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求饶声不断,温仪景却没有回头,面色是少见的阴沉。
很快,她便到了萧玉京正在接待族中叔叔的厅堂里。
厅堂里的男人们看到她,眉头都是一拧。
“玉京,这是男人说话的地方,她一个女人来做什么?”三老爷不满质问萧玉京。
其余人虽然不敢说话,却也都十分赞同地连连点头。
萧玉京淡淡扫过在场的人,冷声提醒,“莫说萧家一个厅堂,便是这普天之下,又有何处,太后娘娘去不得?”
三老爷面色微变,一拍桌子怒道,“可她已经嫁作萧家妇!”
温仪景跨过门槛,只当没听见对方的话,一抬手,便有数人冲了进来,钳制住了在场之人。
“萧玉京,你这是什么意思?大过年的,你想要对我们做什么?”众人挣扎着低吼。
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的状况搞蒙了。
“太平盛世,大家和平分家,萧玉京你还想杀人灭口不成?”有人不解地质问。
萧玉京同样不知道温仪景是什么意思,他没有说话。
一抬头就看到窦郎中走了进来,最先走到了门口的六老爷身边。
“不久前,有人见我回京有了身孕,今日来拜年,身上便用了浓郁的麝香。”
温仪景视线冷冷的扫过在场的众人,语气轻飘飘的,却仿若千斤重砸在众人心头。
他们当然都知道温仪景已经怀孕的事情。
这样的消息,让他们想吃绝户的心跌落谷底。
可是,虽然他们看不起温仪景是个女人,但到底太后娘娘的身份摆在那里,又有萧玉成的事情在前,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们怎敢轻易动手?
“我从朱崖一路回来,想要我腹中孩子性命的人并不少,可能平安活着的,却已经没有几个。”
温仪景站在门口继续说道。
她并未上前,和那些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只要没从你们身上查到麝香,今日便能活着离开萧家。”温仪景淡淡说。
听到这番话,萧玉京脸色也变了,竟然有人想对他的孩子下手?
温仪景让青鸾将萧玉京也推了出来,以免真的有人狗急跳墙。
“太后娘娘,我们根本不知道你说的麝香是什么。”三老爷急切地解释。
“我回京那日,第一个碰上的萧家人,就是你们夫妻。”温仪景最怀疑的,也是这两个。
甚至觉得这两个还会借刀杀人。
拙劣又龌龊的手段,有时候反而却是最好用的。
萧玉京面色沉沉的看着厅堂里的人,不管到底是有几个人心怀不轨,今日大家都撕破脸了。
“告诉周家,可以动手了。”萧玉京低声和青鸾吩咐。
窦郎中很快便将身上带着淡淡麝香味的三老爷拎了出来。
同时,四老爷和七老爷身上也有。
“玉京,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没有,我从不用麝香这种东西。”七老爷哭丧着脸解释。
真是天降横祸。
太后娘娘凶名在外,他今日可还能竖着走出萧家大门?
“今日大家也都道了,分家的事情,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办了。”萧玉京冷眸扫过众人。
此事,他一天都等不了了。
这群贪得无厌的东西,都该死!
很快小满子就捧着一个木盒子过来了。
“官府那边已经盖了章,如今只需要诸位签字即可。”萧玉京让小满子将东西都送到他们面前。
“萧玉京,你这是欺人太甚,之前的事情都没还解决清楚,如今就只分给我们这一点吗?”四老爷不服气地问。
“有的分就不错了。”萧玉京嗤笑一声,“合并之前,属于你们的,我一份没拿,如今你们还都分到了家族的产业,做人不要太贪才是。”
“萧家最初就是一笔糊涂账,不过是在乱世里报团取暖,想要告诉别人,我们萧家上下一心,是一个强盛的家族,不容别人轻易欺辱。”
“可这个家族在最初,在你们合计着对我下毒,害我双腿被废的时候,就已经是一盘散沙,走向陌路了。”
“这么多年里,你们都觉得是自己支撑着萧家的生意,让萧家稳坐这九州首富之位,让我父子稳坐家主,却又何尝不是我父亲拖拽着你们这群累赘艰难前行。”
萧玉京第一次在这些人面前说这么多话。
众人恍惚间看到了年少时候的萧玉京,那时候,他双腿还好着,意气风发的。
什么话都敢说,不怕被人说他计较,也不怕别人说他心软,他只做他觉得舒坦的事情。
萧玉京眸光清冷,神色淡淡。
这群叔叔,手中真正干净的,没有一个人。
之前他没回京的时候,一个个多吃多占,这些日子吐出来了不少。
可有些,就连他也查不到去路了。
萧玉京心中清楚,朝堂中的人后来没搅和进来,都是因为温仪景这个太后娘娘回京坐镇了。
否则他手头的事情,进展不会这么顺利。
今日,这说到底是他萧玉京的地盘,还有太后娘娘那些个冷脸满是杀气的侍卫。
在场的众人即使心中有再多不满,也没人敢真的反抗,一个个乖乖地签字画押。
萧家分家的事情,在新年第一天,终于彻底落幕。
“让他们先走吧。”在温仪景想让人动手的时候,萧玉京抬手拦了下来,“这样动手,未免落人口舌。”
温仪景犹豫了一下,却还是点点头,赞同了萧玉京的意思。
可是,接待女眷的厅堂里,却还是见了血。
三夫人今日穿的裙子是麝香中浸染了多日的,又加了许多其他的香薰调和,以掩盖其中的味道。
若非玄英因为担心温仪景,所以特意训练了自己对麝香这类容易让人流产药物的五感敏感度,也很难在一进门的时候就发现端倪。
“不是,这是老四媳妇儿前几日送我的。”老三媳妇儿哭着求饶。
“我只是买了一条裙子送给她,麝香的事情和我无关。”老四媳妇儿也吓得要破了胆。
“既然你们感情如此之后,那便一起黄泉路上做个伴吧。”长离拎着剑,如同索命的阎罗。
“太后娘娘如此滥杀无辜,就不怕被天下人戳脊梁骨吗?”老六媳妇儿着急地问。
“滥杀无辜?”长离嗤笑,“太后娘娘只是除两个刺客,何来的乱杀无辜?”
“你二人有嫌疑,今日便先留下一根手指,等他日我查明真相,到底是谁用的麝香,必取其性命!”让长离说,在场的人谁都不无辜。
可是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她也不敢贸然像太后娘娘吩咐的那样,取人性命。
“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诸位就都先住在府上吧。”不取性命,可取一根手指,长离还是很干脆的。
不理会身后人惨痛的叫声,长离在出门的时候,反手又甩了六夫人一巴掌:
“你爱做好人,说明嫌疑也不小,今日先不对你动手,最好你是无辜的。”
随着长离离开,厅堂里的窗户也在同一时间被从外面钉死了,厅门被关上,大白天的房间里,一瞬间昏暗了下来。
“到底是你们谁做的,为什么要陷害我?”三夫人捂着手指,脸色发白,头脑发晕问在场的人。
“是啊,到底是谁,快点站出来,如果最后查不到真相,大家都得给你陪葬。”七夫人着急地跺脚,“怎么就那么狠毒,连人家还没出生的孩子都要害。”
“三夫人,衣服我是从成衣店里买来送给你的,回去之后怎么清洗熏香那都是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还是快点招了吧。”
“就是,那天是三夫人最先看到太后娘娘怀孕的。”
“如今二房没人了,若是大房再没了后,那萧家的一切岂不是都要给到三房手中?肯定是你们两口子要对让太后娘娘动手,如今拖累了我们!”
一时间,厅堂里的人都在声讨三夫人。
三夫人百口莫辩,断指之痛未能缓解,直接晕厥过了过去。
大年初一,开年第一天,萧家过的可热闹极了。
这样大的事情,瞒不住宫里。
袁青冥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靶场练箭。
“萧家终究还是走向了分崩离析。”言勤恭敬地将箭矢递过去,“恭喜陛下,解除一大心患。”
袁青冥面上并没什么喜意。
淡淡道,“有什么好恭喜的?朕是想做好事的,却哪里知道,事情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奴才失言。”言勤笑着打了自己一巴掌,又关心地问道,“不过公主的事情,要如何处理?陛下真的忍心让公主以后都留在那苦寒之地吗?”
“边境之地,除了她,朕谁都信不过。”袁青冥闭上了眼,箭矢飞速射了出去,正中靶心。
“她总觉得军营里清净纯粹,既如此,便随她去好了。”袁青冥再次弯弓搭箭,“无论走到最后的人是谁,都不会伤害她。”
“奴才听说,太后娘娘腹中的两个孩子也都是女儿。”言勤又笑着说,“太后娘娘气血一直亏虚,想来,也就只生这一胎了。”
袁青冥手中的箭矢脱了靶,再次拉满了弓,箭矢所指的方向,却是言勤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