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的过程中。
顾长安被怪物的触手,死死缠住,虽然那触手长达三丈左右。
那怪物身浑身的烈焰实在太过热烈,炙烤着顾长安。
顾长安只感觉自己仿佛掉进了火山里一样,浑身滚烫发热,像是要被烤熟了一样。
再这样下去,还没摔死,就被这东西给烤死了。
“不行,必须想出一个办法。”
风声在耳边呼啸,可想而知这下落的速度有多快。
本来,还指望这风能吹灭那怪物身上的火,再不济也吹散一下自己身上的热。
但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那风非但没有吹灭怪物身上的火焰,反倒越烧越旺盛。
顾长安:“失算了!”
这下要直接变烧烤小龙虾了。
顾长安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快被烤出油了,衣服仿佛就在下一瞬会被点燃。
他看向另一边的沈绾。
沈绾的状况似乎比他还糟糕,自从昏迷后,就没有醒来过。
而那金黄色的触手上长着倒刺,刺进了他的身体内,勒得他差点窒息过去。
但他不能就此放弃。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坠落的恐惧。
他拼命挣扎,试图摆脱这致命的束缚。
混乱中,他的身体与那怪物的触手剧烈摩擦、碰撞。
怪物的腥臭气息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他甚至能感觉到触手表皮下那股磅礴而混乱的力量在涌动。
不能死在这里!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既然挣脱不开,那就……吸了它!
是的!
怎么忘了自己还有这本事。
他可以吸一切东西的内力和气血啊。
他尝试了一下,用手直接抓住怪物的触手,以往这样,再运转内力就可以吸取对方内力了。
但现在却纹丝不动。
顾长安思索了一下,现实容不得他多想,于是心里有了方法后便立刻开始实施。
他猛地扭动身体,张口狠狠咬向缠绕在胸前的一根触手。
顾长安的牙齿在那坚硬如铁的触手上,撕咬下了一块甲壳。
一股恶臭气息的瞬间涌入他的口中。
“哇!”
熏得顾长安差点吐了。
但他忍住了,随即一股能量便涌入了他的体内。
这股能量狂暴无比,由于一下子涌入,几乎要撑爆他的经脉。
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疯狂地运转体内残存的微弱内力,试图引导、吸收这股外来的力量。
触手猛地一颤,似乎感受到了疼痛和能量的流失,勒得更紧了。
同时,顾长安感觉到,那怪物身上的火焰热度小了很多。
顾长安疼得眼前发黑,但他咬紧牙关,死不松口。
吸!给我吸!
他像一个贪婪的饕餮,汲取着怪物的气血和内力。
同时,他的双手也在触手的缝隙间艰难地摸索。
触碰到怪物的伤口时,便立刻将所剩无几的内力凝聚于掌心,强行吸取。
只是,这个过程充满了凶险。
因为这个怪物的内力实在是过于充沛。
稍有不慎便可能被这狂暴磅礴的内力反噬,爆体而亡。
然而,求生的欲望支撑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
他感觉勒住自己的力量骤然一松。
但不知道是怪物放弃了,还是他快死了?
而后他便彻底昏睡了下去。
……
不知道过了多久。
剧痛。
深入骨髓的剧痛将顾长安从昏迷中唤醒。
顾长安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目是幽暗的岩壁和头顶一线模糊的天光。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狭窄的悬崖边上。
他稍稍动弹一下,便有碎石簌簌滚落,坠入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
“嘶……”
顾长安倒吸一口凉气,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散架了,稍微动一下都疼得钻心。
特别是屁股,像是摔成了八瓣的感觉。
稍稍运转内力后,这才发现骨头断了多处。
这是他对自己身体最直观的评估。
万幸,自己还活着。
萍儿被师娘带走了,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沈绾呢?
顾长安环视了周围一圈,没看到人。
“唉,算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吧。”
自己眼下动都动不得。
他定了定神,将纷乱的思绪压下。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自救。
他必须恢复力量,养好身体。
然后想办法从这该死的深渊里爬出去,追上师娘她们。
他尝试调动内力。
经脉中倒不是空空荡荡的,但余下几缕微弱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
他吸了那怪物这么多内力,现在却只剩一点,那说明在自己坠落的过程中。
应该内力自发保护自己了。
不过并非完全耗尽。
他能感觉到,在那片干涸的丹田气海深处,似乎还潜藏着一丝微弱却异常精纯的内力。
这和他之前的所有内力都不相同。
难道是炼化了从怪物身上吸来的内力和气血的结果?
虽然大部分都在昏迷中逸散了,但终究还是留下了一点火种。
顾长安精神一振,立刻收敛心神,开始小心翼翼地引导这缕残存的能量。
他以那丝异种内力为引,缓缓流转在自己的体内,再依据功法路线,将其转化为自身的内力。
这个过程异常缓慢而痛苦。
断裂的骨骼,受损的经脉,都在慢慢地得到了修复。
每一次内力的运转,都伴随着难以言喻的痛楚。
顾长安咬紧牙关,默默忍受。
但每次流转之后,身体会得到极大的好处。
顾长安能很清晰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在飞速恢复。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黑暗中,唯有他微弱的呼吸声和体内能量流转时细微的声响。
大约过了三个时辰。
顾长安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内力恢复了大概三成左右。
这让顾长安很是吃惊。
因为按照以往,就是自己身体正常时,一旦内力损耗过大。
想恢复内力时的速度,简直慢得令人发指。
但在此刻的恢复速度,却让他吃惊不已。
他知道,这一切都得益于吸取那个怪物的内力和气血的缘故。
顾长安眼中闪过一丝懊恼。
早知道坠落时,应该多吸一点的。
若是能再清醒一会儿,哪怕多吸一点点,现在的恢复速度也能快上不少。
他甚至有一种疯狂的想法,要是自己把那怪物吸干,没准能突破到大宗师圆满之境。
只可惜最后还是不争气地昏迷了过去。
虽然过程凶险万分,几乎同归于尽,但就现在结果来看,自己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无济于事。
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离开这里。
他慢慢起身,身体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行动却是没问题了。
顾长安站起来后,借着一点不知何处投来的微光,在周围慢慢寻找和摸索着。
离开了悬崖边上,顾长安走向后方一条狭窄的小路后,前方逐渐明亮起来。
原来前方有一棵发着淡淡微光的树。
那棵树散发着柔和却诡异的微光,勉强照亮了这一小片区域。
树干并不粗壮,斜斜地伸出悬崖之外,仿佛不堪重负。
而且。
顾长安发现在离悬崖边缘不远的一段树干上,趴着一个人,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正是沈绾。
忽然,一阵山风吹过,带着呜咽般的声响。
发光的树剧烈摇晃起来,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顾长安的心猛地一紧。
这棵树看上去随时都可能从根部断裂,带着沈绾一起坠入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下意识地向前靠近了几步。
顾长安不自觉握了握自己双手,目光紧紧锁住趴在树上的那个身影。
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前世为了九皇子,毫不犹豫背叛他,害得他家破人亡。
但也是眼前的这个人,在萍儿遇到危险时,毫不犹豫地挡在了萍儿身前,为萍儿争取到了活命的时机。
虽然他不知道她为何会那么做,但她救了萍儿是事实。
如果不是她,萍儿现在只怕凶多吉少了。
顾长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复杂情绪。
前世的仇怨,今生对萍儿的恩,双重交织下。
而且,看着一个人在自己面前坠崖而亡,尤其是在她刚刚救了自己的萍儿后,他似乎也做不到。
风又一次刮过,树晃得更厉害了,几片发光的叶子飘落,坠入黑暗。
沈绾的身子似乎也跟着晃动了一下,眼看就要滑落。
顾长安不再犹豫。
顾长安眼神一凝,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棵发光的树。
他先试探着用脚踩了踩靠近悬崖内侧的树根部位,感觉还算稳固。
但越往外延伸的树干,就越发显得脆弱不堪。
他屏住呼吸,尽量放轻身体,一点点地沿着树干向沈绾爬去。
每移动一寸,树干便会发出不堪重负的抗议声,仿佛下一刻就要崩裂。
冷汗从他的额头渗出,顺着脸颊滑落。
他必须非常小心,任何一个过大的动作都可能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他实在不知道,这鬼地方到底有多深。
反正,他是一点也不想往下掉了。
可能,再往下掉,小命都没了。
没办法,内力没有完全恢复,加上身上的伤也没好利索。
顾长安只有采取最原始的救援方式了。
贸然使用轻功,那两人都要下去。
终于,他爬到了沈绾的身边。
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呼吸微弱,昏迷过去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
她的手臂还下意识地抱着树干,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已经悬在了外面。
顾长安伸出手,先是试探性地抓住了沈绾靠近自己一侧的胳膊。
入手一片冰凉。
他不敢贸然用力拉扯,怕破坏了这脆弱的平衡。
他先将自己衣服做成的绳索一端牢牢系在自己腰间。
另一端则小心地绕过沈绾的腋下,想要将她固定住。
就在他试图打结的时候,沈绾似乎无意识地动了一下。
这个轻微的动作,却让本就摇摇欲坠的树干猛地向下沉了沉!
“咔嚓!”
一声轻微但清晰的裂响传来。
顾长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甚至能感觉到树干内部撕裂的震动。
他不敢再有丝毫迟疑,飞快地将绳结打好。
然后用尽全力,猛地将沈绾的身体向自己这边拉拽。
同时,他双腿用力蹬住相对粗壮一些的树干部位,借力向后挪动。
沈绾的身体很沉,尤其是在这种失去意识、完全不受力的情况下。
顾长安咬紧牙关,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他一点一点地,艰难地将沈绾拖离危险的悬崖边缘。
树干断裂的吱嘎声越来越响,仿佛在催命。
终于。
在树干发出最后一声不堪重负的断裂声前。
顾长安抱着沈绾,狼狈地翻滚回了坚实的地面上。
几乎就在同时。
“轰”
一声闷响,那棵发光的树带着残余的枝干,彻底断裂,坠入了深渊之中。
只在悬崖边上,留下一个树桩,和一个触目惊心的断口。
顾长安躺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
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和刚才极度的紧张感交织在一起。
他低头看了看怀中依旧昏迷不醒的沈绾,眼神复杂难明。
“罢了!”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如果把沈绾就这样扔在这,那不如刚才不救她。
于是坐下来,给沈绾输了一丝内力!
谁知没过多久,沈绾虽然依旧没有醒来,但身体却在飞速恢复。
到了这一刻,顾长安便停下了,同时也不得不感慨,沈绾难怪在武学上如此妖孽。
因为人家的身体就异于常人。
...........
“夫君!”
“你等等我。”
而眼前的人依旧不为所动,仿佛没听到一般,依旧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沈绾泪眼婆娑。
这个人,还是那样的决绝。
说走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沈绾此刻心里难过极了。
但她只想让顾长安停下。
因为她有一种预感,一旦夫君此去,很可能他们这辈子便不会再见了。
这种无端的感觉令一向从容的沈绾顿时慌了起来。
以前夫君的每次来开,包括那次夫君战死柱州。
她都有过慌张,也焦急过。
但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次这样,心跳的如此之快,这样的不安。
沈绾直接急得哭了起来。
她开始时就觉得这次夫君去找赵明月,很可能一去不复返。
“顾长安!”
沈绾大喊道,她也没办法了,她不知道要如何留住顾长安,留住自己的夫君。
果然。
在她一声大喊之后,顾长安真的停下了脚步。
沈绾顿时欣喜不已,顾不得身上的伤口疼痛。
大步朝着夫君跑去。
顾长安回过头来,看到跑向自己的沈绾,顿时皱起了眉头。
“你不要命了?”
沈绾是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他没想到这人竟然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早知道就不救她了。
沈绾听到夫君顾长安的话,心里感到暖暖的,但步子却没有丝毫地停下。
“不碍事的,夫君,你等等我,我有话同你讲。”
沈绾此刻虽然在竭力奔跑,但依旧是一瘸一拐的。
顾长安心里有些无语,曾经风光无限的天下第一美人何曾有过如此境遇?
这还是那个千年门阀的高门贵女吗?
之前,他一直以为沈绾只是在同徐帧演戏罢了。
所说的什么忏悔和赎罪,他是一个笔画都不会相信的。
但自从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尤其是她奋不顾身地为萍儿挡下了那致命的一鞭后。
他的观念便有些动摇了。
在经历了昨晚的那番对谈之后,顾长安觉得沈绾的话便可以相信了一分。
但即便真心悔过又如何呢?
伤害已经形成,并不是一句错了,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不是吗?
而且,顾长安认为这是永远无法解决和原谅的。
这与沈绾是否真心悔过没有关系。
顾长安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便是,倘若有一天,萍儿原谅了她的母亲。
那他允许萍儿见沈绾,给她探视权。
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当然,这是建立在萍儿原谅她的前提之上。
至于,其他的,恕他给不了。
就像沈绾说的,想回到自己身边,和自己恩爱到老,共赴白头。
这个顾长安直接说了,给不了。
他的心很小,只装得下月儿。
他的眼里的空间也不宽广,只看得见月儿。
除此之外,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沈绾一瘸一拐,紧赶慢赶,终于来到顾长安的身边。
顾长安从未见过如此这般的沈绾。
脸蛋像个花猫。
蓬头垢面,衣服破烂得像个乞丐。
但沈绾却直勾勾地看着他,久久之后问道。
“顾长安,你真的要去灰谷救赵明月吗?”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