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骨的气息在骁违做了一番解释后,慢慢变得均匀,平稳。
骁违抬手抚了抚她尚且有些发皱的眉心。
有些话他没有告诉她。
她的慧根和感悟力,有别于妖族。
在默幽山时,他就在在心里盘旋过许多次。
他觉得或许是因为玉骨修成人形,化炼成精,离不开他的极寒泪和心头血。
似乎这就是真相,但又不完全是这样。
他总是能想起初见她时,能震撼他的那一幕。
她在寸草不生的黑石之中,对他迎枝招展。
她的神识本就不凡。
在她以人形存在之后,她也常让她感慨。
她似能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变,未游无穷,应是因他而被牵绊。
玉骨为何不同,他始终找不到答案,或许天尊会知道答案吧。
而他对付降神派的杀手锏,就是让天下物阜民丰,欣欣向荣,海清河晏,能让灵力复苏,才是抢夺他们窃取的霸权。
并且还要让人族的子民们不被神鬼愚弄,清醒认识到天下兴盛只需要道法自然和他们自己的努力。
这样人间才能达到一种平衡的态势,长治久安。
玉骨醒来的时候,太阳已在东南方高高挂起,已是巳时。
她想玉人定是去忙了,却听到帐篷外窸窸窣窣熟悉的脚步声。
她醒了,他在第一时间便知道。
骁违走进帐篷时,玉骨已经穿好了里衣和中衣。
他随手拿过外衫,给她穿上,然后揽着她的腰起身,带她到帐篷外。
火堆上面正架着烤鱼。没脂滋滋的冒着,滴在柴火上噼里啪啦的响着,鱼皮已经金黄酥脆,鲜嫩欲滴,香气扑鼻。
早有两个石墩放在火堆旁。
骁违牵着玉骨的手同坐。
他拨弄着鱼肉,用偏偏的木勺挑出一块肉来,递到她嘴边。
玉骨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眼睛睁大了一些,然后慢慢张开嘴,模样多少有些不自在。
他们同时想到了那一蓦。
那是在默幽山时,一次大战之后,情况危急,玉骨受了伤,骁违走火入魔,她跟着主人游走在山林里避开魔王军队的锋芒,也同样升起了一堆火。
火堆上是在林子里抓的野鸡的鸡肉,骁违一边烤,一边与她说接下来应对的计划。
玉骨静静听着他的安排,一直担心若是对方此时乘虚而入,她要如何保证主人的安全。
那次真的很危险,到后来,她已经不记得主人在说什么。
她已经决定要牺牲自己,保全主人,掩护主人回默幽山,那里是她的地盘,是她最熟悉的地方,早已设下各种机关,易守难攻。
主人回去以后的事不用担心,默幽山的魔兵和妖族在她的授意下,早已知道,他们的首领,唯她的主人之命是从。
她一定会保全主人,她不怕死,只是害怕死后再也不能跟随主人。
骁违递给她一个鸡腿,她犹豫了一下小心的接过。
那里的她,不敢越雷池半步。
连接过鸡腿时,都小心翼翼,不敢碰他的手指,生怕被他讨厌。
主人一边递给她鸡腿,一边问她,刚才他说的话听清楚了么。
他发现小妖精有点走神,想着这次情况确实危急,她大概是害怕了。
他后来说的话,假意让她掩护自己,实际上是把那条最危险的路留给了自己。只是她没听过去,自然没猜测到真相。
她很坚决的开口,与他说,她会走另一条明显的路暴露自己,引开他们,这样可以保证让主人安全回默幽山。
她又交待了主人许多事,都是关于默幽山的,她最后还傻傻的问他,若是她死了,若是以后不能再见了,主人会记得她多久。
他努力控制着情绪,表面上波澜不惊,心疼的已经无以复加,他说“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任何人……”话未说完便开始咳嗽,因为走火入魔,他内伤极重,而就在这个时候,林子里已经有了异动,敌军的探子已经摸了上来了。
后来因为小然和如玉的接应,那次险境终于渡过,他们转危为安。
那句没说完的话,再没说出口,隔了五百多年都没有说完。
如今岁月流转,沧海桑田,她虽然还有很多事情要随主人去做,他们仍然危机四伏,前途云雾迷蒙,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但是她走过来了。
玉骨突然一时兴起,起身坐在主人两腿分开的部分,与他同坐在一处,她侧头躺在主人肩上,这样的行为对她来说,很主动,太大胆。
骁违毫不犹疑的用双臂圈紧了她。
他的手紧握住她的腰,身子有些发颤,在她耳边,用有些沙哑却极尽温柔的声音道:“玉骨,这五百年来,我一直记得你,每一年,每一天,每一刻。”
“你在等我的同时,我也在等你,就算再有五千年,五万年,或是更久,我也会依然会记得你。”
“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任何人都不能让你死。”
这是那时他要说的话。
然后他又补充道:“任何人都不能让你离开我,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你,连你一根手指头都不许碰,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
骁违连呼吸都忘了,狠狠的用力的更紧的将玉骨搂在怀里,恨不得把她融进自己的骨血。
他将烤好的鱼肉一块一块递到她嘴边,喂进她嘴里,又抱了她许久,吻了她许久,在她耳边一遍一遍叫她的名字呢喃了很久。
直到过了午时,才想起有正事要办。
“我们收拾收拾,带你去一个地方,去见一个人。”
“事先说好,那个人……你不许正眼看他,万一不小心看了他一眼,绝对不许看他第二眼,不许觉得他长的好看,不许对他动一点点心。”
玉骨:……
在骁违的催促下,处于兴奇氏和骁氏边界处的火神庙已经修建完工。
火神庙在十年前,无论是在骁氏还是在兴奇氏都香火鼎盛。
但有一群人,一股背后有王权支持的力量,不断散播谣言,污蔑阳城因火神的存在而每年干旱,于是所有火神的神龛被砸,所有火神庙被拆。
火神夙融本是升神,但后来走了降神的路。
他自言无法看着那些降神愚弄众生,想要走他们的路,让他们无路可走。
没想到最终无路可走的是他自己。
没有他们的信仰,他的法力不能为他们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