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那宋粲一路摸了身边的“蔡字恩宠”郁闷的坐了半幅王驾回家。
此时回想父亲初见此物之时的面色,才觉得这怪模怪样的荷花盏有些个烫手。
王驾还未到路口,远远,却见自家门前且是个门庭若市,车马盈门,那叫一个热闹非凡。
心中不知是何缘故,饶是一个忐忑。然,见那留在清明寺的马车停在门口,心下便是个释然。
心中暗道:便是那龟厌他们回来了。
想罢,心中一喜,且是将那心下的郁闷扫去了大半。于是乎,便踢了轿撵催那轿夫。
见自家门前,宋易忙着收那来客礼单,宋博元带着张呈、陆寅收点礼品,那叫一个忙的不亦乐乎。这一番欢天喜地却让宋粲看的一脑子的懵懂,且是心下惴惴。
暗道:不应该啊?本是这恶厮到了嘛?怎的搞出来这般的热闹?
想罢,且是一个心急。未到门口便拎了那蔡字恩宠的锦盒,自己从那轿辇上跳将下来,疾步过去,拉了宋易问:
“如此热闹所为何事?”
宋易见了自家小主过问,躬身抱拳刚想回话,却听到那英招后,有公鸭嗓道:
“合适!合适!你自己作下这等孽债,却让我俩老家伙揩你的勾子,饶是合适的嘞!”
闻声,便见那胖大杨戬揽了父亲正平,一路笑骂着出来。
这话且是让那宋粲听得一愣,心道:谁?我?咋了?揩什么勾子?
见杨戬笑的一脸的褶子,口中笑骂又是一个瞠目,且望了自家的父亲,心下问:咦?这老媪怎的还未走也?
虽是心下如此想来,面上却躬身抱了拳刚要问他,却听见父亲宋正平且是压不住的喜悦之情的斥责,望了那宋粲手中的裹了“蔡字恩宠”的包袱一眼,眉头一皱,缓声斥道:
“且是作得人父,行止还需检点些。还不谢过门公?”
听了父亲的话来,宋粲饶是一个神智不清。
恍惚了心道:啥时候的事啊?我连个老婆都没得,这就做人父了?细胞分裂的麽?
却碍于父亲训斥,赶紧躬身与那杨戬道谢。
杨戬也不还礼,便对宋正平抱怨道:
“你这老官,饶是护短的紧,今日如不得那妙物封口,定将你护短之事说与那祥符调的戏工们,编排出个十折八折的戏文来。”
宋正平听了杨戬这胡缠,饶是一愣,随即道:
“你这老泼货,我何时许的你来?”
于是乎,便见宋正平甩手而去,胖子杨戬一路叫嚷了冤屈絮絮叨叨的跟随。
两人一句一搭的走开,留下宋粲却听不懂这两人的彩虹神仙屁。
且挠了头,心道:却不知何事竟让父亲这等学究也开始骂人了。
想罢,倒是一个猛醒。
心又道:这龟厌来了,那宋若便也是到了。
此念一起饶是不堪的紧,竟忘了自己这养女之事。心内暗骂了自己一句,便焦急往那后宅跑。
刚入的二门,便见一干人等呜呜泱泱的围了那龟厌,且是一个风雨不透,倒是挤不进去的样子。到得近前,且听那帮人,老问打坐养生,少问鏖战之法,那龟厌,便是一个瞠目结舌,惊恐的望了一帮人从他嚷嚷。却是为了那杨戬的一句“活神仙”所累。
一干人等乌央央吵闹弄的那龟厌两眼无神,神情恍惚,白了个脸且是个要死的样子。
宋粲见了心内笑道:你这泼皮也有今日!倒是没咒念了吧?平日里见那龟厌胡搅蛮缠的多了,今日此状倒是头一次见到。
那龟厌也是清修惯了的,哪里见过如此乱糟喧嚣。且在左顾右盼之时,见得那宋粲与人群外笑他,便嚷了一声:
“尤得那厮休走!”话音未落,便分开了众人,上去一把抓住宋粲便不撒手。
言语虽恶,然却眼神之切切,表情之惶惶,口中发颤。那宋粲且不想放过了他,便推了手,道:
“诶?你这老道,教人鏖战之法去吧,何故攀我来!”
见宋粲如此这般,这龟厌便无了平日的泼赖,放软话道:
“且带协我则个。”
宋粲见了这货的表情,且是想笑来,却又作得嗔道:
“你这道士!好生的不知趣,此乃弘扬道法之机也,将你那虚多实少的丹药分于他们些个……”
龟厌听得宋粲如此说来,也是急眼了,脱手正色道:
“丹药可是乱吃得?若无那根基,行不得周天磨不出丹田,便是吃了也只作的个喷红屙血一命呜呼也。家属必有官司与我哉!”
两人正在打了麻缠,却又见那帮的老少往那龟厌过来。
那龟厌见了便浑身的一个冷颤,抓紧了宋粲的衣襟,藏在其身后,口中怪叫“莫来!”
宋粲见他着实是害怕,便拱手抱拳向那赶来的老少道:
“列位明公,在下与道长有要事相商。各位莫要心急,与那宋易要了号贴,改日道长按号贴拜访列位可好?”
众人听了,其中有好事者喊道:
“活神仙施丹了也,去问那宋易川要得号贴去者!”
一声喊罢,那一众老少便蜂拥而去找那宋易去胡缠。
有了此等机会,龟厌且是拉了宋粲着急忙慌的望内院跑去。身后且听得宋易撒了泼皮的嗓音叫喊:
“甚号?!我有何号贴与你!”
宋粲听了那呜呜泱泱之声中宋易的冤枉便有些个于心不忍,却想停下脚步关照一下,却不成想,又被龟厌拉了他道:
“喻虚呀!且又回头作甚?好在死道友不死贫道!认真些!跑路也!”
宋粲听了这厮的话来便是一个欣喜。却不为别的,只为了这混账王八蛋的混世魔王且是还魂了也。
咦?这宋粲犯贱?非得让他作出一个泼皮无赖的行止才甘心?
话不可如此说来,这般的泼皮性状,倒是好过那整日哭天抹泪,满眼寻死的道士。
两人跑进内院,躲在廊下喘息,那宋粲拉了龟厌捏了臂膀,看了上下,道:
“如何脱得身?”
龟厌喘息完毕,便用手比了鼻梁正了道冠,将自己家身上扫洒一番,漫不经心的回道:
“此乃道法仙机,岂非你这凡夫俗子所能参透?”
宋粲这龟厌如此说,便瞠目的望了他,口中喃喃:
“哦,仙法……”念叨之后,随即张口往外叫嚷了一声:
“道长在此……”
却还未喊完,便被那龟厌捂了嘴小声喊道:
“爷爷也,莫要再来!”
宋粲挣了龟厌的手,啐了龟厌手上的咸腥,厉声道:
“与我好生说话!”
龟厌吃了这亏,也是怕了宋粲再招了那帮人来。便换做一副乖巧的模样,着衣袖擦了沾有宋粲口水的手鄙视道:
“倒是行了吴王的方便。一路上有惊无险也。”
宋粲听了便是一个疑惑,望了他又问:
“吴王?你可认得仔细?”
龟厌听罢,且挠了头道:
“那老匹夫!怎的不认得。当年道君赐下亲书《度人经》,倒是旁人无问,偏他却要得一份去,害得师父命我手抄与他,还要字字描的像……”说罢,便停下手又道:
“师父曾言,他乃半龙之相,有帝缘,却无帝位。如有面缘,且不可称他为吴王。”
听得此话,那宋粲一愣,惊道:
“那我且叫他什么?”
话出,便有见那龟厌玩世不恭,爱谁谁的表情撞来。自家讨了一个无趣,便自己找话圆了面子,口中道:
“这半龙之相却是为何?倒是有缘观之……”
两人说话间,那宋粲却是不知,自家却平白无故便做了人家的便宜儿子,被他那干爹绕世界的显摆呢。
说这吴王赵颢为何偏要认这宋粲作干儿子?
此间以为一番因缘承负,前世的纠葛。
二则麽,如同那杨戬一般,却也是一个拉拢。
想这大宋的万里江山,怎的说来也逃不出一个“赵”字。虽吴王赵颢年少轻狂之时确实做过荒唐之事,比如陷害王安石,再比如坑他哥哥,再比如和他侄子抢皇位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劣迹斑斑。不过这年龄大了,经的事多了,也变得稳重了许多。
而这些年朝堂政令不行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若再任由两党四派与那朝堂之上胡闹了,毁的且是他们赵家的江山社稷。
无论新旧两党如何的作恶,然,其中也不乏旷世之才,治世的能臣。无论怎样,群策群力,辅佐皇上座稳了江山,总好过那蔡氏一家专权独大的好。
如果,此时能有人从中粘合共辅皇图便是大好。
退一万步而言也总比那权倾于人要好。
哲宗朝,那独相章惇,兴同文馆案“污人害命,祸及妻子”、元佑案,上书将司马光、吕公着掘坟毁棺,镇压朝堂、瑶华秘狱“托邪门旁道,废皇后孟氏”威慑与后宫、又有“按礼法而言,同母胞弟简王当立”事涉皇家立储。
好吧,这些都能忍,但是,这“诋宣仁太后,老奸擅国”之言且是让吴王震怒!宣仁圣烈高皇后什么人?且是那吴王赵颢的亲妈!
大观三年,蔡京独大朝中无人抗衡,又隐隐见那独相章惇的魂魄附身于其身。
那章惇是个奸臣吗?
说他一个“奸”字绝对是个冤枉。
章惇独相这些年,恰恰是北宋国力、军力除去太祖、太宗也就数得上这哲宗了。
绍圣,西夏攻陷金明寨,主帅张兴战死。然,夏虽胜,且也吓得那梁太后求援于大辽。
元符,西夏边疆酋长边厮波结等归顺宋朝,吐蕃六千余人归顺宋朝。章惇指挥王愍直下吐蕃,遂,吐蕃主陇拶臣服。
西夏接连上表,辽朝征集大军驻扎宋辽边境,作出大举南下之势。却派萧德崇出使汴梁,以图劝和。提出让宋朝归还攻占西夏的领土。惇厉言之:“夏国作过未已,北方使者虽来劝和,也需要讨伐,若能服罪听命,虽北朝不来劝和,亦自当听许”
意思就是我管你来不来劝和,我就要打的他臣服!劝你小手勿伸,要不然连你块捎带了。这且不是只说了狠话,直接将宋辽边境越界者悉数斩杀!
大辽慑于宋之国力,亦是个退兵百里,“元符和议”草草收场。
其直接结果,便是“夏臣服”。
这雄图西域,震慑辽夏之举,且是一血“澶渊”之耻,饶是一个解气。
国力上,章惇“以常平、免役、农田水利、保甲,类着其法,总为一书”定名为《常平、免役敕令》颁行全国。至此,熙宁新法基本恢复。
又以“每年校其增亏,以考验诸路当职之官”除去之做官不做事的冗官。对于朝中两党?想斗来斗去的也行,我也不管你贪与不贪。先完成了手头的业绩再说!
什么?业绩完不成?好办!直接一杆子支到岭南,公费旅游去!弄不弄死你?看情况!反正那地方为烟瘴之地,每年都能死不少人。
官风得以整治之后,这章惇又设三司会计司。
重新登记天下之户口、人丁、场务、坑冶、房园、租额、年课之类,使有无相通,以省察国家大计。
这意思太明确了,有绩效也不行,你管的那个地方多少人丁,多少耕地,多少工坊,多少人租房子做生意,三司会计司给你统计的一个清清楚楚。绩效?绩效多少也要考核!我这有定数的!
如此,说那“哲宗盛世,实乃章惇之功”且不是虚言一句。
但是如此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做法,饶是让那文武百官怨声载道,让这皇室宗亲心下胆寒?
然,蔡京“敢不尽死”之言说出,其做法且是让那满朝的文武,皇室的宗亲似乎又闻到了那章惇丝丝的杀气。
但是,离开这蔡京之才,又是一个党派之间的知性交攻,乱作一团。
以至政令不行,朝堂不稳。更要命的,这税赋也跟着收不上来了。如此倒是一个难办。
却又想来再用蔡京。然此翁却是个几度沉浮,此番罢逐若再度启用,那便是封无可封了也。
届时,便又是一个独相章惇!
皇室不堪其辱,百官不忍严苛,倒是打死了也不想他再度复出。
于是乎,这吴王便是看中了那远离朝堂,“纸屏,石枕,竹方床,手倦抛书午梦长”躲在家里看笑话的宋正平。
宋正平岂能替代了蔡京了去?一个闲云野鹤一般的御太医,且不能和沉浮三朝的官痞子,老油条相比。
但是,这宋家世代为医,便是攒下了这朝野、军中无边的阴功人脉。
由此这皇室宗亲便动了心思有意将这宋正平拖入其中。以期,用其手中的人脉,祖上的阴功粘合两党之才为官家所用。
如此,才有了那宣武将军宋粲出差汝州督贡之行,杨戬拼了老脸缠了宋正平要酒、吴王赵颢舍了面皮也要认了他作干儿子之事。
然宋正平乃大医,与那汝州的之山郎中亦是一个心有灵犀。
“政令下行”且比作人之经脉,气不达则麻,血不达则木。气血皆不达,便是一个气血两虚,不治尔。
且是知道这章惇、蔡京之流,乃药中大黄,名之曰“将军”。
其性沉而不浮,其用走而不守。便是一个“夺诸郁而无壅滞,定祸乱而致太平”的猛药。且是对这本朝官风焦躁,内邪蚀体,政令瘀塞之症。且不是自家这味温补粘合,提振元气的人参。
此事,那程之山明白,宋正平明白。甚至,在那奉华堂躲清闲的官家也明白。
然,且不是那宋粲、龟厌所能知晓的。
那龟厌正了衣冠,拢了道袍,望了宋粲手上那“蔡字恩宠”的包袱,吞了口水,舔了嘴唇,问:
“可是吃食?”
宋粲诧异慌忙将那包袱藏在身后,望那龟厌骂道:
“你这饿死鬼投胎,某家欠你的麽?”
龟厌见宋粲藏了那包袱,顿时心下坚定了那包袱里面定是皇上赏下的好吃好喝。于是乎,伸手便要去抢,口中大声嚷道:
“诶,你这鸟厮……”
一声喊出,却又怕惊了那前院的众人,便四下看了看小声道:
“却是在你家,我不管你要……”
宋粲没听完他说,便扔了那裹了“蔡字恩宠”的包袱与那连廊的美人靠上,没好气的打断他道:
“我一早便去面圣,到现在也粒米未进也!”
话没说完,却又见那龟厌苦了个脸,可怜巴巴,便于心不忍道:
“忍些则个,一会便有酒席吃。现在哪来的吃食与你。莫做个可怜相与我!”
龟厌听了,便揉了脸,收了那可怜相。
见宋粲提了那包袱要走,便慌忙了拖了宋粲的胳膊,道:
“适才跟着大娘进得内宅,见佛堂之上有许多供养:馒头足有斗大,烧果,衬饭无数,果品新鲜……”
宋粲听那龟厌又要打供果的主意,倒是家母却没有济尘禅师的佛法修为。
心下想起母亲发现供果被偷吃那跟人玩命的嘴脸,便觉一个风吹裤裆屁屁凉,一个冷颤打将出来。遂,便是三尸神暴跳,大声叫道:
“你这厮!莫要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