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董仙祠的故事到此结束了呢。
董仙祠里哪来的兵器?
赵时晴顾不上去看赵行舟的笑话,泥鳅在前面开路,另外三个紧紧跟随,眨眼间便钻进人群。
兵器的确是在董仙祠里挖出来的,而且也是在那棵黄桷树下,与埋葬董秀才尸体的地方相隔不到一尺。
那是一只大箱子,箱子里不但有二十多件兵器,还有一副铠甲。
赵时晴看着从箱子里取出来的兵器,吃了一惊,因为这并非练武之人常用的刀剑,而是长矛和朴刀,再加上那副铠甲,这些都是军队里的,不应出现在这里。
李捕头和衙役们全都傻了,通安距离京城仅有百里,行政上隶属于京衙管理,治安一向很好,李捕头虽是捕头,可是平日里经手的犯人也只是泼皮和小偷,董秀才被杀案,便是通安最近三年来最大的案子了,上一次的大案,还是一起亲戚之间的纵火杀人案。
赵时晴猜对了,昨天赵行舟给李捕头看的是刑部的牌子,把李捕头吓得不轻,当即便将董家人带回了衙门,一审之下,竟然真的审出了杀人命案。
从昨天到现在,李捕头感觉手脚全都不是自己的,而是刑部的,昨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破案有功,被刑部破格提拔,去了京城,做了燕大侠的手下。
这个梦让李捕头心潮澎湃了一个早上,现在还没有恢复平静,就在董家挖出了兵器。
李捕头伸长脖子往人群里张望,昨天那位刑部的大人呢,快来告诉他,这事该怎么办?
可惜,此时的赵行舟正在距离人群几丈远的地方,因为调戏小姑娘,被和小姑娘一起来的大娘在脸上挠了几条血道子。
而在人群里的赵时晴,见李捕头像只呆头鹅一样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双手放在嘴边做喇叭,大声喊道:“不要傻站着了,把证据保护好,回去继续审啊,若是审出大案,立刻上报京城!”
李捕头终于反应过来,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他便冲着那拥挤的人群抱抱拳,算是谢过。
大案啊,这可是比杀人更大的案子,他能不能给燕大侠打杂,就看这个案子了!
衙门的人拉着那一大箱子的兵器浩浩荡荡地走了,围观的百姓却没有散去,大家议论纷纷,赵时晴在这里听几句,那里问几句,其他三人也是,四个人听了一肚子的八卦,待到想起赵行舟的时候,发现老骗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四人找了一家饺子馆,四个人要了四斤饺子,别问为啥要了这么多,问就是他们饿,而饺子不顶饿。
趁着饺子还没有端上来,四个人开始交换情报。
泥鳅:“董家旁边的那个院子常年空着,已经空了七八年,董家在没有变成董仙祠之前,就是正常的宅院,两家的墙头之间,原本有条夹缝小路,那棵黄桷树就是种在那里的。
董家显然是想占便宜,看到那个院子没有人住,便悄悄推倒墙头,把那棵黄桷树所在的夹道圈进了自家院子,反正隔壁没有人住,也不会有人和他家计较。
后来董家变成了董仙祠,隔壁那家还是没有人住。”
赵时晴懂了,原来那棵黄桷树所在的地方原本不属于董家,如果这箱兵器是在董家扩建院子之前埋进去的,董家就是冤大头。
谁让他家占便宜呢,活该!
不过,董老二董老三合谋杀害兄长,董家一家子帮他们隐瞒,再加上用董仙祠骗财,数罪并罚,即使没有这一箱兵器,董家上下也是死的死,发配的发配,有生之年,是回不来了。
凌波说道:“对,我也听到老街坊说起这件事,还说原本住在隔壁的那家人姓丁,和董秀才一样,也是读书人,不过丁秀才考上了举人,在外地的县衙里谋了个县丞的官职,就举家搬走了。”
沈望星点头:“我听人说,丁家的宅子当年是交给牙行代卖的,不知道有没有卖出去,但是这么多年了,如果真的卖了,肯定会有人来收房吧,一直没人收房,那就是没卖出去。”
赵时晴蹙眉:“我倒是听到一个说法,丁秀才不是考上举人了吗?当年他家搬走之后,很多人都觉得这宅子里出了举人,风水好,想买这宅子,可不知为何,最后这宅子还是空着。”
交换完情报,四个人全都陷入了沉默。
丁家的宅子里出过举人,所以不愁卖,可为何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卖出去呢?
不,也可能卖出去了,但是没人住。
四斤饺子端上来,四个人便把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了,埋头大吃,狼吞虎咽,今天走了很多路,又看了很多热闹,他们很饿,真的很饿。
四斤饺子转眼便见底了,四双筷子齐齐落在最后一只饺子上,然后其他三双默默退了回去,赵时晴把那个饺子塞进嘴巴里,便看到三双委屈巴巴的眼睛。
没吃饱!
赵时晴大手一挥,又要了一斤,每人又喝了一碗饺子汤,这一次四个人终于全都吃饱了。
旁边的一桌,坐着一对夫妻,那妻子低声说道:“四个人吃五斤饺子,可真能吃啊。”
丈夫附和:“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就是这样的。”
妻子咂舌:“好在咱家是两个姑娘,吃得少。”
赵时晴听力好,全都听到了,银家有被伤害到了,银家也是姑娘啊。
虽然遇到了这样的事,但事不关己,四个人谁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就是当成故事听。
回到家里,便有好消息在等着他们。
梁地派来送信的人到了,万如意的户籍办好了,随信送来的还有万如意的路引。
但是和沈望星不一样,万如意的户籍不在白鹤村,而是在放鹤村。
在没有得到放鹤山之前,赵时晴一直都想给放鹤山改名,可是当放鹤山变成她的,她又觉得这名字不用改。
一个是白鹤,一个是放鹤,全都是她的,不用改!
有了路引,万如意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身份。
万如意拿着那份路引,好奇地问赵时晴:“现在我是不是就能出门了?哪里都能去了?”
赵时晴于心不忍,她不忍心告诉万如意,即使有了路引,她还是要小心谨慎。
她笑着说道:“回到京城,让秀秀指点指点你,以后每次出门你都给自己化个妆,次次不同,肯定好玩。”
万如意开心了,她虽然人到中年,却单纯得如同孩童。
“那位老人家为何要说我是戚家人?”
赵时晴:“他老眼昏花,认错人了。”
万如意有些难过:“老人家真可怜,眼睛不好还要出来,身边也没有人照顾他。”
赵时晴一怔,万如意竟然心疼赵行舟?
素昧平生的两个人,只是见过一面!
这莫非就是父女天性?
赵时晴顺手拿了一根绳子,对万如意说道:“别说他了,来,我教你翻绳。”
次日城门一开,一行人便离开了通安,走得干干净净,甚至还带走了阿黄。
赵行舟再次让人过来时,看到的便是一座空宅。
“没有人了?”赵行舟心中忽然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
“走吧,这里没什么好玩的了,回去!”
正如赵时晴猜测的那样,他的确是偷偷跑出来的,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偷跑出来了,经验丰富,再说,十年了,他那个狼儿子,已经坐稳了龙椅,同时也相信他心无杂念,是真的在修仙等死,所以最近这两年,对他松懈了许多。
赵时晴带着万如意顺利回到京城,一进京便听到一个消息,朱玉死在狱中,魏老夫人伤心病倒,去庄子里养病了。
赵时晴蹙眉,朱玉死了很正常,魏老夫人病倒也很正常,可是魏老夫人去庄子里养病就不正常了。
她把小妖往包里一揣,便去了如意舫。
萧真竟然不在!
赵时晴只好又去了苏记茶楼,向阿萍姐打听消息。
月余不见,阿萍姐看到她很高兴,听赵时晴问起朱玉和魏老夫人的事,便把她知道的如实相告。
“朱玉很可能是被宝庆侯府弄死的。”
阿萍姐语不惊人死不休。
宝庆侯府把朱玉族谱除名,侯府本来已经对他不闻不问了,可那天却忽然派人来给他送饭,当天朱玉吃完饭并没有任何不适,可是当天晚上便便断气了。
仵作验尸后,死因是心疾。
刑部把朱侯爷请过来询问,朱侯爷对此矢口否认,指天发誓侯府是不会来给朱玉送饭的,已经被族谱除名的人,谁还会管他?
那天的牢头也去侯府挨个辨认过,并没有找到那天来送饭的人。
朱玉即使此时不死,也是死罪难逃,因此,刑部堂官许大人衡量利弊之后,将朱玉所涉命案全部结案,犯人已死,此案完结。
而朱玉之死,也不再追究,就当他是真的死于心疾。
听到这里,赵时晴冷笑:“心疾啊,呵呵,死于心疾的人可真多。”
父王是死于心疾,先太子孝康皇帝也是死于心疾,但凡是皇帝看着碍眼的人,全都死于心疾!
朱玉身上牵扯太多,让他多活一天,都是危机重重,所以就让他提前死吧。
赵时晴又问:“魏老夫人那般要强的人,为何要去庄子?她既然病了,在京城有太医给她治病不是更好吗?”
阿萍姐小声说道:“朱玉前脚刚死,朱侯爷的一个妾室便也死了,对了,还是一尸两命,那妾室有了身孕,据说是最近才抬进府的,正得宠呢。
朱侯爷很生气,大发雷霆,魏老夫人的病,有一半是被朱侯爷气出来的,所以她一气之下就去了庄子。”
话虽如此,可是赵时晴还是不相信魏老夫人是在和儿子赌气,她决定派小乖去探探。
她又问起刑部的事,阿萍姐说道:“今天一大早,燕大侠就出城去通安了,通安那边出了大案,当地办不了,就上报给刑部,也不知道那边出了什么案子。”
赵时晴扬扬眉毛,李捕头还真上报了,看来京衙是把这案子推出去了,也是啊,兵器,说不定会审出谋反来,这烫手的山芋只能推给燕大侠了。
赵时晴对燕大侠还挺有好感的。
赵时晴又问起京城的新鲜事,阿萍姐神通广大,不仅是刑部的,京城各府的事情她也知道不少。
赵时晴在她这里听了一肚子八卦,正准备打道回府,却见外面来了一驾马车,大壮来了。
大壮是来接她的,萧真回到如意舫,听说她来过,猜到她在苏记,便让大壮来接她了。
赵时晴很高兴,跟着大壮来到如意舫,便看到了以真面目示人的萧真。
“咦,你今天没戴那张假脸?”赵时晴好奇地问道。
萧真微笑:“那张脸太丑了,不想丑到你。”
其实那张脸并不丑,只是其貌不扬,是那种掉到人堆里便找不到的长相。
赵时晴笑了:“你莫非是为了迎接我,才换成真脸的吧?”
她只是顺着萧真的话开个玩笑,没想到萧真却点头,很认真地说道:“是啊,就是为了迎接你。”
赵时晴抿着嘴,心里有点小欢喜,却又不想让萧真看出来,可是没有忍住,还是笑得眉眼弯弯:“你这人还怪好的,回头我请你吃饭吧。”
“好啊,什么时候?在哪儿?去吃饭时我用假脸可以吗?”萧真问道。
赵时晴......这人还真挺不客气的。
“还是去大石槛吧,我还想去看木偶戏。”那次去大石槛,最后也没看成木偶戏,赵时晴挺遗憾的,不过她又补充一句,“不要让外公知道。”
外公觉得大石槛不是好地方,如果让他老人家知道萧真带她去那里,又该骂萧真了。
“好,你哪天有空,和我说一声。”
......
屋里又安静下来,落针可闻,赵时晴刚想打破寂静,便看到萧真正在看着她,目光温柔得像是换了一个人。
赵时晴的心里猛的颤了颤,她低下头,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又忍不住偷瞄萧真的侧颜,好久没有看到萧真的真脸了,不知何时,他已经不再是那半人半鬼的样子,而此时的他,卸去了几分锐利和清冷,分明是个清隽英俊的少年郎。
原来甄舅舅还这么年轻啊。
赵时晴心中感慨,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