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电话是沈星打的,他嬉皮笑脸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入了元梅耳中,听着还带着那么点儿贱贱的味道:“小梅姐,你可真够意思,弟弟我这心里呀……啧……哎呦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谢谢我姐嗷。”
:“谢我啥?”元梅帮过沈星的地方太多了,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来他这次道谢是因为什么,沈星许是也后知后觉的想到这一点,嘿嘿傻笑着解释道:“就是小郭儿呗……小梅姐,刚才小郭儿都跟我说了,你问过小郭妈妈的情况以后,也没说咋回事儿。
今天早上小郭他妹妹给他打电话,说有人帮他妈找了最好的医生做了手术,听说手术挺成功的……你还让人去他妹妹学校帮她收拾了欺负小姑娘的那几个混小砸……”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哎对了,小梅姐,你是怎么知道小郭妹妹在学校受欺负的呀?”
:“猜的呗。”元梅轻笑着解释道:“出轨离婚的爸,治不起病的妈,失踪的哥哥和破碎的家,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在学校能不挨欺负吗?
听小郭说她妹妹今年才14,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正是最贱的时候,当初我爸妈离婚,班里那些小孩儿也以为我好欺负,不少人想来照量照量,幸亏你姐我比较彪,来一个我打一个,嘿嘿……最后班里除了老师以外,一个敢跟我对视的雄性生物都没剩下~
不过我寻思,小郭他妹妹一个柔弱的南方小姑娘,肯定没有你姐我厉害呀,所以就找人上学校打听了一下,听说孩子挨欺负,就找人替她出个头呗~哎对了,你跟小郭说一声,告诉他妹妹好好学习,别跟着那些个社会上的人接触太多,在学校里好好学习,争取端起铁饭碗,吃国家饭,别在外面混瞎了嗷。
我怕她最脆弱的时候得到这些人帮助,再因为岁数小不懂事,盲目跟风,一不小心走上这条道……”
说到这里,她不禁又涌上一股子莫名的惆怅,声音也低落了不少:“手也脏,心也脏,不干好事儿的女的,有你姐我一个就够了,小女孩儿还是该干点儿平平安安的工作,别让给人孩子耽误了。”
沈星只听着她这么说,便觉得胸口闷闷的疼,不禁暗中脑补他小梅姐以前也不知是受了多少委屈,连带着他的声音中也没了之前的欢快:“小梅姐……你怎么这么苦啊?”
:“滚犊子!”元梅撇着嘴笑骂一声,无奈的啐道:“你才苦呢~你个单身狗还好意思笑话你姐,你姐再苦也有你拓子哥心疼,你苦,可没人儿心疼你……”
说到这里,她话音一转,笑嘻嘻的调侃道:“最近怎么没见你有时间就往大曲林跑了?跟翠妹儿吵架了?”
:“没……没……”沈星不尴不尬的呢喃一声,随即有些生硬的转移了话题:“哎呀咱们说咱们的,提那些干嘛呀?小梅姐,我现在在医院呢,郭利民可感动了,说特别想感谢感谢你。”
说完以后,他便将手里的手机递给了郭利民,后者接过手机以后,深吸了一口气,将听筒贴到了耳朵上,可还没来得及开口,眼泪就先掉下来了,他哽咽着说:“妹姐……我……谢谢妹姐……呜……谢谢你……呜呜呜……”
元梅那边还没吭声呢,对面的郭利民就已经哭的说不出话来了,沈星在一旁看的又心酸又好笑,无语的从他手上夺过自己的手机,对着电话另一头的元梅道:“哎呦你看他哭的……太激动了他,改天等他缓过劲儿来我再让他跟你说。”
元梅嗯了一声,难受的耸了耸肩膀,将死沉死沉的毛毛接下来放道了一旁的栏杆上,回头看了一眼正歪头瞅着自己笑的但拓,心不在焉的问了一句:“不着急,我理解他现在的感觉,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等他去了大曲林上班,我都能让他看我看吐了,这些话以后再说也来得及。你还有别的事儿吗?”
:“没没没~”沈星一个劲的摇头:“没有了,小梅姐再见。”
:“嗯,再见。”
挂断电话后,元梅踮着脚尖,悄悄挪到但拓身后,一下子扑在了他后背上,后者却没被她这幼稚的小把戏吓到,而是侧着身子将她拽到自己腿上,一手托住她的屁股,另一只手扶住她后脑勺,满是酒气的嘴巴重重在她唇上亲了一口,随即将她的脑袋按进怀里,得意洋洋的朝着对面一群被狗粮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兄弟们坏笑。
第二天一早,元梅按掉闹钟,轻轻亲吻了一下身旁但拓昨天刚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轻轻揉着自己肩膀上一块不大不小的淤青,费劲巴力的爬起来穿上衣服,一手攥着自己的小酒壶,一手提溜着防晒衣,打着哈欠出了门。
这两天王安全都窝在达班,手头的工作也积攒了不少,元梅前脚刚走,他后脚便带着商凯回了大曲林,许是忙的狠了,一连半个多月,元梅都没见到过他人。
猜叔回来了,元梅刚因为工作量有所减轻的事情松了一口气,就又被另外一件事情搞得焦头烂额。
最近兰波的腿恢复的差不多了,许是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出院回到麻牛镇了,那小子这段时间前所未有的焦躁不安,一个接着一个的给元梅打电话,后者被他催的没办法,元果那边又语焉不详,她只好将视线重新投向了那如。
趁着元果不在,她将兰波丢给保镖和陪护,带着那如在附近一家甜品店找了一个包厢,随意闲聊了两句后,便直戳主题的问道:“那如,你对兰波是什么感觉呀?”
那如不明所以,老老实实的答道:“他很乖。”
元梅内心哀嚎不止,面上却一脸理解的点头:“那你是更喜欢元果,还是更喜欢兰波呢?”
见那如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她急忙连连摇头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两个都是我的弟弟,你选择谁,我都不会生气的,那是你们三个人之间的事,只是兰波想让我帮忙问一下你的想法而已。”
:“拉羊想法?”小姑娘一脸懵逼,连手上的勺子都放下了,呆呆的问道:“阿姐,我不晓得……为拉羊叫我选择兰波个元哥?”
元梅见她是真的不明白,心中一动,暗暗压住心头的窃喜,努力让自己的神色显得正经一些,若无其事的小口抿着冰激凌说:“兰波不是说……他和你两情相悦嘛……”
:“没的赅!”那如大惊,想也不想的反驳道:“哈子两情相悦噻?我个兰波只是朋友关系,没的其他嘞东西!阿姐你冒乱讲噶!”
元梅挑挑眉,疑惑的问道:“兰波之前跟我说你喜欢他,我还以为你真对他有点意思,想把他一起收了呢……”
说到这里,她试探着前倾身体,双眼微眯,一本正经的说:“那如,你老实跟我说,你对兰波到底有没有意思?我说真的,元果和兰波都是我弟弟,我谁都疼,你就算要一个,不要另一个,我也还是你阿姐,你如果两个都想要的话,我就帮你跟元果谈谈,你两个都要也可以,阿姐尊重你的选择。”
顿了顿,她又真诚的收了收下颚,认认真真的看着那如道:“你不用考虑我是华国人,怕我不接受。我不接受多夫多妻,只针对我和拓子哥,不针对别人,如果你愿意的话,阿姐也不会有其他想法的。”
那如犹豫片刻,抬头觑了一眼她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我……咋个说,都可以噻?”
元梅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依旧温柔的点头。
那如见状,同样也一脸认真的说道:“阿姐……我跟你讲真话,我对兰波没的类种感情,我只喜欢元哥噻,我阔不阔以拒绝兰波噻?”
元梅见她的样子不似作假,不但没着急,反而长舒一口气,拍着胸脯道:“害,吓我一跳,兰波跟我说觉得你喜欢他,我还以为他说的是真的呢,你既然不愿意同时和他俩在一起,那我回去替你拒绝兰波哈。”
那如点头,想到之前元梅蹭东拉西扯的试探过自己,也有些哭笑不得,羞答答的抵着头解释道:“对不起阿姐,让你为难辽……我……我照顾兰波,只是因为他是元哥嘞弟弟,他也是阿姐嘞弟弟。
我晓得你很担心他噻,我不想让阿姐在外面忙嘞时候分心赅,所以都想对兰波好一点,叫阿姐放心些嘛,啷个晓得让他误会辽……”
那如乖得叫人心疼,这番话更是听得元梅整颗心都软成了水,忍不住起身绕过桌子,将那如搂进怀里,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那如~你真是阿姐的天使~我现在都感觉元果配不上你了~世界上果然不能没有女孩子。宝宝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孩~”
要么怎么说这个女人是天然撩呢,这番发自肺腑的甜言蜜语将那如羞的小脸红扑扑的,看的元梅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一口,看着那如那个可爱的人心都化了的小模样,突然就能理解为什么拓子哥总愿意用胡子扎自己的脸了。
她一高兴不要紧,差点就让元果的猜想成真,回到医院以后,她直接去了兰波的主治医生那里,问过孩子的情况以后,得知他还要在医院里趟一个星期左右,便先行做主,将那如带回了达班。
兰波当然是不同意的,扯着元梅的胳膊又哭又闹,还不依不饶的攥着水果刀威胁元梅,要是不同意自己和那如的亲事,他就不活了。
就你这种情绪暴躁的人,我凭啥把我好不容易养那么好的小姑娘许配给你?你丫配吗?劳资这几年真是给你惯得不轻啊,还威胁上我了……
也不知是不是身边有了一个小女孩儿后,心境会不自觉的改变,以前在她面前还算是个娇气的宝宝的兰波,现在在元梅眼中瞬间就变成了情绪不稳定,有家暴嫌疑的小黄毛,总之就是感觉看他没有以前那么顺眼了。
她会这样感觉,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如果你在外面工作了一天,回到家里,是更希望看见你那软软糯糯的女儿嗲声嗲气的说“妈妈你辛苦了,宝宝心疼你,我给你倒水喝。”,还是更希望看见你那个除了哭就是闹,屁事儿不懂的儿子理直气壮的说“妈我饿了,我要吃红烧肉。”?
将心比心,元梅觉得自己作为“长辈”,或许永远都无法做到一碗水端平,人的心都是偏的,端平是不可能端平的,她能做的,就是尽量在不让那如为难的前提下,主动出面替她挡掉这个麻烦。
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了两个多小时,嘴皮子都说麻了,兰波就是消停不下来,甚至又一次攥住水果刀,指着自己的胸口,红着眼睛说:“阿姐,我不相信她不喜欢我赅!她对我那么好,咋个会不喜欢我嘛?你是华国人,你不同意,那如才嘞样讲嘞,你教她个人跟我讲嘛!她为拉羊会不爱我嘛?
阿姐你个她讲一哈,你是同意嘞,你劝一哈她嘛,你劝一哈她……没的那如阿妹,我也不想活喽……”
元梅怒冲头顶,瞬间出手攥住兰波手上那把刀的刀刃,劈手夺下了那把刀子。
水果刀并没有多么锋利,再加上元梅最近这段时间没有及时清理手上的老茧,算是有着一些天然的防御,所以如果她抓的够牢的话,是不会划伤皮肤的,坏就坏在兰波如今情绪有些激动,看见元梅出手夺刀吓了一跳,胳膊也抖动了一下,那刀子便划开了老茧,深深刺入了皮肉中间。
猩红的血液滴在胸口的病号服上,让兰波原本沸腾的情绪瞬间冷却下来,他呆呆的看着元梅仍然握着刀子的手,颤抖着声音问道:“阿姐……你……你做拉羊嘛……”
说着,他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身来,对着门口的方向,用勃磨语大喊道:“医生!医生!护士!来人!快来人!!!”
元梅淡定的松开手里的刀子,将其丢到病床旁边的地板上,面无表情的垂眸问道:“冷静点了吗?”
兰波一脸紧张的看了一眼她的手,眼神瞬间就清澈了,眼泪汪汪的哀求道:“阿姐……你克包扎一哈伤口嘛……”
:“用不着。”元梅的声音中没有半分温度,只淡淡的垂着手,任由那连成了线的血珠滴落在床边,缓缓形成一滩刺目的红。
她看着兰波,冷冷的问道:“你觉得,是我影响了那如,是我,让那如不接纳你的对吗?”
:“没的赅……阿姐,没的噻!”兰波担心的都快要哭了,耷拉着眼角再次哀求:“阿姐,你可包扎一哈嘛……阿姐,我错喽,你咋个打我骂我都好,快克包扎一哈噻!”
元梅无视了他的哀求,弯下身子,将另一只手按在床边,死死的盯着兰波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兰波,那如她不喜欢你。”
见少年亮晶晶的眼神骤然暗了下去,她也忍不住有些心软,用那只完好的手揉了揉对方毛刺刺的脑袋,轻叹一声:“兰波,那如是一个有思想的人,不是你手里的玩具,不是你喜欢她,她就要喜欢你的。
她对你好,不是因为她喜欢你,而是因为她喜欢阿姐,喜欢你元果哥,她知道,我和你元果哥都很担心你,所以才会尽自己所有努力对你好,让我们放心……”
犹豫了一下,她终究还是狠下了心,将残忍的真相赤裸裸的剥开撕裂摆到兰波面前:“那如是个很好的女孩儿,她没有选择你,她喜欢的人,从头到尾,都只有元果。
就像你说过的一样,阿姐也只喜欢你拓子哥,我会心疼貌巴,但不会喜欢貌巴。我和那如一样,我们的心眼很小,只容得下一个爱人,只要心里还有这个人,就不会再喜欢上其他人了。
兰波,你是我从小养大的弟弟,阿姐疼你,但那如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儿,阿姐不想为了你为难她,我不想逼她去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你明白吗?”
兰波抿了抿嘴,垂下头去,默默点了点头,两串硕大的泪珠也随之滴落,看起来可怜极了。
到底还是元梅一手带大的,即使已经这样伤心了,却还不忘握住元梅那只好手,哽咽着劝道:“阿姐,你嘞手不得耽误赅……你克看一哈医生嘛……”
元梅嗯了一声,直起身子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突然气不打一处来,又板起脸来冷冷的说:“这是你第一次用死来威胁我,也是最后一次。你阿姐我,从来不怕别人以死相逼。”
说到这里,她的眸光中猛地闪出一丝癫狂的寒意,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倾身凑近兰波,一字一顿道:“如果你因我而死了,那大不了我赔命给你。”
兰波像个被妈妈打了一顿的小孩子似的,啪嗒啪嗒直掉金豆子,瘪着嘴摇摇头,一对豆大的泪珠也随之滴落:“阿姐,我没的想威胁你赅,我……我就是……心里不舒服嘛……呜呜呜……阿姐……呜呜呜……”
兰波心里又是难受那如不喜欢自己,又是难受阿姐因自己受伤,一个没忍住,当场便崩溃痛哭起来。
元梅有些无奈,用那只好手揉了揉他的头顶,放柔了声音哄了两句,之后又保证了明天会来看他,这才独自离开病房,去急诊室包扎了手上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