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朵赶在奶奶准备开口前,赶紧摇头拒绝,头摇得像拨浪鼓,两根麻花辫甩得飞起:“不行不行,我不能要!”
王先骏笑了笑,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这是谢谢你给我泡的这杯茶的。”
他说完,端起那杯冒着热气的粗陶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王朵捏着那颗用彩色糖纸包裹的硬糖,有些不知所措,转头看向奶奶。
王朵奶奶点点头:“拿着吧。”
听奶奶这么说,王朵这才小心翼翼地把糖放进口袋里,糖纸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奶奶不想以后跟着你享福,你要记得,现在帮过我们的人。”奶奶摸着王朵的头,手上粗糙的茧子勾起发丝。
王朵抿了抿嘴,认真地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浸在水里的黑葡萄。
王先骏挑起担子,沿着王朵家门口的小路一直走。
走到拐弯处,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王朵的脑袋正埋在凳子上,低头写着作业。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光明灿烂。
王先骏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转身消失在拐角处。
王先骏回到家里,夕阳的余晖正斜斜地洒在天井里。
张丹坐在门槛边剥着豆角,王苗趴在小板凳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作业,铅笔头都快被她咬秃了。
王先骏放下肩上的担子,掸了掸衣襟上的尘土,走到灶房里端起茶缸,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这才缓过劲儿来。
王先骏抹了抹嘴,看了看王苗,说道:“今天去了王朵家里,那丫头也是这样,趴在凳子上写作业。”
张丹将豆角壳随意丢进地上的袋子里:“这能一样?”
“我们家里这丫头,是皮猴子,让她老老实实坐在书桌前做作业,就跟那凳子上有刺扎她屁股一样,一刻也坐不住。”
“王朵家里,那怕是没有可以好好写作业的地方吧?”
张丹想了想,按照王先骏之前说的,大冬天的,王朵脚上穿的凉鞋,连一件棉袄都没有,估计家里环境更糟。
王苗一听,立刻抬起头,一双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那朵朵姐姐家里,没有桌子吗?”
“没有。”王先骏说道。
王苗闻言,双手托腮,叹了一口气:“那朵朵姐姐也太可怜了吧。”
张丹听了,轻轻敲了一下王苗的脑袋:“可怜什么?”
“别看她现在趴在凳子上写作业,以后肯定有出息,能吃苦又爱学习,以后会走出去的。”
王苗一手捂着头,小声嘟囔:“那我也会好好学习的嘛。”
“赶紧写作业吧。”张丹看到王苗那鬼画符的字,就头疼。
她不想再搭理这糟心的女儿,拉着王先骏走到一边,低声说道:“你明天能不能陪我跟玲玲去一趟县城?”
王苗虽然低着头,耳朵却竖得老高,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偷偷摸摸地看向张丹。
张丹一眼瞪过去,语气严厉:“赶紧写你的作业,没写完……”她扬了扬手巴掌,威胁的意味十足。
“手巴掌”的余威仍在,王苗立马坐得端正,握住笔,一字一画认真地写起来,再也不敢分心。
王先骏听完了张丹说的事,没有犹豫便点头:“好,没问题,明天我陪你们去。”
王先骏顿了顿,眉头微微皱起,问道:“听你这么说,玲玲打算住在县城了?”
张丹点点头:“应该是吧,她还想住在县城,有机会就去看看王龙。”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街道上行人寥寥,只有几家早点铺子飘出阵阵香气。
幸好今天王先骏陪江玉玲去了。
到了王龙的理发店,店门刚打开不到二十分钟,江玉玲还在擦拭镜子上的灰尘,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门就被猛地推开,几个身材魁梧的男人闯了进来,为首的穿着一件黑色皮衣,眼神凶狠。
“哐当”一声,门口的凳子被一脚踹翻,重重砸在地上。
江玉玲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浑身一颤,手里的抹布掉在了地上。
为首的男子一进门,就岔开腿坐在理发凳上,一只脚搭上桌子,眼神凌厉地扫视了一圈:“你们谁是王龙的家人?”
江玉玲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哆嗦着,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是他老婆。”
皮衣男子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里满是轻蔑。
他大剌剌地坐在理发椅上,一只脚搭在桌子上,皮鞋底沾着的泥渍在桌面上留下几道污痕。
王先骏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挡在江玉玲面前,语气尽量保持平稳:“大哥,请问您这是?”
皮衣男子冷哼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三张皱巴巴的纸,重重拍在桌子上:“王龙欠了我的钱,这是借条。”
江玉玲颤抖着手拿起借条,第一张上的数字已经让她心头一紧,眼睛瞬间睁大。
等她翻到第二张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手指抖得几乎拿不住那张薄薄的纸。
“逾期不还,按照签的合约……”皮衣男子话还未讲完,跟他进来的小弟插嘴道:“现在,你们要还三倍利。”
江玉玲心里着急,赶紧解释:“大哥,不是我们不想还,实在是王龙现在……”
王先骏见状,立刻止住江玉玲的话头:“大哥,这事我们得慢慢商量。”
皮衣男子分给了王先骏一个眼神。
王先骏继续说道:“王龙现在不在,我们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您看,能不能宽限几天?”
皮衣男子眯起眼睛,语气冰冷:“宽限?你们以为我是搞慈善的?今天不还钱,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一旁的张丹这才从惊慌中回过神来,赶紧拉住江玉玲的手,将她往后带了两步。
她轻轻拍着江玉玲的后背,低声安抚:“别怕,有我们在。”
江玉玲的身体微微发抖,眼眶已经红了。
王先骏上前,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正准备分一根出去。
那皮衣男子的小弟已经抢先一步,从兜里掏出一包高档烟,动作娴熟地抽出一根,点燃后恭敬地递到大哥手上。
皮衣男子接过烟,深吸一口,烟雾在空气中缓缓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