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这人分明是在胡说八道,您可不能听信他的鬼话。”
谢夫人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仍然试图保持镇定。
谢尚书的脸色铁青,他的目光如刀锋般锐利,直直地盯着谢夫人。
大厅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仿佛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夫人,你还有何话说?”谢尚书的声音低沉而冷冽,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谢夫人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从容:“夫君,这谢槐分明是被我赶出庄子后,心怀怨恨,故意来污蔑我的。他所说的都是无中生有,您可不能被他蒙蔽了双眼。”
谢槐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决绝:“老爷,我说的句句属实。若您不信,我可以带您去庄子上搜,我藏了倒卖店铺、田产的文件的拓件。我还可以报出那几家被卖掉的铺子的名字——”
他报了一个又一个名字,每报出一个,现场的气氛就更沉重一分。
“你闭嘴……”
谢夫人的面容在瞬间变得苍白,她的目光落回在谢尚书脸上,试图寻找一丝信任和关心,但她只见到了一片冰冷。她的手指颤抖,紧紧抓住云烟的衣袖,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她忽地紧咬牙齿,像是知道了穷途末路,她不能再退。
“谢槐,”她脸上露出居高临下的怜悯之色,“你被男人做了那样的事,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你也不能随意将恨发泄在无辜的人身上。什么拓件,我一无所知,恐怕是你偷卖了谢府的财产栽赃到我身上!”
“你闭嘴!”谢槐如猛兽般喘息起来,目眦欲裂。
谢夫人激愤地对谢尚书道:“夫君,你不会因为这等低劣之人就怀疑于我吧,如今府中已经够乱了,我们不能再闹出笑话让满遥城的人都看不起我们了!”
谢尚书只是冷冷地抬起眼皮,睨她。
谢夫人急迫地出主意道:“先把这疯子拖下去,关押起来,免得他出去坏了我们谢府的名声。”
谁料谢槐却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神情虔诚而诡异:“你关不住我!贵人会救我的!”
他转动眼球,眼球拼命地向上挤,几乎要把系带都扯断了,黑色的眼瞳死死地盯住谢夫人的头顶,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怖的东西,他惊惶地喘息两声,又哈哈大笑起来:“你要偿命!谢夫人,你以为楚姨娘会放过你吗?她没有放过我,她也不会放过你!”
“你看呐,你看呐!举头三尺有神明!”
谢夫人忽地尖叫起来,几乎要扑上去扇谢槐的脸——但谢槐的脸太脏,身子太臭,她捏着鼻子,没下得去手。
谢尚书大喝一声:“行了,带下去!”
“贵人会救我的!贵人会救我的!我知错就改,我会救赎我的罪孽!”
“而你们会在业火的煎熬中痛苦死去!”
门外几个家丁应声而上,将谢槐拖了下去。谢槐还在大声喊着,但声音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大厅之外。
“夫君……”
见谢尚书让人把谢槐拉走,谢夫人知道谢尚书还是念及夫妻恩情,愿意保全她的体面,她娇声唤着谢尚书,抹着眼泪,道:“你相信我……”
谢尚书却只斜她一眼,说:“你别管账了。”
这一句十分寻常的话仿佛比前面大吼大叫的争吵都要可怕。
因为这是收回谢夫人执掌中馈大权的意思,这么多年,这样的事从未发生过。
谢夫人霎时软了腿,“噗通”倒在地上。
“你不能这样对我,”她喃喃着说,“我都是为了谢家,都是为了璇儿啊……我贴补娘家怎么了,那还不是为了夫君你的官声,那还不是因为夫君你仕途不顺,才需要我拿钱去——”
谢尚书暴怒道:“闭嘴!”
他指着谢夫人的头,怒斥道:“你贴补娘家就是为了你的脸面!你还好意思说是为了我!”
谢笙见此,适时地上前。
她拉住谢尚书的手,轻轻咳嗽了一声,柔弱地道:“父亲,笙儿虽力弱,但实在不忍看父母如此忧愁,若是有什么笙儿能帮得上忙的,一定让笙儿尽了女儿的本分。”
谢尚书感到手中柔夷微微泛凉,叹气一声,收了一些脸上的冷漠,低头看向自己唯一剩下的女儿,复杂道:“笙儿,如今父亲也只靠得上你了。”
他捏了捏谢笙的手,眼中思绪繁杂,最终还是放下了谢笙的手,道:“不过这事你帮不上忙,父亲自然会和母亲处理好。你安心准备你的婚事就是。”
谢笙见他防备心如此重,更加确信了“管账”指向的是谢府那本记载了谢尚书上任以来所有受贿的暗账。
她应了一声“是”,收回手,用帕子掩住嘴唇——被她的手碰到的帕子上异域香膏的味道十分深邃,久久难消。
谢笙看向谢尚书的手——刚刚与她的手接触了,也会沾染上香膏的味道。如果谢尚书后面接触了什么东西,也都会染上香膏的味道。
她掩住眼中深色。
谢尚书离开后,匆匆进入了洛水小院。
他进入最内间的暖阁,将檀木桌上的龟头扭向东侧。
“咔嚓”一声响后,桌上无端地弹开了一块木板,露出一个文字组合锁。
精密的文字组合锁呈横式圆柱体形状,轴心排列着数只同样大小的转轮,转轮表面刻着同样数目的文字。
一片静谧之中,谢尚书仍然警惕地四下观察了一番,用宽大的袖子掩住文字锁,“咔咔咔”地拧过七声响后,清脆的“咔嚓”一声。
谢尚书伸手进去掀开文字锁,连着掀开了一块木板,木板之下还藏着一个暗格空间。
他小心地拿出了一本厚厚的账本,翻阅了几页后,脸色一黑。
“这该死的女人,”谢尚书咒骂了一声,将账本藏在身上,又叹气道,“信谁都不如信自己。”
他放好账本,匆匆地离开了洛水小院。
“小姐,老爷出入了洛水小院。”
这日傍晚,秋月轻手轻脚地从有风小筑外走回,告诉谢笙这个消息。
谢笙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时机终于成熟了。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洛水小院。
夕阳的余晖洒在l洛水小院的屋顶上,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却隐藏着一窝窸窸窣窣的老鼠。
她又看向一侧烧毁后还未来得及重建的芙蓉阁。
烧焦的芙蓉树倒在地上,像乌漆嘛黑的尸体,张牙舞爪。
“看着吧,谢珠。”
“斗蛐蛐了。”
这几日经历了许多风波,谢府中人人惶恐,都静悄悄的,宾客的欢声笑语也消失了。
鸟雀停在芙蓉树枯败的枝头。
骤然间,尖锐的女子尖叫声惊起了一片飞鸟。
“不好了!不好了!”
“有人偷了寒王殿下送给二小姐的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