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竟有这般见识，莫不是文曲星下凡？”
一位考官率先打破了满场的惊愕。
此话一出，大堂内顿时炸开了锅，惊叹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周学政也一下子愣了神。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试卷左上方的考生信息处，眉头微蹙，反复审视、确认。
那稚嫩的“十岁”二字赫然在目，果真是毫无差错。
“这，您看？”
几位考官彼此交换了个眼色，而后齐刷刷看向周学政，脸上满是欲言又止的神情。
周学政下意识地轻抚自己那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美须，沉吟思索了好一会儿。
他才缓缓开口道：“名字往后压两个吧。”
言罢，周学政抬脚跨步，径直离开了大堂，留下一众考官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那，那我这就往后誊抄名字了。”
手持毛笔的年轻考官，眼神带着几分无措，试探性地望向其他考官。
其余考官见学政已然离去，无奈之下，也只能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年轻考官得了指示，虽心有疑惑，也只能依言照做。
晨曦初露，府衙前早已聚满了人。
红榜张贴之处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喧闹声此起彼伏，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考生们形态各异。
有的三两成群，脑袋凑在一起，压低声音交头接耳，时不时神色凝重地比划着什么。
有的独自伫立在一旁，双手握拳，神色紧张，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浸湿了衣衫领口。
“来了，复试的名单来了！”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嗓子，人群瞬间如潮水般涌动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正手持复试榜单走来的考官。
“肃静！都让开！”
八名衙役齐声高喊，一边挥动手中的棍棒，左右开弓，硬是在拥挤的人群中给考官辟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考官稳步上前，在众人炽热目光的注视下，开始不紧不慢地张贴榜单。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屏气敛息，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死死地盯着那榜单。
他们目光在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名字间游走，心急如焚地搜寻着自己的大名。
“哎，中了中了！我竟进复试了！”
一位身着青衫的年轻书生率先打破沉默。
他兴奋得满脸通红，纵身一跃，跳了起来，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扯着嗓子向同伴喊道。
同伴冲上前，脸上堆满了羡慕，双手抱拳不住地作揖：“恭喜恭喜，这下可算离功名近一大步了，往后发达了可得多多提携兄弟一把！”
这边欢声笑语还未散尽，一旁几位落榜的考生却仿若霜打的茄子，个个一脸黯然。
有人低垂着头，缓缓摇头轻叹：“看来我还得回去苦读数载，这求学问之路，当真是艰难无比啊……”
此时，负责唱名的考官迈着方步，缓缓踱步而出。
他神色威严地清了清嗓子：“诸位安静，复试名单已然确定，榜上有名者，听好了。”
“三日后卯时务必准时来此参加复试，万万不可有误，若有延误，视作弃权，取消资格！”
刘耕书、刘知农与刘勤三人站在人群最外围。
里三层外三层的考生和看热闹的百姓把红榜围得严严实实。
他们踮起脚尖、伸长脖子，也只能瞧见攒动的人头，根本瞅不见榜单上的半个字。
不过，考官宣布复试时间时，三人都听得真切，知道三日后卯时要准时赴考。
“阿弟，你别拉着我啊！”
刘勤急得面红耳赤，像热锅上的蚂蚁，眼里满是不甘，身体前倾，使劲儿想要往人群里冲。
“阿哥，这会儿人太多了，咱们就算挤破头，能不能看到榜单都不好说，还平白遭罪。”
刘耕书紧紧拽着两人衣角，双手像钳子一般，说什么也不松开。
刘知农和刘勤对视一眼，知道刘耕书所言在理，只能心有不甘地作罢。
他俩在原地急得抓耳挠腮，来回踱步，嘴里嘟囔着，满心懊恼，应该再起早点来的。
刘耕书觉得有些好笑，不禁抬手捂嘴，偷偷笑了起来。
这一等，便是一个多时辰。
所幸清晨尚有几分凉意，倒也不觉得难熬。
眼看着人群逐渐散去，刘知农和刘勤眼中精光一闪。
两人对视一眼，瞅准时机，双双发力，挣脱了刘耕书的牵制，朝着榜单飞奔而去。
刘耕书无奈地耸耸肩，抬眼望去。
人群虽较之前稀疏了些，可依旧乌泱泱一大片，汗臭气味扑面而来，熏人的呀。
他一点也想和这些汗臭味肩并肩。
这般想着，刘耕书索性又在旁边那块大石头上稳稳坐定，等待父亲与兄长归来。
“哈哈哈，阿弟！”
刘勤推开拥挤的人群，挤了出来。
头发凌乱地散在额前，几缕发丝被汗水浸湿，狼狈却又毫不在意。
他满脸涨得通红，眼中闪烁着狂喜的光芒，扯着嗓子高喊：“你进复试啦，第三个名字就是你！”
此时的他，两只脚只有一只鞋，还有一只鞋子不知去了哪里。
“阿哥，阿爹人呢？”
刘耕书忙站起身，大步迎上前去。
他只看见自家阿哥出来了，怎么一起进去的阿爹没出来？
“他在我身后呀！”
刘勤下意识地扭头回望，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疑惑之色。
他挠了挠头，喃喃自语道：“啊……阿爹刚才还在身后推了我一把呢？”
只见身后是熙熙攘攘、拥挤不堪的人群，人头攒动，哪里有父亲的半点影子。
“这……”
刘勤一时语塞，索性则不多想了。
“阿弟，估计爹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咱们坐着等吧。”
刘勤低头瞧了瞧自己那只光着的脚丫，又环顾了一圈周围，自己的鞋找不回来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拖着这只没了鞋的脚，一步一踮地朝着旁边的大石头挪去，一屁股坐了下来。
“噗嗤。”
刘耕书见状，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阿哥，你在这儿坐着等阿爹出来，我去给你买双鞋，不然这脚得磨破皮了，路都没法走。”说着，他便快步朝着集市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