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被“她是撒旦之子”的猜测吓得毛骨悚然,他们不敢再对着余惜做什么,而是把所有恐惧害怕的情绪转为怒火,直指女教师和学校。
考试现场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眼看学生的情绪越发极端,车珉清终于在写完最后一道题后,放下了笔。
“如果都想得到处分,让家族丢脸的话,同学们就尽情地宣泄情绪吧。”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仿佛警铃一样,令所有人心神一颤。
见大家都逐渐平静下来后,面对他们畏惧又隐隐渴求的眼神,车珉清大发慈悲一般:
“今日是特殊情况,所以我相信不论是我还是学校,都会特别处理的。”
“大家配合得如此好,我是不会忍心让大家得到不合理的处分的。”
“为此,我决定破一次例,亲自向学校说明情况,为大家延长考试时间,并将处分落实到该承担的人身上。”
车珉清最后一句话的语气意有所指一般,可在场的人除了朴迅羽和余惜,几乎没有人关注到。
因为他们既沉浸在刚刚失去的考试时间将会被弥补的喜悦中,又愧疚不安于会长为他们担起责任。
会长可是从来说一不二的规则遵守者呢,现在却为了他们破例,真是让人又感动又难受呢。
应该要处罚罪魁祸首才公正啊。
会长一直在专心考试,而他们又不是故意扰乱考场秩序,甚至是对老师和学校不敬的。
都怪那个死肥猪和余惜,明明是他们闹出那些血腥的场面将他们吓到,才会引起后面一系列的麻烦。
这么一想,他们瞬间清空了愧疚感,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那个被送去校医院的胖子和仍坐在教室里的疯丫头余惜身上。
在学校会长车珉清的安排下,学校的保洁人员迅速清洗了考场里的血迹,并恢复了整洁。
车珉清说:“考场已经清理完毕,正式的开学考试在五分钟后正式开始。”
“希望大家可以全神贯注地对待考试,再不要因为一些脏东西而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余惜:…
这些学生知道他们温文尔雅的学生会长如此记仇又爱阴阳人吗?
车珉清的话并没有说完。
“为了保证考试的顺利进行…”
他的目光一转,看向余惜。
门口进来两个拿着电棍的保安,眼神阴沉地盯着余惜。
车珉清淡淡一笑:“余惜同学,为了让同学们全力以赴、考一个好成绩,你一定不会拒绝单独进行考试的吧?”
余惜同他对视了几秒,空气好似凝固。
就在车珉清嘴角的笑差点儿僵住的时候,余惜有些灿然地一笑,声音变得清脆了一些:“当然。”
车珉清微微压了压眉宇。
“我就知道余惜同学人美心善。”他笑容不变。
余惜边收拾文具边开口:“不及会长思虑周全,面面俱到。”
明明是夸人的话,余惜的语调平直不恶意嘲讽,车珉清却怎么也听不顺耳。
或许她天生就不适合夸人。
车珉清干脆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动作。
然而令他诧异的是,朴迅羽竟然开口:
“我和她一起去。”
考场里瞬间又是抑制不住地一片哗然。
莫?朴少爷为什么要主动和一个疯丫头待在一起?
这疯丫头对朴少爷下蛊了吗?
大家竭尽全力地观察着朴迅羽和余惜两者之间的互动。
最后发现余惜毫无波动,像一个剔除了七情六欲的木偶,而朴少爷却神情玩味,紧紧盯着余惜。
不过那眼神中毫无暧昧的火花可以探讨。
或许朴少爷只是太无聊了,想要替他们好好整一整余惜这个疯丫头来出气呢?
有人这样毫无根据地幻想着。
实际上朴迅羽的想法很简单。
那就是他一开始拍了一张余惜面无表情看地上血肉淋漓的男胖子的照片,不抱希望地发给那个空号,却意外得到了对方的回应。
崔东函:不要欺负她。
短短的五个字却莫名地让朴迅羽有些激动。
西八,崔东函竟然为了一个疯丫头才肯回复他的简讯。
他还以为崔东函这辈子都不会搭理他了。
他又发了一大串消息过去,那边却没再回应。
这让他有些恼火,想要摔手机发泄怒火最后又生生忍住。
看向那个疯丫头,他鬼使神差地想到了一个可以和崔东函联系的缓兵之计。
崔东函既然还有些在意这个和他一起从贫民窟出来的疯丫头,那他就利用这个时不时联系崔东函。
到时候他查到崔东函的地址,看他还怎么逃。
车珉清虽然诧异朴迅羽的决定,但即使他是倍受追捧的学生会长,也无权干涉朴迅羽的任何选择。
同样的,其他人也是一样。
所以在朴迅羽说完之后,根本没有人对他提出质疑的声音。
个个睁着一双双好奇探究的眼睛,目送朴迅羽和余惜离开。
车珉清的试卷早已经写完,作为一名尽责的学生会长,现在他要跟过去安排好余惜和朴迅羽的考场。
原本给余惜的考场是一间比较昏暗狭小的杂物间整理出来的。
但现在有了朴迅羽的加入,自然不可能为了整余惜而怠慢朴迅羽。
他仅仅一个眼神,就有人迅速地去更换考场了。
到了重新安排好的考场后,车珉清对着朴迅羽的方向说:
“请进去吧。”
朴迅羽没看他,率先越过余惜走了进去。
余惜看了一眼车珉清。
他微微垂眸,对上她的视线。
良久,他嘴唇动了动,眼珠里闪过不耐烦,又归于寂无。
“进去吧,余同学,还有三分钟考试就开始了。”
余惜却问:“会长最近没休息好吗?黑眼圈有点儿重呢。”
“千万不要为了表面光鲜而背地里折磨自己呀,会长。”
车珉清脸侧的肌肉抽了抽,太阳穴鼓涨地跳动着,他扯出一个牵线木偶般的僵笑:
“我劝余同学不要擅自揣测别人的好,这样会导致同学关系处理的很糟糕的。”
余惜随意点头:“多谢提醒。”
随后云淡风轻般,走进了教室。
丝毫不觉得刚刚那番话在别人心里掀起了多大的风浪。
车珉清右手中指上握笔造成的老茧似乎在隐隐作痛。
即使整夜整夜地学习,再苦再累,甚至手指都磨破了皮,露出里面的嫩肉,变得血淋淋的,也要从容地给自己贴上创口贴,在清晨穿好熨好的校服,一丝不苟地去上学。
面对同学们关心的询问,他也要若无其事地说:
“学习厨艺的时候,不小心割伤了。”
多么完美的借口,那些蠢货瞬间就将他当作天神一样的存在崇拜着,殊不知他的虚伪和欺骗。
车珉清忽地有些想笑。
他想起有一次通宵学习后,故意在父亲出门的时候撞上他们,期待他看见他眼下的黑眼圈从而对他关心几句,结果却换来他不耐烦地呵斥:
“作为会长,不应该穿戴整齐早早去学校服务吗?”
“你不努力,以后老子还怎么在酒桌上对别人吹嘘我的大儿子有多么完美??”
那一刻,车珉清也是这样想笑。
只不过是自嘲,竟然对冷血的父亲抱有了天真的期待。
自从那之后,他仿佛感觉不到苦和累似的,如机器人一般连轴不停地工作。
可在这样麻木的状态下,竟有人一眼识破了他的伪装。
尽管是她不自量力的反击,却也足够让他心潮澎湃。
真是该死啊,就连崔东函,都是他主动显露出自己的“脆弱”和破绽,才被他发现的。
那时他病态地渴求一丝丝异样的温暖。
现在看来,却如何也比不得被人轻而易举戳穿精致伪装的兴奋啊。
该死的疯丫头,贫民窟出生的垃圾,会看得出他和她浑身的气息一样恶臭的内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