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尖细的声音在晁盖耳边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晁盖点点头,示意晁雄征跟上,父子二人拾级而上,步入县衙大堂。
大堂内,济济一堂。
或白须飘飘,或锦衣华服,或愁眉苦脸,泾渭分明地聚成几堆,正是县里有名的乡绅地主们。
众人见晁盖父子进来,纷纷投来注目礼,神情复杂。
堂上,端坐一位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正是这阳谷县的父母官——知县。
他正襟危坐,面色凝重,与平日里那副笑面虎的模样判若两人。
未等晁盖父子行礼问安,后堂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身材矮胖、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在一众衙役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他头戴黑色幞头,身着紫色圆领袍,腰间系着一条玉带,手上还拿着一柄玉如意,走起路来,身上的玉佩叮当作响,派头十足。
晁雄征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那括田所的公使。
“见过公使大人!”知县率先起身,躬身行礼。
众乡绅见状,也纷纷跪倒在地,齐声高呼:“见过公使大人!”
公使大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径直走到堂上的太师椅前,一撩袍子,稳稳地坐了下来。
他轻摇着手中的玉如意,目光扫过堂下众人,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晁雄征站在晁盖身后,好奇地打量着这位公使,心中暗自揣测着他的来意。
“诸位乡绅,咱家此番前来,想必尔等也都知晓。”公使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尖细,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圣上体恤民情,欲将尔等名下田地收归国有,以解百姓之苦。尔等可有异议?”
知县立刻从案上取出一叠地契,双手捧至公使面前:“回禀公使大人,地契已尽数收齐。”
公使接过地契,随意翻了翻,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而堂下众乡绅,却一个个面如死灰,心痛如绞。
这些地契,可是他们祖祖辈辈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家业啊!
如今,却要拱手让人,如何能不心痛?
“嗯,知县办事效率不错。”公使将地契交给身后的随从,又将目光转向了堂下众人。
“圣上仁慈,念及尔等多年为朝廷效力,特许尔等继续居住在原住宅院内,尔等可要好生珍惜才是。”
“谢公使大人,谢圣上隆恩!”众乡绅如蒙大赦,纷纷叩首谢恩。
公使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起身。
就在众人以为事情就此结束,准备告辞离去之时,公使却突然话锋一转……
“慢着,”公使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尖刀划过玻璃,刺耳难听,“圣上体恤尔等,但也需尔等知恩图报。如今田地收归国有,管理起来颇为费力。为方便管理,咱家决定,三日后,尔等需将住宅院落一并交由官府代管,以便统一调配。”
此言一出,堂下顿时一片哗然。
原本以为逃过一劫的乡绅们,再次如同被雷击中一般,呆立当场。
交出田地已是剜心之痛,如今还要交出住宅院落,这简直是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啊!
“公使大人,这……这万万不可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颤巍巍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老朽一家老小,世代居住于此,若是交出宅院,叫我等如何生存啊!”
“是啊,公使大人,我等愿将家中所有金银财宝尽数献上,只求能保住祖宅啊!”另一位乡绅也跟着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哀求道。
一时间,堂下哭声震天,众乡绅纷纷跪倒在地,苦苦哀求。
晁盖也面色铁青,双拳紧握,眼看就要爆发。
“爹,冷静!”晁雄征一把拉住晁盖的胳膊,将他按倒在地。
晁盖一愣,转头看向儿子,眼中满是疑惑。
“爹,莫要冲动!”晁雄征压低声音,在晁盖耳边低语,“此事还有转机。”
晁盖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强压下心中的怒火,静静地听着儿子的分析。
“这狗官,胃口未免太大了吧。”晁雄征看着堂上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心中冷笑,“他这是要将咱们往绝路上逼啊!”
堂上,公使对堂下众人的哀求置若罔闻,只是轻摇着手中的玉如意,脸上挂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他享受着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仿佛这些乡绅的命运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爹,莫要慌张。”晁雄征继续在晁盖耳边低语,“依孩儿看,这狗官并非真的想要咱们的宅院,而是想要……”
晁雄征的话还没说完,晁盖突然站起身来,高声说道:“公使大人,草民愿出五百贯,保住宅院!”
晁盖的话一出口,堂下顿时响起一片附和声。
众乡绅们纷纷站起身来,眼中带着一丝希望,看向公使大人。
他们深知,五百贯虽然不是个小数目,但相比祖宅的安危,这已经是他们能承受的极限了。
“晁家庄主果然识时务。”公使大人微笑着点点头,目光在众乡绅中扫过,心中暗自盘算。
五百贯显然不是他的目标,但这个价位已经让他有了继续谈判的资本。
他轻摇着玉如意,缓缓道:“晁庄主,五百贯未免太少了些。圣上恩德,我等自然不敢贪功,但也需尔等知恩图报。一千贯,这宅院我便替尔等保住。”
晁盖脸色一沉,目光中闪过一丝愤怒,但他很快压下情绪,转头看向身边的晁雄征。
晁雄征眉头微皱,心中暗自权衡。
他知道,公使此举无非是借机敛财,若不答应,后果将不堪设想。
晁雄征轻声说道:“爹,一千贯虽多,但若能保住祖宅,也值了。”
晁盖点了点头,转过身来,高声说道:“公使大人,一千贯,我晁家愿意出!但求保全祖宅,我等感激不尽!”
公使大人满意地点头,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好,一千贯,宅院便归尔等所有。三日后,钱银到帐,宅院之事便不再提起。若无其他事,咱家便先行告退了。”
公使大人在衙役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县衙,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乡绅。
晁盖长出了一口气,紧握的双拳慢慢松开。
堂下的乡绅们纷纷松了口气,虽然心中依然愤懑,但暂时保住了祖宅,让他们感到一丝庆幸。
晁雄征与晁盖走出县衙,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带来一丝暖意。
晁盖看着儿子,眼中满是赞赏:“华寿,你今日的表现,为父欣慰。不过,你前些日子提过,要去闯荡江湖,如今还打算吗?”
晁雄征微微一笑,目光坚定:“爹,孩儿曾说要去闯荡江湖,如今却有了新的想法。拳棒之上,才是真正的闯荡之道。”
晁盖眉头微挑,若有所思:“哦?你说说看。”
晁雄征微微一笑,转身走向练武场,手中提着一杆长枪,声音中带着坚定:“爹,先陪孩儿练练枪法,再细细说来。”
晁盖点点头,跟着儿子走向练武场,心中涌起一丝期待。
夕阳下,父子二人开始了一场激烈的对决,枪影如龙,气势如虹。
晁雄征接过父亲递来的长枪,枪身冰凉的触感让他心中一凛。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利剑。
他将长枪紧握,摆开架势,枪尖直指父亲。
“爹,孩儿今日方知,这乱世之中,唯有拳棒在身,方可立足。”晁雄征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晁盖看着儿子,这段时日,你的拳脚功夫,为父看在眼里,确实大有长进。
”
他回忆起之前,儿子每日在练武场挥汗如雨,拳脚之间虎虎生风,颇有几分气势。
他欣慰地说道:“如今庄中,怕是已经无人能做你的对手了。”
晁雄征闻言,并未骄傲自满,而是更加认真地挥舞起手中的长枪,枪身如同一条银蛇般在他手中翻飞,带起阵阵破空之声。
他枪法流畅,刚柔并济,力量与技巧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令人叹为观止。
晁盖捋了捋胡须,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不错,不错,华寿,你的拳棒功夫,确实已经可以自保了。若是再有些江湖经验,便可称得上是一位好汉了!”
“爹,孩儿正有此意!”晁雄征收起长枪,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他看着父亲,郑重地说道:“孩儿想出去闯荡一番,结交江湖豪杰,增长见识!”
晁盖闻言,他点了点头,说道:“男儿志在四方,你既有此意,为父自然不会阻拦。你这性子,也该出去历练一番了。”
他拍了拍晁雄征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只是,你此番出去,需多加小心,切不可鲁莽行事。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凡事多留个心眼。”
晁雄征心中一暖,知道父亲是担心自己,他郑重地说道:“爹,孩儿记下了。孩儿不会让您失望的!”
晁盖点了点头,又说道:“你此去,需与你娘说一声,她定会为你担心。还有,你一人出门,我总有些不放心。便让晁三随你一同前去,也好有个照应。”
晁雄征闻言,心中更加感激,他知道晁三是庄里最忠心耿耿之人,有他同行,自己也会更加安全。
他点了点头,说道:“孩儿明白了,这就去告诉娘亲,准备行装。”
“去吧!”晁盖挥了挥手,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期待。
他相信,他的儿子,定能在江湖上闯出一片天地。
“爹,我……”
晁雄征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却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