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韩牧轻轻勒住马缰,李师婉依偎在他怀中,一旁的周伯通嘴里哼着小调,时不时摘下一片嫩叶放在唇边吹出不成调的声响。
远处天边一片红霞,金色的夕阳泼洒在层叠的山峦上。
不远处,山脚下老松林一片黑郁郁的,无数松树的针叶间漏下针线一般的光斑,不过片刻,却又都变暗了,一抹河流蜿蜒其间绕过山脉。
韩牧勒住坐骑,三人望向斜阳映照下的山川河流,只觉得山河景色,物象千万,身处其中,忽感人之渺小。
随着夕阳缓缓落下,整片天地间,忽而泛红,忽而映紫,终至于昏沉,一阵晚风掠过树梢,惊起三两归鸦,驮着残照向暮色深处遁去。
“好美的景色呀!”
李师婉望着远处风景不由得感叹,就连一向嬉笑的周伯通看着远处景色,也不由得止住心绪定眼瞧着远处。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
韩牧不由得脱口而出,李师婉回头轻轻一望,目光柔美之极:“这是东坡‘赤壁赋’里的词句。”
韩牧微微点头,三人正望着前往山川景色,忽然后方一阵响动,韩牧和周伯通的听觉异于常人,韩牧勒住坐骑正准备避让,周伯通伏耳一听,便已经听出来了后方来了有多少人马。
“不急不急,后方来了四十六匹马,其中四十四人的马蹄声较重,应该是带甲骑兵,还有两人也会武功。”
韩牧听着周伯通仅从马蹄声中,就判断出那些人的身份,心中也是些许震惊。
“既然是朝廷的官军,咱们还是避让一下也无妨。”
韩牧策马来到周伯通的一旁,不过片刻时间,后方道路上,一阵尘土飞扬中,果真如周伯通预料的一样,一队不到五十人的队伍飞奔而来。
为首的乃是六名全副武装的骑兵,身后两列跟着整齐的护卫,夕阳照在他们的铠甲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驾,驾”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当看到其中一个青年人手持佩剑,策马于那些骑兵之中,韩牧一眼便认出了那人。
宋军骑兵队伍中的辛肃远远瞧见韩牧的身影,脸色瞬间一惊,双方距离还有五六丈远,辛肃心中欣喜,当即猛得勒住身下坐骑。
“停下”
辛肃高举佩剑,奔驰的宋军骑兵一听到他的命令,纷纷勒住身下坐骑,一阵马匹的嘶鸣声响彻云霄。
“吁,是小真人。”
辛肃刚刚停下,身后紧随而至的李从礼也勒住坐骑停下,辛肃回头看着一脸懵的李从礼,露出欣喜的笑意来。
“世叔,是小真人和婉儿世妹。”
“啊!”,李从礼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朝着辛肃的目光看了过去。
韩牧一身紫袍的形象在他心中早就定格,一看还真是韩牧。
李从礼一想到和女儿也有大半个月未见,他自从跟着辛弃疾前往临安之后,一直都忙于各种政务,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韩牧和李师婉,
李从礼翻身下马,辛肃也跟着李从礼的身影跑向韩牧方向。
“婉儿,快看,是你爹和辛肃两个。”
“是……父亲”\"李师婉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转眼间,李从礼和辛肃已经来到韩牧和周伯通身前,
“婉儿,小真人”李从礼的声音中混杂着些许惊讶,“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李师婉抿了抿嘴唇,“爹爹,我和道士哥哥刚刚才从桃花岛回来,正准备回重阳宫一趟呢,你和世兄不是在临安帮助辛爷爷,这是去哪里?。”
李从礼捋了捋胡须道:“我去淮东路赴任,你世兄回山东继续领导忠义社。”
辛肃也对着韩牧恭敬的抱拳行礼道:“拜见小真人,临安一别,同小真人可有大半个月未见了,祖父老是提到小真人呢?”
韩牧从李从礼口中得知,辛肃这是要前往山东继续领导忠义社,猜想辛弃疾已经有夺取山东打算的目的了。
辛弃疾不愧是主战派加实干派,让他出任枢密院,居然这么快就有行动了。
众人一番巧遇,韩牧看了看天色,开口道:“既然咱们遇到了,不如在前方找个地方,咱们坐下说话。”
李从礼看了看李师婉,当即点头同意,辛肃也抱拳没有意见,刚好韩牧也想打听一下辛弃疾在朝廷上的近况如何。
不多时,众人在天色之前,终于看到了官道旁的一处茶棚。
茶香袅袅中,李从礼终于忍不住问道:“婉儿,自从临安一别,爹爹很是担忧你,看到你现在这般,为父就放心了”
李师婉朝着李从礼笑着点了点头。
韩牧饮了一口茶后,对着李从礼和辛肃开口问道:“辛小友,叔父,你们此次离开临安,可是稼轩先生背后的安排。”
辛肃和李从礼对于韩牧自然是百分百的放心,李从礼开口道:“不错,正是世叔的安排,眼下金国空虚内乱,反观我大宋,自从韩侂胄出任首相以来,朝政逐渐稳定。”
“尤其是在小真人的推动下,世叔出任枢密副使,诚斋先生出任三司副使,一个整顿兵马,一个整顿钱粮,大宋已有中兴之象,为了实施北伐中原的战略,世叔命我和师侄先去做准备。”
韩牧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方才听说,叔父是打算去淮东任职,那里可是直接同金国接壤。”
“没错,正是同金国边界接壤。”辛肃开口道,“朝廷已任命世叔为淮南东路经略安抚使,负责筹备边防事务。”
韩牧点了点头,心中思索,这还差不多,要当就得当主政地方的主官。
韩牧看着辛肃,从李从礼出任淮东路的经略使,还有辛肃秘密进入山东领导忠义社,他基本就清楚了辛弃疾的打算。
韩牧拍了拍辛肃的肩膀道:“此次返回山东,记得一切小心为上,若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可以给我飞鸽传书,也可以找全真教的门人帮忙。”
辛肃抬手道:“辛肃拜谢小真人。”
李师婉有些担忧李从礼:“爹爹,你如今在大宋做官,金人一定会针对你,你可一定小心……”
李从礼握住女儿的手,柔声道:“婉儿长大了,你就放心吧,为国效力,是为父的职责,倒是你,跟在小真人身边游历江湖,也有苦头吃的。”
李师婉咬了咬嘴唇:“女儿无怨……无悔。”
李从礼看着韩牧道:“小真人,婉儿就拜托你了。”
韩牧郑重点头:“叔父放心,我定当竭尽全力保护婉儿。”
一路上,韩牧带着李师婉和周伯通,跟着李从礼和辛肃一行朝着北边一起走了六日,前方一处岔路口,众人也迎来分别。
李从礼骑在马背上,不舍地看着李师婉:“婉儿,记得时常给为父写信。”
李师婉眼中泛起泪光,却倔强地没有让它流下来:“父亲保重身体,女儿会照顾好自己的。”
“好,你们一路保重”
“小真人,世妹,你们保重”
“驾,驾”
辛肃和李从礼继续向北前往淮南东路,韩牧则是看着另一条路。
韩牧望着李从礼和辛肃的背影,直到在尘土中渐渐模糊。
“看来,数年之内,大宋朝廷恐怕就要同金国开战了。”韩牧看着远处的灰影开口,既有对即将到来的风云变幻的期待,也有一丝隐约的不安。
宋金的国力如今相差不大,但金国的北边,如今又崛起了一个蒙古,成吉思汗,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呐。
不过眼下,宋朝这边有韩侂胄,辛弃疾,还有杨万里,陆游,军队里也不乏有名将,韩牧将辛弃疾推向主政之位,剩下的事就得靠辛弃疾他们推动了。
李师婉望向父亲离去的方向,一滴泪水无声地滑落,韩牧拍了拍李师婉的肩膀,侧身为她挡住了侧面吹来的风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