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鼠辈。”高览见势不妙,佯攻逼退两人,调转马头撤离战圈。袁绍阵中三将应声而出,张合那副青面獠牙的玄铁面甲在雨幕中泛着幽光,手中三尖两刃刀拖地划出深深沟壑。
血色残阳下,张合长槊破空直取项悍咽喉,韩猛、车胄分掠两翼截住项婴与项他。
忽闻战马嘶鸣裂云而来,单雄信倒提狼牙槊跃出军阵,丈八铁枪在沙尘中划出寒芒:“关西单通在此,何人敢接我三合。”
袁绍勒马阵前冷笑连连,身后忽有黄须猛将纵声长啸。
但见叔梁纥单臂擎起青铜鲁戈,玄色战袍猎猎生风,古拙兵刃在他掌中竟似活物,戈影如龙盘桓周身三丈,所过之处卷起血雨腥风。
“竖子看槊。”单雄信暴喝声中狼牙槊雷霆万钧劈下。叔梁纥瞳孔微缩,鲁戈突如灵蛇吐信,精钢打造的槊头竟被生生挑断。战场霎时死寂,唯闻单雄信虎口崩裂的血珠滴落铁甲之声。
“报。”项梁军阵鸣金骤起,项婴虚晃一招抽身疾退。
车胄拄着半截断刀喘息未定,甲胄缝隙间渗出缕缕猩红。
袁绍金盔映着火光高举佩剑,十万弩手应声列阵,漫天箭影遮蔽了最后的天光。
项梁凝视着城外集结的袁绍大军,指节捏得发白。他早知此人心术不正,却未料对方竟敢公然撕毁盟约。
“龙且,城门交给你了。”项梁的佩剑重重磕在城垛上,溅起几点火星。
“得令。”龙且抱拳领命,眼中寒光乍现。城头霎时响起铁甲碰撞声,数百名弓手将箭矢搭在弦上蓄势待发。数十架抛石机的绞盘被士卒们合力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袁绍端坐战马之上,轻蔑地扬起马鞭:“苟将军,三日内我要看到项梁的人头。”身披玄甲的苟曦闻言冷笑,腰间青铜剑豁然出鞘:“叔梁纥!率重甲营直取正门,盾阵不得有隙。”
“诺。”虬髯将领高举长戈,身后重甲步兵立即结成龟甲阵。盾牌相撞的金属声犹如惊雷,震得城墙砂砾簌簌而落。
苟曦忽然收起先前的儒雅之态,森然喝道:“李从珂、韩猛何在?”两员悍将应声出列,手中陌刀还在滴着未拭净的血渍。“各领三千弩手分袭左右翼,把他们的滚石都给我钉在城墙上。”
城头骤然响起尖锐的破空声,龙且的怒吼穿透箭雨:“放。”
漫天箭矢如蝗虫过境,却在即将触及袁军时诡异地偏离轨迹,暗红血雾自苟曦周身升腾,竟在半空凝结成狰狞的屠夫虚影。
龙且忽觉双臂灌铅,箭囊中精铁箭镞竟自行锈蚀;单雄信手中长槊莫名震颤,险些脱手飞出。
项悍正要投掷的滚木突然炸裂,木刺在脸上划出血痕。就连中军帐内的范增也猛然呛咳,竹简上的墨迹诡异地晕染开来。
“雕虫小技。”龙且暴喝劈断城垛,抓起三石强弓连发七箭。箭矢破开血色迷雾,将七个袁军百夫长钉死在地。城下重甲营的推进速度肉眼可见地迟缓,龟甲阵边缘开始出现裂痕。
苟曦眯眼望着在箭雨中屹立不倒的龙且,掌心渗出冷汗。他精心准备的“屠夫”绝杀,竟被这莽夫用最原始的力量硬生生撕开缺口。
箭雨倾盆而下,细密雨丝敲打铁甲的声音与破空声交织成肃杀乐章。叔梁纥在城楼下将青铜剑重重插入地面,厉声喝道:“结盾阵。”铁甲相撞的铿锵声顿时响彻战场。
龙且站在箭垛后狞笑,猛然挥动令旗。
五个赤膊力士推着裹满火油的滚石轰然坠落,城墙砖石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迸裂四溅。
烟尘里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叔梁纥望着被碾碎的亲卫目眦欲裂,反手扯过三石强弓。
“着。”特制狼牙箭带着啸音破空而去。
龙且本能的侧身闪避,箭簇深深没入身后旗杆,箭尾翎羽犹自震颤不休。两人隔空对视,彼此都惊出一身冷汗。
城墙上李从珂挥动令旗,三千弩手齐射的箭幕遮蔽天光。项梁焦躁地拍打城墙,青石砖上留下血指印:“若吾儿项籍在此,岂容竖子猖狂。”
“当务之急是稳定军心。”范增扯住公子战袍,竹简地图在风中哗哗作响。浑身血污的项婴突然闯入:“末将愿率死士夜袭敌营。”
“不可。”范增指着城外森严营垒,“鲁军各营互为犄角,暗哨每隔半刻便换岗……”话音未落,项悍背着奄奄一息的单雄信踉跄奔来,断矛仍插在后者肩甲处。
项梁扳过单雄信惨白的脸:“何人伤你?”
“末将无能。”单雄信咳出血沫,“叔梁纥那老贼竟藏了连弩车。”
“雄信竟负伤了?”项梁手指重重叩在城垛上,青石溅起几点碎屑。他记得三日前校场比武,单雄信独斗十三员偏将犹自游刃有余,“那射箭的小子什么来路?”
红袍将领单膝跪地,肩头渗血的绷带格外刺目:“末将大意了。”他喉结滚动着,终是把“那人箭矢竟能穿透铁甲”这句话咽了回去。
阴雨连绵中,战旗突然摆动。苟曦抹去眉间雨水,铜哨在唇边发出尖啸:“鸣金。”传令兵刚要挥动赤旗,就被袁绍横刀拦住。
“此刻收兵,岂不白费三日攻势?”袁绍的鱼鳞甲哗啦作响,虎目扫过城头密密麻麻的弩机。
田丰突然从泥泞中起身,怀中竹简掉出半卷《墨子城守篇》:“十万儿郎是要逐鹿中原的,岂能折在这瓮城之下?”
夜色浸透中军大帐时,沮授突然打翻砚台。
墨汁在羊皮地图上蜿蜒成河:“项梁多疑如狐,若见我军每日减灶两千。”
“报。”斥候撞翻帐帘的声音惊得烛火摇曳,“林川大军已破虎牢关。”袁绍猛地捏碎手中陶盏,却见田丰正将新制的乾字旌旗塞给亲兵,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城楼上的项梁忽然眯起眼。远处袁军大营腾起的炊烟,似乎比昨日稀薄了三成。
他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剑柄螭纹,直到亲兵惊呼着递上沾血的林川令箭,那箭杆上还缠着半截冀州特产的紫穗稻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