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晴瞥了眼顾时叙,见他眉宇轻蹙,就知道这人心里在担忧什么。她轻轻拍拍顾时叙的肩膀,压低声音安慰道:“没必要想太多。那些大人物的名单里不还有你家首长吗?至少眼下,他还是平安无事。”
顾时叙闻言,只是微微点头,“嗯”了一声,没再多说,继续忙手上的活儿。
三亩黑土地上,刚刚种下各式树苗和庄稼,放眼望去绿油油的一片。看着这片生机盎然的景象,杨子晴心里竟生出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和以往独自开垦时不同,这次有顾时叙在旁,哪怕只是并肩干活,也让她感觉到一种诡异却温暖的“共建家园”氛围。
此刻,顾时叙正站在牧场另一头,忙着充当“临时驯兽员”。只见他牵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羊羔,生怕它惊扰了不远处嬉闹的鸭群;又指挥着两条兴奋过度的新猎犬安分些,别去骚扰正在跳跃的大肥兔;顺手还安抚了一下那头从山里捉来的母豹子——对方警惕地护着幼崽,随时准备给任何靠近的小动物来上一爪子;接着,他又在新移植的大树上,抓住那只正躲来躲去、长着夸张鬃毛和蓬松尾巴的小松鼠……
说实话,杨子晴看着这“鸡飞狗跳”的景象,心中满是无奈:“这人怎么这么热衷抓各种各样的稀奇动物?”短短一路上,顾时叙就收罗了形形色色的物种,并千方百计地在牧场里给它们安排“生活区”,甚至精心打造小溪、山石、树桩围栏,俨然快成了个微缩版“末世动物园”。更神奇的是,他的“战利品”一个个灵气逼人,就连偶尔见到的蜥蜴,变色都比常见蜥蜴更快更多样。
“这是要组建什么动物军团吗?”杨子晴腹诽地想着,却也忍不住微笑。末世灰暗,但在这片小小农场里,似乎保留着难得的生机与欢闹。
只见顾时叙把一脸傲娇的牛奶抱到跟前,郑重其事地叮嘱它看好那些刚进农场不久的动物,语气严肃得像在给小保姆下指令,看得杨子晴忍俊不禁。
等他处理完这些乱七八糟的“小插曲”,才转过身来,对杨子晴道:“走吧,咱们出去。”
时近黎明,天边泛起鱼肚白。两人从农场“一脚跨出”,外面世界已经亮起朝阳的万丈光芒。车子还停在荒地里,半掩在齐腰高的野草中。顾时叙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环顾周围,发现不远处就是一条宽阔公路,公路上已有形形色色的车辆排着队——有的破旧不堪、尘土飞扬,也有看起来保养得还算不错的“豪车”。
前面矗立着一座收费站模样的岗哨,站前竖着铁丝网和沙袋构成的严密路障,队伍在路障处排得整整齐齐,有士兵挨个检查,仿佛末世前的高速收费口。抬头望去,收费站上方原本的标语被拆掉,取而代之的是四个大字:“首都基地”。
“原来这就算是首都基地的外圈?”杨子晴啧啧称奇。一般的基地,城墙和大门就紧挨着主城区,给人一种把人和怪物都关进一个“铁盒子”里抵御天灾的既视感。可这里却不同——首都中心还远在连绵山后,这里仅是外延的哨站,且仍保持着某种末世前的“规章制度”味道。
不过,这种“正常”的感觉只是一瞥。若忽略收费站四周那一圈荷枪实弹、神情肃杀的士兵,和远处伸展到看不见尽头的高压电网,或许真会让人觉得回到了灾难爆发前。
顾时叙轻踩油门,车子驶上公路,缓缓排入那漫长的队列。
为了更好地隐藏身份,顾时叙通过易容手段,把原本的面容换成了毫不起眼的陌生男子。而杨子晴则披散着一头不算整洁的头发,还戴了顶破旧的帽子,脸上刻意画上灰尘般的伪装,配合略显邋遢的衣着,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在外漂泊许久、疲惫不堪的幸存者。就连他们的座驾,也是一辆破损严重、车牌脱落、车灯砸烂的旧车,扔进车流里毫不起眼。
车队一点点向前挪动,不多时就轮到他们接受检查。两个士兵一个敲窗、一个示意他们下车。顾时叙和杨子晴按照指令下车配合检查,对方当场搜出他们携带的枪械和一把武士刀,随后又把武器还给他们。
“近来有恐怖分子混进来搞破坏,我们得确保你们在接受检查时没有携带毁灭性武器。”带头的女兵语气公式化,不带任何感情波动,倒也算客气,“请你们配合,去那边过一下安检门。”
杨子晴余光瞄向所谓的“安检门”,那并非普通测空仪,而是种特殊装置——测能仪,用来检测异能的类型和强度。想来也是,首都人才众多,能搞出这种“黑科技”并不奇怪。
顾时叙率先走过去。只听见机器“滴、滴、滴、滴”连响四声,指示灯瞬间转成红色。紧接着,杨子晴也跟着过去,但她只让机器响了两声,灯光变为蓝色。
“四阶火系加二阶水系……有趣的组合。”
在安检通道后的工作台边,一个留着干练短发的女士瞄了眼检测仪闪烁的指示灯,嘴角微弯。她指尖在键盘上飞速敲打,随后机器“叮”地吐出一条纸质凭单。她像撕购物账单一样“哗”地扯下,递给身旁的年轻士兵。后者朝顾时叙和杨子晴点头示意:“两位,跟我来。”
一路经过好几张分列的桌子,每张桌子后都坐着一两个人,看样子都是首都基地里负责审查、登记幸存者信息的。走到最后一桌时,顾时叙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只见那儿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男人的容貌甚至比女子还要秀丽,却并不显阴柔,五官精致而带着股淡淡的疏离感,令人第一眼便被他吸引。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气场过于强大,旁边不少新来的幸存者都忍不住向他投去或好奇或敬畏的的目光。顾时叙心中暗暗警惕,却不动声色地拉着杨子晴坐了下来。对面那对男女停止了闲聊,美男子侧头看向他们,率先开口:“姓名。”
“江海,江月。”顾时叙应答的声音和他此刻的相貌一样,平平无奇,听不出任何特色。正是靠着那件神秘法宝的缘故,他连嗓音都能伪装得滴水不漏,看起来比实际身形要瘦小些。
敲键盘做记录的人低头把这对“兄妹”的信息输入系统,美男子忽然抬起眼,盯着两人仔细看了片刻,随即问道:“兄妹?”
顾时叙神情淡漠:“我们是孤儿,在同一地方长大,所以姓氏一致。”
“原来如此。”美男子点头,一手仍在电脑旁敲敲打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阳县。”
“淮城那边的阳县?那里据说政府一早就垮了,病毒爆发后完全失控,环境又落后。能一路活着过来,怕是吃了不少苦头吧?”
顾时叙闻言,只轻轻地扫了他一眼,随即把头垂下,语气里满是疲惫与无奈:“我们原先也有队伍,可都死光了。后来换过好几支,也一样遭了难。”
“哦?怎么回事?”
“丧尸太多。”
旁边负责登记的那个人皱了皱眉,暗想:头儿今天怎么话特别多?按照流程,他们只要做简短信息登记就行,这些新来的幸存者爱怎么编故事,我们也懒得管。毕竟末世下真伪难辨,总得打进系统,再让上面慢慢筛。
然而,美男子似乎对他们的经历颇感兴趣,忽而一笑,转移话题:“四阶火系,二阶水系……一个擅长火力输出,一个能辅助治疗、净化、补给,啧,确实是顶好的搭配。”
他话里暗含揶揄:若不是这两种异能相辅相成,又怎能在险恶环境下苟活到现在?
美男子看了看小纸条上打印的检测结果,突然抬头道:“方便的话,给我看看你们的异能威力。”
话音一落,他随手一挥,就见一面薄如蝉翼却坚固无比的冰盾在他身前成形,宛若半透明的弧形屏障。顾时叙瞳孔微缩,脚下一蹬,整张椅子往后滑出两米,同时单手一扬,一团火焰犹如被压缩过的火球飙射而出。那火球和冰盾碰撞,霎时间“噼啪”作响,半块冰盾在炙热高温下炸裂,碎冰四散飞溅。
可让人惊讶的是,一道小型冰刃却在冰盾粉碎的瞬间迸出,偏巧朝杨子晴划去。杨子晴完全可以立刻闪避,却强行克制住本能,只往旁边稍微挪动,硬是被冰刃刮中一块,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她闷哼一声,手扶住地面,勉强站稳。听到声响,不少人纷纷侧目,看向这边。
顾时叙脸色一沉,赶紧上前把杨子晴扶起来,怒目盯向美男子。后者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抬手道:“抱歉抱歉,出手习惯了,忘了还有位女士在场。”他勾起唇角,眼底却带着笑意,“不过你们的异能考核算是过关了。四阶火系……挺不错。”
负责输数据的工作人员这时快速敲打键盘,然后从机器里打印出两张灰色磁卡递到美男子手里。美男子将卡推向顾时叙和杨子晴,语气恢复了公式化的温和:“这是最初级的通行卡,只要能够通过收费站并交纳五公斤粮食,就能获得。等到了内城,你们还会再遇到更严格的关卡。根据你们的捐献物资额度,或是异能等级,可以升级成不同颜色的卡,那就决定了你们在首都基地的具体待遇。”
他顿了顿,又带着淡淡的招揽之意补充:“如果你们还在犹豫是否要加入某个势力,不妨考虑一下我们‘红旗狩猎团’。我正是这支团的团长,长年招收像你们这样实力突出的人。”
顾时叙接过卡,脸上不显波澜,只淡淡道:“我们会考虑。”
“好。”美男子轻轻点头,对他们打了个手势,“祝你们一切顺利。”
就在顾时叙和杨子晴转身准备离开时,那美男子的视线又落到杨子晴身上,似笑非笑地问:“对了,这位女士,冒昧问一句。你既然是水系,完全可以随时弄干净自己,为何……呃,弄得如此风尘仆仆?”
杨子晴抬眸看他,眸光冷淡:“若你也曾经洗得干干净净,却在路上被一群像饿狼一样的家伙盯上,就不会觉得干净舒适是什么好事了。”
朱益闻言,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点了点头,歉意地说道:“原来如此,是我考虑不周了,真是抱歉。”
杨子晴没有再说什么,她默默地跟在顾时叙的身后,一起去缴纳粮食,交了基本的过路费之后,两人重新取回了自己的汽车,然后离开了收费站。看着他们坐上车,缓缓地驶离了收费站,那个负责输入数据的工作人员悄悄地凑到朱益身边,低声问道:“头儿,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有点奇怪?”
朱益摇了摇头,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透出一分难以捉摸的意味,他用一种低沉的声音说道:“只是……总感觉有点古怪……”
他心中暗忖:总觉得这两个人给他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而且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也有些不对劲,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不过,根据他掌握的资料来看,那个人虽然也是火系异能者,但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吧?难道是自己多心了吗?
车里。杨子晴从后视镜里一直观察那美男子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才薇薇松了口气:“呼……还好他没再纠缠。掩盖实力的事,真是比想象中还要费劲。”
此刻她“假扮”成水系,得随时压制体内真实的气息,还要用精神力屏蔽农场的波动,简直像把自己生生扭成了麻花。要不是这段时间精神力又有进步,她恐怕还真无法维持这般伪装。
“刚才那人是谁?”她忍不住问顾时叙。
顾时叙同样得分心把近雷系的火焰伪装成普通火系,没了那蓝紫色火光,他甚至感觉力量运转都不畅快。握紧方向盘,他低声道:“朱益。我认识他,他也认识我。”
“啊?”
“他是朱老的长孙,朱旗开——也就是所谓‘八大巨腕’之一的朱老。当初朱益宁可到处去做危险雇佣军,也不肯继承家族势力。我和他没打过什么交道,不过……据我了解,他绝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的人。”
说到这儿,顾时叙眸色深了几分,想起过去一些旧事,却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我们得更谨慎些。一旦被他看出破绽,后续麻烦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