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南京、扬州二府,和苏州这边差不多。
大量商贾百姓疯狂涌入,嚷着支取存储银,两地银行从容应对,并未产生过多影响。
南京有各分行运去熔铸的银两垫底,南直隶收取的田税商税,都陆续暂存于南京。
总分行体量最大,也最不容易攻破,王时敏坚若磐石。
李若链落脚扬州已五六天,陈子龙于京师一路狂奔,昨日同水师及天雄军一部,几乎同时抵达扬州。
水师和天雄军送来鲁王府400余万现银,扬州分行同样固若金汤。
“李兄,不知济南、青州二府之银,何时能到?”
陈子龙知晓大概,但并未掌握着实时情报,心中多少有点着急。
天子导演这出金融战,除了想树立大明银行绝对威信,同时也考验着应变与组织能力。
自家老爹负责苏州事务,生怕他把事情办砸,到时候在天子面前可不好交差。
“贤弟莫急,李某前日收到情报,济南之银已过云梯关外海,按时日当下至少已进入长江,今日之内必有消息!”
陈子龙闻言,重重松出一口气,从刘家河到苏州,路程也就不远了。
刘家河便乃后世的娄江,与长江交汇处还有个赫赫有名的刘家港,郑和七下西洋,刘家港就是主要出发地。
“李兄,济南之银不足300两,家父即便说动洞庭商帮,最终也需银两填补,巨水多处无法通航,青州衡王府之银恐怕,恐怕...”
陈子龙拱手,说出了他的担心。
“陛下既然如此筹划,自然有其中道理,若非李某正等着淮安府情报,今日便已过江。
淮安还有大笔银钱呢,贤弟莫忧,哈哈哈...”
“李兄,这...这...”
陈子龙满腹狐疑,好奇心被勾起不少。
“事到如今,李某也不瞒你,孔家子子孙孙应该已到淮安。
这帮人想逃出大明,带有孔府多半积蓄,预计不下500万两,就算衡王府银钱有所迟缓,江南亦无需担心!”
“竟有这等事?那,那实在大善矣!”
陈子龙惊讶万分,片刻后终于露出笑容。
山东三个藩王捐献银大概一千万上下,数量特别巨大,却深恐耽误时日且不够抗衡。
数十年来番外白银大量涌入,大多被商贾权贵掌握,圣上急匆匆让山东藩王捐,说不定还少计了许多。
如此加上孔府500万,这一把完全稳了!
未申时分。
真如李若链所说,松江府传来密报,济南来的银船已经进入刘家河。
淮安方向马吉翔不辱使命,一众锦衣卫装扮成水匪,昨晚在安东一码头将孔家银船洗劫,随后朝云梯关进发。
可怜的孔兴燮,身边家丁仆人没剩下几个。
船没了,钱没了,家人还失踪十余人,逃亡之路刀山火海。
不过没关系,一般在这种时候,总会有神秘人出现,助他们逃出生天。
临近傍晚,李若链与陈子龙潇洒地上船,两人将沿着水路直奔苏州。
......
苏州,董府。
茶水清香可口,却怎么也激不起几人的愉悦。
自九月二十四发起大规模挤兑,除了当日上半天声势浩荡外,午后起就渐渐不那么令人满意了。
苏州府张贴的告示,加上数队衙役敲锣打鼓宣传,银卒也开始在人群中劝诫,谣言逐渐陷入消停。
起初百姓们还不大相信,可经不住不断洗脑啊。
银钱放在银行有利息,定期存单提前取出损失颇大,升斗小民见识少,却并不代表都是傻子。
关键苏州银行的钱像取不完似的,上上下下一直从容应对,根本没有丝毫回避。
百姓们终于作出判断,官府和银行说得没错,有歹人想对抗朝廷,他们都被蒙骗了。
于是,一些商贩平民悔不当初,又尝试返回银行存钱。
陈所闻干脆顺水推舟,趁机定出新规,凡定期存储,一律再增加利息百之一,苏州分行慢慢显现出回流苗头。
张溥原本指望利用挤兑引发混乱,下步再实施生员静坐及聚众抗税。
结果十有八九无疾而终,心中正郁闷呢。
“西铭先生,老匹夫哪来那么多钱啊,董某,董某...”
董祖常既难堪又愤怒,张溥让他出头经办,三四天时间煮成一锅夹生饭,感觉很没面子。
“四少爷...”
说话间,一家仆急急忙忙来到近前。
“何事?”
仆人神色慌张,董祖常心头又凉了半截,这两天就没有过好消息。
“禀四少爷,原来陈所闻是受洞庭商帮资助,已经从席家拆借纹银三四百万。
官府和银行四处散布,近两日朝廷有500万现银运来,之后还有300万,银行已恢复如初。”
“滚你吗的!”
董祖常狠狠踢向家仆。
“老子让你等监视,你特么办的啥破事!”
“少...少爷,小的无能,手下兄弟只守住正面,未...未顾及后院...
小的方才才知晓,陈所闻都是下半夜悄悄从后门运银,少爷恕罪啊!”
“驲你娘,蠢猪,蠢猪!”
董祖常暴怒,一通脚尖伺候,家仆被踢得直打滚。
“董兄,张某告辞!”
“告辞!”
张溥起身就走,严熊、钱孙爱紧随其后。
一直没弄明白陈所闻哪来那般定力,搞半天竟如此简单。
洞庭商帮也选择站队了,大明已经不能再呆,董祖常就一无能之辈,该如何向靳公子交代啊。
“西铭先生,西铭先生...”
几人拂袖而去,留下董祖常在秋风中凌乱。
复社和东林党他都惹不起,也不敢问酬劳的事,好吃好喝招待数日,又白白损失几千两利息,简直两头不是人矣。
......
虞山绛云楼,钱府。
靳念祖与钱谦益也在品茶,北面和苏州城消息不断传来。
钱谦益很心急,靳念祖却始终波澜不惊。
一属下匆匆奔至近前,在旁边耳语几句。
“牧斋先生,我等该走了。”
靳念祖放下茶杯。
“这...”
苏州动向钱某人是清楚的,遗憾没能如愿,失去了届时在建奴面前傲娇的资本。
“今晚从水路走!”
“是。”
连日来钱府早已收拾妥当,以便随时撤离,如今真的要走了,钱谦益还是免不了依依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