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叙只是做了个引子,把谣言丢进七号基地这口“大锅”里,随后就拂袖而去。可在另一边,他也没闲着,暗中鼓动民间的反抗情绪——倒不只是针对霍天,而是针对所有在这乱世里攫取了权势的“强者”。
“这世界都已经重置了,凭什么我们就只能被踩在脚底下?”
“老子拼命活到现在,可不是给人当牛做马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越来越多底层民众不满于现状,尤其是那些刚从碉堡底下逃出生天的人。他们打着“复仇”的旗号,召集同道,一传十十传百,竟在短短几天里汇集成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表面上看,他们将矛头直指霍天,实际上,却是想趁着这场乱局分下一杯羹。
这一下,七号基地瞬间乌烟瘴气。外来人员源源不断涌入,却没人能维持秩序,一时间乱得无法收拾。越是混乱,底层受苦遭罪的人就越多,他们求生心切,为了自保,纷纷“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前仆后继地加入各股势力。一夜之间,大小势力林立,把原本已嫌松散的基地又撕扯出更多裂缝。
第三天,顾时叙和杨子晴决定离开。清晨时分,他们沿着街道往外走,几乎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或者说,这个混乱不堪的基地里,谁还有心思去管两个默默无闻的路人。杨子晴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那破败的街道和被砸得面目全非的七仔雕像,只觉得一切恍如隔世。
“想不到会搞成这样……”她轻声感慨。前世里,她能和诸亦泽等人一道,花了三四年时间艰难建立起一个二线基地。那时每前进一步,都要历经好几场血战才稳住根基。可如今,短短几天,没有“正面战场”,没有刀光剑影的大厮杀,就把一个看上去还算牢固的基地,变得乱糟糟、支离破碎。
“果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靠前世的经验轻易窥破……”杨子晴心里五味杂陈。她想起自己末世前只是个被娇惯的千金小姐,末世后也不过是在小天地里自保求生,没真正经历过太多大风大浪。所谓“多了七年见识”,真能换来什么样的格局和眼界,还真不好说。
她越想越恍惚,连脚步都慢了半拍。顾时叙感觉到了她的异样,转头看过来,眉宇间带着一丝担忧:“你哪里不舒服吗?”
杨子晴迎上他漆黑的眼眸,刹那间,脑中浮现前世关于他的无数传闻:那个令人谈之色变的名字,一度在后期的末世中代表着强大与无敌,也意味着冷酷与凶残。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顾时叙敏锐地捕捉到了杨子晴的这个细微的动作,他眼神瞬间沉暗了下来,如同夜幕降临一般,他语气低沉地问道:“你……觉得我做得太过分了吗?是不是觉得我这次的手段有些……狠辣?”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股逼人的压迫感。仿佛只要杨子晴说出“Yes”,他就会将这一切乱局再推向更深的深渊。空气仿佛一瞬间凝固,连风都变得阴冷。
杨子晴先是一怔,随即猛地摆手:“我哪有那意思。霍天那家伙是咎由自取,其他人也各有各的野心,而且这地方本来就像座火药桶,迟早要乱。这么一折腾,反倒加快了洗牌速度,未尝不是好事。”
她这番话半真半假。其实她私心里,的确更希望顾时叙对外人冷酷些、绝情些。末世之下,讲什么温柔善良?多的是为了所谓的“道德”,顾这顾那,最后把自己搞得左右为难,被吞得连渣都不剩。真正活下来的,往往不是那种四处做好事的“圣母”,而是刀子够快、心够狠的人。
只是……她也说不清自己心里那抹复杂的念头从何而来。也许,顾时叙的变化让她安心,也让她隐隐有些不安。她用力甩了甩脑袋,嘟囔着:“该想的,不该想的,我都乱套了。”
她深吸口气,望向外头那片黯淡的天色,“我们还是快点走吧,已经在这儿耽误不少时间了。”
顾时叙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说不清的情绪,最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离开那座乌烟瘴气的基地后,两人都收敛了许多。旅途中碰到各种势力、大小队伍,能避则避,能绕则绕。若不得不交涉,也只打听些简单消息,看看别的地方又是怎样一番乱相。
一路往北,渐渐就听到更多关于“首都基地”的传闻。越靠近那片区域,耳边越是被“首都”的名头塞得满满。有人说进首都基地要交大笔税钱,里头物价贵得离谱;也有人说那里军政齐抓,百姓安稳;更有甚者说当权者脾气暴戾,一言不合就格杀勿论……真真假假,千奇百怪。
可不管怎样,首都基地确实是华夏境内规模最大的一块避难所,号称“固若金汤,末世不倒”。至少在许多幸存者眼里,那就是最后的圣地,是所有人的朝圣之处。可到底有没有吹牛,谁也说不清。二把手、三把手是谁?都管着哪些军队和部门?各种版本众说纷纭。
有个名字却反复出现:叶英柯,现任首都基地最高“名义”领导者,人称“叶元帅”、“叶大首领”。据说他出身军队,却是文职背景,长相好、口才佳,在新闻发布会或外交场合常能见到他的身影。
“叶英柯是谁?”某天傍晚,落脚在一片小树林里时,杨子晴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声。她前世知道得更多——知道这个“叶大首领”不过是被推上台的吉祥物,真正掌权的还有许多大佬。首都里的水深得很,大家各自抢地盘、私底下斗得你死我活,可表面偏偏要装出一副和谐大一统的模样。若和苏城基地那些明着互撕的派别比起来,首都方面更会掩饰、更会打造“光明盛世”的假象。
然而,到底谁握着多少权力,谁跟谁是盟友,又谁跟谁在暗地撕咬,杨子晴并不了解。她只知道,前世首都也是乱成了一锅粥,只不过乱在檀板鼓乐的帷幕后——比明刀明枪还阴险几分。
“简单来说,”顾时叙一边挽着袖子,一边蹲在农场的黑土地上,双脚踩在松软土壤中,没抬头地解释,“叶英柯虽然挂着军衔,但主要是做文职工作。他长得不错,声音也好,谈吐得体,在群众心中形象很正面。但他并没有真正在前线指挥过战斗,祖上也没什么军政背景,所以手底下既没有多少部队,更没有什么实权。整个首都高层圈子里,他算不上顶尖人物。”
说完最后一句,他收好铁铲,站起身来,朝木屋的方向走了几步,对杨子晴招招手:“行了,这块坑挖得差不多,可以开始栽种了。”
杨子晴进仓库抱出一大捆树苗,尽管种类繁杂、良莠不齐,却都是她和顾时叙一路收集、买到、挖来的“宝贝”。有的能结甜美果实,有的可以榨油,还有材质优良的木料树。如今农场通过大把晶核续命,时间流速比外面快三倍不止,三亩多的肥沃黑土地再这么空着,实在浪费。
两人一拍即合,干脆把这儿当成“生产基地”,既种粮食,也种树木。他们算过,如果将来真有机会容纳大批幸存者,仅凭杨子晴之前囤的那些粮食,撑个十五天都算勉强。为今之计,唯有抓紧一切机会提升自产能力。
于是,一个负责挖坑平土,一个扶着树苗填土,虽然不是像某些大佬那样“挥手异能就能种出一片森林”,但两个高阶异能者联手,比普通农户还是快得多。杨子晴每扶好一株树,就转头问顾时叙:“所以,叶英柯当真只是个幌子吗?可再怎么没权没势,他也总有立场吧?他若想保住位置,必定要在高层那些人中站队,你的那位‘首长’,他和叶英柯关系如何?”
顾时叙闻言,拿着铁锹的手微顿,似是回想往事。他记得很早以前,首长和叶英柯关系尚可。叶英柯在外交层面能有些“功绩”,也多亏首长那会儿颇为欣赏他,甚至曾特别致电把他请来给新兵们上文化课。可后来,不知因何缘故,两人竟渐行渐远,音讯都少了。
念及此处,顾时叙眉头轻皱,收回思绪。凝望着远处摇曳的树苗,他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这事儿……说来话长。”他顿了顿,语气略显低沉,“等将来进了首都基地,如果能找到机会,你亲自看看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