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寒一日寒过一日,连钰身上的伤一处一处的都开始结了痂,连手上和脚上两处最严重的地方,也已经消了肿,只剩一些可怖的伤疤。
钟白将玉容膏从药箱里翻出来,将那几只手指上涂满,然后慢慢地揉搓,按摩,直至所有晶白色的药膏被吸收干净,他才恋恋不舍的停下。
“现在我这手,每半个时辰一次玉容膏,就算吃饭吃这么勤也会撑着的。”
连钰等到钟白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所有动作,才声音柔柔的开口。
钟白掀起眸子, 双手伸到她脸颊两边轻轻一掐,将她脸颊往两侧拽起来一点,说话的声音里透出了一点无奈的忿忿,
“还不是你自己不好好按时涂?日后你这手要是恢复如初,可都是我的功劳,你自己一点功劳也没有。”
连钰被揪着脸,说话有点不清,抬起爪子就要去以牙还牙,
钟白看她那伤着的手指也在乱动,立刻收了自己的手,将连钰两只小手捧住,不叫她再乱动,
“我错了,等你好了再找我算账。”
连钰唇角一勾,歪起脑袋笑得像个小狐狸,她就是故意的,
钟白立刻察觉了她的心思,无奈捏了捏被自己捧在中间的手心,全作认了栽。
“对了,今日是有什么好事?进来的时候那般雀跃,走路像跳舞似的?”
连钰想起来钟白过来的时候,那恨不得一步三跳的样子,真不知道他到底遇到了多么高兴地事,能让他这么喜形于色。
钟白神神秘秘,冲着连钰眉头一挑,一脸叫连钰快猜的得意神色,
看来应该是自己知道的什么事情,有了好结果!
连钰开始回想最近两人一起参与过的事情,很快想到了一件之前他废寝忘食了很久的,
“是那东西管用了?”
钟白蹙着眉头,把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面上笑意怎么都掩不住,
“比那个还好的事!”
比这件事还好?说明自己给的那东西起了作用,还能有什么事,能让他这么高兴?
连钰投降了,她这次真的猜不出来。
钟白恨铁不成钢,再次捏住了他的脸颊,不过只是轻轻的捏住,没有拉扯,
“你怎么光想事务上的事?都不想想自己的事?”
看着连钰一脸天真的表情,钟白彻底认输了,收回自己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拍了拍,
“顾伯母还有几日就进京了。”
!!!
“这么快?”
连钰吃惊!
“哪里快?”
钟白没脾气了。
他要和连钰议亲,可连钰身份在这里,一时不能动,于是,联系了顾侯爷,
他们跟云亭一起,给云亭造了一个义姐。
说云亭在南疆的时候,有一次外出游历,被人捉住差点被害了,路上被一个江湖女子救了,
女子见云亭年幼,带着他好生游历了几个月,二人性情相投,便拜了义姐弟。
后来钟白在梁安府曾去顾家借兵,正好碰到这位姑娘也回去看云亭,
二人一见钟情,只是当时钟白任务在身,没有更深的交流。
现在云亭一人在京城孤苦无依,云亭便想要义姐跟自己一起生活,
一方面想要庇护义姐,不希望她在江湖继续飘摇,
另一方面是钟白后来多次和这位姑娘互通书信,早已互许钟情,也打算借此机会,来京议亲。
她单名宛字,却绝口不说自己姓氏。
云亭自作主张,称既是义姐,那便与他同姓,宛姑娘并未反对,便这样定了下来。
作为云亭的义姐,自然和云亭一样,称呼顾侯爷夫妇一句舅母,舅舅。
那作为舅母和舅舅,外甥女的婚事,便要操持一把,
所以,顾夫人这次来京,就是作为云姑娘的娘家人,来给她操持婚事的。
钟白前段时间就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安排,觉得这个法子甚好,当时还没定下顾夫人来京的日子,
现在竟然已经能够快要到了?
连钰有点没准备!
当然,京城心许钟家长公子的各家女子也没有准备!
钟白已经跟人互许终生,甚至已经到了议亲的地步,在这之前,钟家可是一点风声都没有漏出来。
现在突然将这个消息散布的满京城皆知,将京中众多闺阁女子的梦,全都打破了。
钟白这个人平日里清风雅正,荤素不吃,不少世家女子都曾求着自己的父亲母亲打听过钟家的想法,
钟家没有主母,所有的人都是钟首辅接待的,
头几年钟首辅要给云鹤翻案,钟白身上还有“已死的”云宛的婚约,他一直都没有应过任何一家姑娘,
这就使得许多优秀的世家女子不得不听了父母之命,退而求其次嫁了他家。
今年春天过后,云鹤家的案子终于沉冤得雪,再有人去钟首辅面前探钟白的婚事的时候,
钟首辅就松了口,说可以相看,但是婚事必须等明年以后。
有几家官员就美滋滋的把这话递给了自己女儿和夫人,这些姑娘的心一下子就热烈起来了,
时不时就坐着马车在钟白下值的必经之路上偶遇,但是钟白那段时间因为云家案子翻了,
想着那个错过了两世的姑娘,心中正伤痛,从未睁眼看过路边的各种“巧遇”“缘分”。
后来因为听到了云亭和连钰的谈话,他整个人就恍惚起来,别说路上的女子,就连同桌吃饭的父亲,他都看不见。
女孩子们心比金坚,坚持不懈,但是此时,钟白已经和连钰互诉衷情了,从此他上下值的路线都变了,姑娘们彻底失去了求偶遇机会。
此时他们的父亲母亲发力,正值春日,开始往钟首辅家里递赏花宴的拜帖,
可这个时候,钟首辅知道了连钰的身份,早忘记之前答应过的“可以先相看”,想都没想,直接全都拒绝了。
钟首辅态度明显,他们的父亲便歇了心思,可是姑娘们心里还是念叨着的,想着只要钟白没有议亲,那他们都有机会......
现在,所有人都没有机会了。
这些姑娘们在想要偶遇钟白的路上互相偶遇了,直接伤心的搞了个小姐妹聚会,
一群之前见到了还会互相挑几句嘴的姑娘们,现在再见,纷纷失去了斗志,只皱着小脸,诉说心中的痛楚。
“是个江湖女子,怎么可能有咱们世家女子的温柔可意?”
“钟家大族的主母,江湖女子怎么能够担得?”
“是啊,光内宅的各种事务,就够她烦了,这种事,赵小姐最擅长了,”
被点名的赵小姐心内一喜,也说起同座小姐妹的优点来,
“孙小姐已经协助母亲管理家中庶务几年,要说这才能也不是那江湖女子能比的,”
孙小姐不甘示弱,扯起身旁女孩子的胳膊亦是称赞道,
“韩小姐温良淑德,江湖女子一身匪气,怎配的清风朗月般的钟公子?”
“秦小姐家族和钟家在同一个府郡,这么深的缘分,结果……”
“诶,一片云间不相识,三千里外逢白君……”
最后,大家回到了最好奇的问题,
“那云姑娘,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啊?”
而此时,“不擅长内宅事务”,“不懂庶务”,“一身江湖匪气”的云家姑娘,
正在认真的往自己手上涂玉容膏,钟白看着她直发笑,
“我就说叫你之前乖乖听话,现在知道临时抱佛脚了?”
“这手上的伤太容易被人认出来了,必须在我露面之前消去!”
她又低头看了一眼,脚上已经消肿,血痂仍在,现在还是不好穿鞋出去,
“还有我的脚……”
钟白接过连钰的手,慢慢的给她揉搓,不疾不徐的消除了她的担忧,
“来得及,你不用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