喽啰禀报招安之事后,厅内气氛陡然一变,方才的热闹喧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掐灭,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
晁盖猛地站起身,手中的酒碗重重地落在桌子上,酒水四溅,染湿了桌布,也溅在了他胸前的衣襟上,如同点点血迹。
“招安?”他低吼一声,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火,“我等啸聚梁山,杀贪官污吏,替天行道,岂能受朝廷招安!”
“哥哥息怒!”吴用连忙起身劝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他环视一周,目光落在众人脸上,“如今我梁山虽兵强马壮,但连番征战,不少兄弟都受了伤,尤其是上次攻打曾头市……”
“军师此言差矣!”武松猛地站起身,粗声粗气地说道,“俺身上的伤早就好了,随时可以再战!更何况,曾头市那帮鸟人,害得我们损失了那么多兄弟,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武松兄弟说得对!”阮小七也跳了出来,扯着嗓子喊道,“俺也早就等不及了!咱们这就杀下山去,踏平曾头市,活捉了那史文恭,祭奠死去的兄弟!”
厅内气氛再次热烈起来,众人纷纷请战,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杀下山去。
晁盖看着眼前群情激昂的兄弟们,心中豪情万丈,正要开口下令,却被吴用再次打断。
“众位兄弟的心情,我吴用能够理解,”吴用缓缓说道,声音低沉而有力,“但如今朝廷大军压境,我等若是轻举妄动,只怕会引来更大的麻烦。况且,上次攻打曾头市,我梁山损失惨重,不少头领都受了伤,如今正是休养生息之时,不宜大动干戈。”
“军师的意思是……”晁盖眯起眼睛,目光锐利地盯着吴用,“咱们就坐山观虎斗,任由朝廷大军和曾头市火拼?”
吴用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微微一笑,说道:“哥哥,兵法云,‘待机而动,后发制人’。如今我等不宜轻举妄动,当以静制动,静观其变才是上策。”
晁盖沉默不语,心中却翻江倒海。
他隐隐觉得,吴用似乎另有打算,这“静观其变”的背后,或许隐藏着更深层的含义……
他紧紧盯着吴用,沉声道:“军师,你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晁盖猛地一拍桌子,木屑飞溅,“军师,我意已决,攻打曾头市!那些鸟人害死了我梁山兄弟,此仇不共戴天!”
吴用轻摇羽扇,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哥哥所言极是。那史文恭,卑鄙无耻,不仅杀了我们许多兄弟,还将晁天王……”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晁盖,见他脸色阴沉,才继续说道,“……将哥哥射伤,此等深仇大恨,岂能不报!”
“史文恭那厮,箭法毒辣,我到现在肩膀还隐隐作痛!”林冲咬牙切齿,摸了摸自己的肩膀,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初被史文恭射中时的剧烈疼痛。
“我被火烧的滋味,至今难忘!”被曾头市火炮烧伤的几个头领也纷纷叫嚷起来,厅内气氛顿时充满了愤恨的味道,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火药味。
“要捉那史文恭,谈何容易!”林冲叹了口气,眉头紧锁,“那厮武艺高强,又狡猾多端,上次若非他逃得快,我定要将他斩于马下!”
众人想起上次攻打曾头市失利的情景,心中更是愤懑不已。
“林教头言之有理,”吴用点点头,目光转向依旧坐在椅子上的晁雄征,“少庄主上次也是受了伤,如今尚未痊愈,若是贸然出兵,只怕……”
晁雄征闻言,心中一凛。
他想起方百花在曾头市英勇杀敌的身影,一股热血涌上心头。
他绝不能落后于人,更不能让方百花看轻自己!
“我这点伤算什么!”晁雄征猛地站起身,语气坚定,“等我和众兄弟伤势痊愈,便立刻攻打曾头市,活捉史文恭!”
晁盖欣慰地点了点头,“雄征说得对!我梁山好汉岂能畏惧强敌!只是……”他顿了顿,眉头微皱,“如今朝廷大军压境,我们若是坐守山寨,只怕会被天下英雄耻笑。”
晁雄征心中也明白父亲的顾虑。
他紧握拳头,目光闪烁,心中思绪万千……
“我倒是有个主意……” 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莫名的自信。
晁雄征目光如炬,扫视众人,缓缓道:“父亲,诸位哥哥,依我看,要捉拿史文恭,不如请一人出马,定能手到擒来!”
“哦?”晁盖来了兴致,连忙问道:“雄征,你说的可是哪位英雄?”
“此人乃是河北玉麒麟卢俊义!”晁雄征掷地有声,语气中带着一丝敬佩。
“卢俊义?”吴用羽扇轻摇,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莫非是那大名府第一等好汉,棍棒天下无双的卢俊义?”
林冲也点了点头,回忆道:“我曾听闻,那卢俊义不仅武艺高强,而且仗义疏财,在河北一带名声极好。”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只是这卢俊义家财万贯,良田万顷,只怕未必肯落草为寇。”
众人闻言,纷纷议论起来。
这卢俊义的名头,他们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晁雄征竟会推荐此人。
“这卢俊义当真如此厉害?”
“少庄主是从何处得知此人的?”
一时间,厅内充满了好奇的声音,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晁雄征身上,等待着他的解释。
晁盖捋了捋胡须,沉声道:“雄征,这卢俊义乃是大名府的富户,家大业大,如何肯来我梁山落草?即便他武艺高强,只怕也难以说服啊!”
吴用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哥哥不必担心,此事包在小弟身上。我自有妙计,定能让那卢俊义心甘情愿地上梁山!”
“哦?军师有何妙计?”晁盖好奇地问道。
吴用神秘一笑,压低声音道:“哥哥,只需凭我三寸不烂之舌,再寻一个奇形怪状的伴当,定能将那卢俊义赚上山来!”
话音未落,人群中猛地跳出一人,正是黑旋风李逵。
他瞪着铜铃般的眼睛,瓮声瓮气地说道:“军师,俺老李最喜欢做这等事,不如就让俺陪你走一趟!”
晁盖眉头一皱,断然拒绝道:“不行!你这厮鲁莽冲动,只会坏了军师的大事!此事休要再提!”
李逵顿时急了,嚷嚷道:“哥哥,你这是瞧不起俺老李!俺老李的本事……”
“够了!”晁盖怒喝一声,打断了李逵的话,“此事就此作罢!谁也不许再提!”
厅内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李逵满脸不服,却又不敢违抗晁盖的命令,只能站在原地干瞪眼。
吴用见状,心中却暗自思忖:这李逵虽然鲁莽,但心思单纯,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
“也罢,黑旋风兄弟,此事若要成行,需答应我三件事。”吴用话锋一转,打破了僵局。
吴用摇着羽扇,目光落在李逵身上,缓缓说道:“第一,路上须听我号令,不得自作主张;第二,不得饮酒,以免误事;第三,不得无故伤人,坏了我的计策。”
李逵一听,顿时傻了眼。
这三个条件,对他来说简直比登天还难。
让他不喝酒,不打架,还要听别人的话,这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他抓耳挠腮,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说道:“好!俺老李答应你!只要能捉到那史文恭,俺什么都答应你!”
吴用见李逵答应,心中暗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明日一早,我们便动身前往大名府。”
第二日清晨,旭日东升,霞光万道。
梁山泊水波粼粼,宛如一块巨大的碧玉,镶嵌在群山之间。
聚义厅前,梁山好汉们齐聚一堂,为吴用和李逵送行。
吴用换上一身道袍,头戴道冠,手持拂尘,俨然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身后跟着一个矮胖的身影,正是李逵。
只见他头上戴着一顶歪歪扭扭的道童帽,身上穿着一件不合身的道袍,肥大的袖子几乎拖到了地上,滑稽的模样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哈哈哈,铁牛兄弟,你这身打扮,活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娃娃!”阮小七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就是就是,铁牛兄弟,你这道童帽戴反了!”张顺也跟着起哄,指着李逵的帽子笑道。
李逵被众人笑得满脸通红,怒吼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俺老李这是为了捉拿史文恭,才扮成这副模样的!”
众人见李逵生气,笑得更厉害了。
就连一向严肃的晁盖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晁盖拍了拍李逵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铁牛,此去大名府,一切要听军师的安排,切莫冲动行事,误了大事。”
“哥哥放心,俺老李知道轻重!”李逵瓮声瓮气地回答道。
吴用也上前一步,说道:“哥哥,小弟此去,定不辱使命,将那卢俊义赚上山来!”
晁盖点了点头,说道:“军师,一切就拜托你了!”
吴用和李逵拜别众人,转身下山而去。
他们沿着蜿蜒的山路,一路向下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茫茫的晨雾之中……
“军师,你说咱们这一去,真能把那卢俊义骗上山来?”李逵一边走,一边忍不住问道。
吴用神秘一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摇了摇手中的铜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