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夫人的马车,平稳的停在刑部的门口。
下马凳上,雍容的夫人,踏着莲步,缓缓走下来。
顾夫人不是第一次踏足刑部,却刚走到门口,便被衙差拦了下来,
“这是我们侯爷夫人,你还要拦住吗?”
柳嬷嬷竖眉一瞪,语中凶狠,
差役并不惧他,只是平淡的询问,他们来刑部做什么。
“我来看看我的义女,云宛。”
差役眸中现出诧色,请顾夫人先稍等后,便进去禀报,
不一会儿,花罗走了出来,他恭敬且疏离的与顾夫人问候过后,
便带着顾夫人进了云宛失踪的厢房,
房内布置如旧,顾夫人来看云宛的时候,见过很多次,但现在里面却不见云宛的身影。
她转头看向屋外的花罗,此人曾经因为办案,去过几次云宅,话语不多,绝不是会戏弄人的性子,
“宛儿她,真的失踪了?”
顾夫人还是不敢相信的看着花罗,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否定的答案,
“此案现在错综复杂,其余的花罗无法告知,
但云小姐的情况,连侍郎是准许告知顾夫人的,也只许顾夫人知晓,还请顾夫人心中有数后,
在刑部办案的时候,能够给予一定的方便。”
花罗话说的委婉,顾夫人却听得出来,他就是在警告自己,刑部办案的时候,不要在明里暗里的出手阻拦。
“哼,我们宛儿好好地进了刑部,现在却失踪了,你们今日不给我一个交代,本夫人就坐在这里不走了!”
说罢,顾夫人往床榻上一坐,真有要做镇榻金刚的意思。
花罗头疼,奈何连钰现在不适合出来与顾夫人相见,
他只能靠自己,与顾夫人周旋,将其好好的劝回去,
“顾夫人,云小姐现在身上是有案子在身,比起说她是失踪,若说是畏罪潜逃,倒是更加合适,
所以,现在夫人不宜跟刑部要交代,反而是夫人需要给刑部做一下交代!”
“畏罪潜逃?”
顾夫人眸中讶色不似作假,
“那几个人死的时候,宛儿在家里,怎么现在竟然直接将罪名冠在她的身上了?你们这不是在污蔑?”
她愤而起身,走到花罗面前,杏眼圆瞪,似要将花罗吞掉,
然而,在院中,花罗的身后不远处,还有一双眼睛,其中的恨意比她还要甚,
其痛即使隔着一丈之远,依旧越过花罗,迎面扑向顾夫人。
铺天的寒意从顾夫人的头顶,猝不及防的浇筑下来,顾夫人发现了这股凉意的源头,
“钟成?正要找你家主子呢,白儿呢?你现在不应该在他上值的地方恭候他吗?”
钟成不说话,只是瞪着通红的眼睛,直直的瞅着顾夫人,
再次袭上身体的寒意,令顾夫人觉察到钟成这个眼神的不一般,她走出厢房,一步一步走向钟成,
花罗快走两步拦在两人中间,但是被顾夫人想也没想的推开了手,
“白儿他……出事了?”
顾夫人是在问,但是心中却好似已经有了答案,
她看向钟成,却又不是在看着钟成,
在钟成的身后,钟白的马车静静的停在一个孤寂的角落。
今日应该是上值的日子,这马车必然应该在宫门外停着,等着它的主人下值后,乘着它回到钟府或者来到这里探望云宛,
但是现在,这两本应该在宫门外候着的马车,却在刑部停着,连同驾驶它的人一起。
这说明什么?
顾夫人不敢想,不深想,但是并不是不明白,
它的主人,不会再乘坐它了。
“少渊哥哥出事了,听说,是姐姐动的手……”
脑海里一瞬间电光火石的思考,顾夫人眼眶渐渐涨红,眼泪渐渐充盈其中,
她用力的撑着眼皮,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慢慢转头看着旁边的花罗,
“宛儿身上的案子,是……是白儿?”
“你们之间算计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害我家公子?”
钟成的质问,给顾夫人的猜测盖上了一枚肯定的钢印,
“噗通”一声,顾夫人晕倒在地,
“夫人!”
柳嬷嬷忙跑过来,堪堪拽了顾夫人的一片衣角,却并没有挽救顾夫人落地的颓势。
突然一阵风超过嬷嬷,一把揽住顾夫人的身体,顾夫人倒在一个并不宽阔的胸膛,
“连……连大人?”
柳嬷嬷吃惊的看着脸上肿了半边的连钰,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连钰左手扶住脸颊,将顾夫人交给嬷嬷,
“顾夫人受了刺激,嬷嬷将夫人带回去,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嬷嬷两眼懵的接过顾夫人的身体,眼睛依旧在连钰脸上挪不开,
“这几日外面不太平,可以的话,就将夫人劝在宅子里,暂时避避风头。”
“是,多谢连大人。”
连钰交代完,转身便走,与钟成擦肩而过的时候,拍了拍钟成的肩膀,
“少渊的事,我会尽力,你去陪陪你主子吧。”
钟成猛地抹了一把脸,低着头往停尸棚方向去了。
嬷嬷也把顾夫人带出了门口,花罗一脸沉默的走到了连钰的身旁。
刚才还站着几人的院落,转眼间就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自己,和角落里孤寂的钟白的马车。
“走吧,”
花罗立刻跟了上去。
顾夫人被嬷嬷带回云宅,一直在床上躺了半日,都没有醒转,
此时程飞云还在钟府守着钟首辅,云亭便直接请来了程飞云的弟子——岳山大夫。
“夫人是惊郁过渡,在下给开一副凝神纾解的方子,三碗水熬成一碗,给夫人喂下,”
岳山大夫仔细的给顾夫人把过脉,又施了银针辅以治疗,
拔针之后,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便马不停蹄的坐在桌前给顾夫人开药方。
柳嬷嬷拿着药方刚唤来一个丫鬟,就被岳山大夫阻止了,
“这药汤紧要,请嬷嬷亲自去盯着,莫要假手于人!”
柳嬷嬷眸中一震,立刻明白了岳山大夫的意思,收好药方,跟着药童离开宅子去抓药。
岳山大夫在屋内所有人都离开以后,悄悄的从药箱中拿出一粒药丸,塞进了顾夫人的口中,
确认她将药丸吞下后,便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云宅。
黑暗的屋中,只有中间的黑檀圆桌上,摆着一台烛光微弱的蜡烛,
圆桌周围坐着几个身穿锦服的男子,在兴高采烈的谈论着什么。
“这老东西这么多年都防守的跟个铜墙铁壁一般,没想到如今倒是给了咱们机会!”
“哈哈哈,要说,还是大人谋划的到位,否则,以这两个老狐狸的狡猾,怎么可能达到今日的场面?”
“嘘——”
一位须发尽黑的男子,伸手打断了刚刚说的过于高兴的两位须发花白的老者,
那老者立即住了声,似是对这位须发尽黑的男子极为尊重。
“先别高兴的太早!这个老狐狸狡猾无比,计划没走到最后一步,我还是不放心!”
“他儿子都死了,就算他之后醒来了,他们两人之间也有了人命的隔阂,总不能……”
另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男子,眸中出现疑问,
“对呀,线人汇报,他们确实全都昏迷不醒,云宅递出去的信,咱们也已经换了......”
“不行,我还是觉得不保险!”
黑须男子黏着手中的黑须,垂眸思索良久,依旧摇摇头,
他从黑檀桌的下面摸出一个雕花锦盒,递给最年轻的男子,正色道,
“想办法把这个弄得另一个人的身体里,控制他帮我们写几封信,
我要看到实实在在的结果,如今这样的形式,”
他抚着自己的黑须良久,眼中的光越发诡异,
“总给我一种,那两个老狐狸随时都能反扑回来的感觉。”
“那,我们接下来还可以做什么?”
他招了招手,周围几人立刻靠近过去,
“等到晚上,我们……”
黑暗中,屋顶处有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