数人还是觉得以卫铮的才气，会得状元，但也有些不同意见，说此次会试放榜的前几名同样有机会。
沈璃并没有参与议论，而是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喝茶去了，她想的则是晌午顾长安会给自己带些什么饭菜来。
太医嘱咐怀孕之后不能吃太多免得孩子过大出现难产，她今日都没有吃点心，早就饿了，只等着晌午这一顿呢。
殿试在承德殿之外，内阁带着六部九卿及礼部绝大多数官员随着皇帝前来，沈璃便在其中。
她看到卫铮那白净的脸，心里想的是也不知道程若瑾得手了没有，这么好的小伙子可别便宜了旁人。
但顾长安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偶尔回头看见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卫铮，心里顿时不是滋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