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夏公公满心满心无奈地点点头,缓步走出大殿,向侯在殿外的一位小太监吩咐了一番,随后又确认地问道:“你可都听明白了?”
小太监眉目间露出几分难言之色,却还是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夏公公满意地点了点脑袋,随后便转身回到了殿中,继续侍立在景佑皇帝身侧。
殿外的小太监看了一眼身旁的同僚,满心的苦不堪言。
夏公公竟然将蕙染公主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他!
他瞥了一眼手中大理寺的定罪文书,却是连打开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揣进怀里,匆匆拿着夏公公给的腰牌,出了宫。
顶头的内侍夏公公发言,他们这些小小的太监,岂敢不从?
便是再害怕蕙染公主的怒火,这一趟,他也必须得走上一遭了。
此刻的蕙染公主正躺在床榻上,恹恹地看着桌案边的药碗,“本宫必须得喝吗?”
琉心安抚道:“这些都是宫中太医来开的药方,想来对恢复公主的伤口和身子大有益善,公主还是尽快喝了罢。”
她端起药碗,来到蕙染公主身边,又指了指一旁摆满了的蜜饯果脯,“喏,若是公主觉得苦了,奴婢会立即喂给公主的。”
蕙染公主又看了几眼,满脸的不愿意,却还是乖乖地将药一饮而尽。
随后又苦着脸含入琉心送到口中的蜜饯。
缓了一番后,似是想起什么,蕙染公主神情难掩失落,问道:“这几日,父皇都没有来看望过本宫吗?”
听她问起这件事,琉心想起那一日景佑皇帝前来探望蕙染公主时的神情,明显是怒气沉沉。
她本以为皇帝会为了公主惩治一番为非作歹的孟听枫和杨雪怡,却不想这二人一个无罪出狱,另一人至今还未被发落。
那一日,景佑皇帝是私服出行,并未告知过她,此事可不可以告诉蕙染公主。
琉心纠结一番,还是隐瞒了下来,毕竟若是叫蕙染公主知道皇帝前来看过她,却又什么都没做,定会伤心不已。
于是她便摇摇头,说皇帝从未来过。
望见蕙染公主失望至极的神情,琉心又安抚道:“公主莫要伤心,奴婢认为,陛下心中定然还是极其看重您的。”
否则也不会在蕙染公主闯下弥天大祸之后,还派来宫里有资历的老太医,前来寻医问药。
闻言,蕙染公主却是忍不住心底的气愤和委屈,当即就砸了桌案上的药碗,蜜饯果脯落了一地。
琉心等侍奉在屋内的仆人们,只好一一跪了下来,苦苦安慰。
可发了脾气的蕙染公主哪里听得见这些,也不顾自己的伤口,便半支起身子,要将一边的花瓶朝着琉心砸去。
琉心心尖一颤,下意识想要躲开,最终还是跪在原地咬紧了牙。
她心中明白,蕙染公主这又是将她当作出气的木头桩子,要随意发泄一番了。
虽然心知肚明,她亦有还手躲避之力,却不能那般肆无忌惮地做。
否则她的亲人,恐会遭受无妄之灾。
思及此,琉心忍不住羡慕起那些脱离了公主府的暗卫们,至少他们的亲人都平安无事,往后也不会再因此遭受蕙染公主的控制。
于是,琉心抬眼望向蕙染公主,语气飞快地道:“公主!奴婢所言非虚,陛下他,他前几日是来看过您的,只不过彼时,您已然睡着,陛下未让奴婢打搅您,奴婢这才不敢说……”
蕙染公主要砸花瓶的动作一顿,迟疑道:“当真?”
“自是真的,奴婢怎敢欺瞒殿下。”望见她手中的花瓶,琉心松了一口气。
却不想,蕙染公主还是骤然发难,将那花瓶狠狠地砸向琉心,直接将其额角砸出一个血窟窿来。
看见琉心趴在地上苦苦哀嚎,蕙染公主的心底这才爽快了一些,轻哼一声道:“不敢欺瞒于本宫?那方才为何不说?!真当本宫是傻子不成?!”
或许是耳边的琉心哀嚎声过于痛苦,蕙染公主不耐地皱起眉头,斥道:“贱婢,还留在这做什么?快滚出去!莫要脏了本宫的眼。”
琉心这才泪眼婆娑地跑了出去。
不曾想,迎面却撞上了由仆役领进来的小太监。
小太监正低着脑袋跟在仆役身后,未曾想过眼前竟会出现一道匆匆忙忙的身影,在公主府内像无头苍蝇似的撞到他身上来。
当即撞了个人仰马翻。
小太监“哎哟”一声,随后爬起来,这才看见眼前满脸鲜血的琉心,当即吓得低呼了一声。
到底是顾忌尚在公主府内,他连惊叫都不敢太大声,只惊诧地盯着眼前人:“你,你……”怎会这般形容出现在公主府内。
却瞧见一旁的仆役似是见怪不怪,将他扶起来后,又替琉心说了句抱歉,这才向琉心关心地问道:“是公主又罚你了?”
琉心眸中泪光闪动,咬着牙不肯吭声,本想问问这明显宫中内侍打扮的小太监是来做些什么,可此时,头上的伤口正汩汩向外流着鲜血,她无心再问,转身跑了出去。
仆役看了一眼琉心慌张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脸上又浮现笑意,对着小太监道:“您请,公主就在里边儿。”
小太监咽了咽口水,想起琉心那糊了满脸的鲜血和额头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不禁对自己也多了几分担忧。
他是来宣读蕙染公主的罪责的,若是届时,蕙染公主如打骂自家奴仆那般,对他随意发脾气,回到宫中,谁会为他撑腰?
将一切纷杂的思绪抛之脑后,眼前的仆役已然将雕花木门缓缓推开,小太监深吸一口气,踏入屋内。
蕙染公主起先听闻是皇帝身边派来的人,又想起琉心说皇帝前几日曾偷偷探望过她,面上一喜,心中对自己无罪开释的猜想越发明朗。
父皇定然还是心疼她的!
却不想,小太监肃着脸,将大理寺的定罪文书一字一句念了出来,蕙染公主瞬间呆在原地,难以置信地尖叫出声:“怎么可能?!你是在骗本宫!”
话语间,一个花瓶砸了过来。
小太监灵活地闪身一躲,勉强维持着面上的严肃,放下大理寺的文书,转身离去。
之后的事情,便用不着他来管了。
毕竟这文书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写着:褫夺蕙染公主的封号和封地,贬其为庶人,永世不得再入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