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雄征接过弓箭,修长的手指并未在弓身上停留,目光如炬,直直地落在箭杆之上。
众人屏息凝神,好奇的目光随着晁雄征的动作而移动,营帐内的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
粗糙的箭杆上,赫然刻着三个小字——“史文恭”。
字迹遒劲有力,笔锋凌厉,如同史文恭本人一般,带着一股桀骜不驯之气。
晁雄征反复摩挲着箭杆,指尖感受着木质的纹理,试图从中找到一丝蛛丝马迹。
箭头上泛着冷冽的寒光,肉眼难以辨别是否有毒。
他微微眯起眼睛,将箭尖凑近鼻端,轻嗅了嗅,一股淡淡的金属气息扑鼻而来,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异味。
“来人,将史文恭带上来!”晁雄征将箭矢往桌案上一掷,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打破了营帐内的寂静。
众人心中疑惑更甚,纷纷猜测晁雄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多时,史文恭被两名梁山士卒押了进来。
他昂首挺胸,目光炯炯,丝毫没有阶下囚的颓丧之气。
见到晁雄征,他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
“黑旋风,退下!”李逵见史文恭如此嚣张,早已按捺不住,抡起板斧就要上前。
晁雄征一声断喝,阻止了李逵的冲动之举。
众人都以为晁雄征要对史文恭动用私刑,却见他走到史文恭面前,亲手为他解开了绳索。
史文恭微微一愣,晁雄征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拿起桌上的箭,在史文恭面前晃了晃。
“史教师,此箭……”晁雄征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压得史文恭心头一沉。
他双拳紧握,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随时准备殊死一搏。
他料定晁雄征定会借题发挥,以莫须有的罪名将他处死,心中怒火中烧,却也无可奈何。
“晁天王想必是要替天行道,为晁盖报仇雪恨了!”史文恭语气冰冷,带着一丝嘲讽,“史某技不如人,落得如此下场,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他闭上眼睛,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然而,预想中的刀光剑影并未到来。
史文恭只觉得手腕一松,耳边传来晁雄征略带笑意的声音:“史教师误会了。晁某并非要杀你,而是想请你入伙梁山!”
史文恭猛地睁开眼睛,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晁雄征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他定睛看着晁雄征,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破绽,但看到的却是一片真诚。
“晁天王此话当真?”史文恭的声音有些颤抖。
“当然当真!”晁雄征拍了拍史文恭的肩膀,示意他放松,“史教师武艺高强,乃是当世豪杰。如今曾头市已灭,史教师无处可去,不如加入我梁山,一同替天行道,岂不美哉?”
史文恭沉默了。
他没有想到,晁雄征会如此器重自己,竟然不计前嫌,抛出橄榄枝。
他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感动,也有犹豫。
毕竟,杀兄之仇,不共戴天。
晁雄征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史教师不必顾虑。晁某知道你和家父之间有些误会。但冤有头,债有主。家父之死,并非史教师一人之过。更何况,如今乱世将至,正是我辈英雄建功立业之时。史教师若能放下恩怨,与我一同匡扶正义,岂不胜过终日沉溺于仇恨之中?”
史文恭闻言,心中一动。
他仔细权衡利弊,最终做出了决定。
他深吸一口气,抱拳道:“晁天王如此看得起史某,史某若再推辞,岂不是不识抬举?好!史某愿入伙梁山,听凭晁天王调遣!”
晁雄征大喜,连忙扶起史文恭:“好!好!好!得史教师相助,我梁山如虎添翼!”他转头对众人说道:“还不快给史教师松绑,设宴款待!”
营帐内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起来。
众人纷纷向史文恭敬酒,表达欢迎之意。
史文恭也一改之前的冷漠,与众人谈笑风生,仿佛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晁雄征放下酒杯,正色道:“史教师,关于这支箭,晁某还有一事不明。”
史文恭也放下筷子,洗耳恭听。
“此箭箭头可曾淬毒?”晁雄征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史文恭的眼睛。
史文恭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来,怒道:“晁天王这是何意?难道你怀疑史某用毒箭暗害晁盖?”
“史教师不必激动,晁某只是想问清楚而已。”晁雄征摆了摆手,示意史文恭冷静,“毕竟,家父之死事关重大,晁某不得不慎重。”
“哼!史某光明磊落,行事向来光明正大,岂会用此等下三滥的手段?”史文恭怒气冲冲地说道,“若是史某要杀晁盖,定会光明正大地与他决一死战,绝不会暗箭伤人!”
晁雄征仔细观察着史文恭的表情,见他神情坦荡,不似作伪,心中疑虑稍减。
他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史教师如此说,那晁某就相信你。来人,将箭拿下去仔细检查,务必查清楚是否有毒!”
众人见晁雄征如此信任史文恭,心中的疑虑也烟消云散。
营帐内的气氛再次变得和谐起来。
只有晁雄征一人,他想起宋江之前的种种表现,心中暗自思忖:难道……
“报!”
一声急促的呼喊声打断了晁雄征的思绪。
一名梁山士卒快步跑进营帐,单膝跪地,禀报道:“启禀主帅,辽国兴军节度使耶律大石求见!”
晁雄征闻言,眉头一皱,耶律大石为何会突然来访?
难道……
他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带他进来!”晁雄征沉声说道。
他倒想看看,这个耶律大石,究竟想做什么。
晁雄征看着史文恭,心中思绪万千。
父亲晁盖之死,疑点重重。
那支刻有史文恭名字的毒箭,真的是出自史文恭之手吗?
他想起宋江在父亲死后种种反常的举动,以及他对自己隐隐的敌意,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难道是宋江嫁祸史文恭,借刀杀人?
幸好自己当机立断,在聚义厅上杀了宋江,否则后患无穷!
史文恭见晁雄征脸色阴晴不定,心中忐忑不安。
他猛地抽出腰间匕首,对准自己的左臂狠狠刺了下去。
“晁天王若是不信,史某愿以性命担保!这箭上的毒,并非史某所为!”
晁雄征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史文恭的手腕,阻止了他的自残行为。
“史教师不必如此!晁某相信你!”他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史文恭愣愣地看着晁雄征,眼中满是感激之情。
“如今曾头市如何?”晁雄征将话题转移到军事部署上,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回晁天王,曾头市距离此地二十五里左右。他们早已得到消息,加强了戒备,恐怕不好攻打。”史文恭拱手答道。
晁雄征眉头紧锁,沉思片刻,断然下令:“传令下去,大军拔营,逼近曾头市五里下寨!今晚,我要让曾头市鸡犬不宁!”
战鼓擂动,号角齐鸣。
梁山大军浩浩荡荡地向曾头市进发。
史文恭骑着战马,紧随晁雄征身后,心中感慨万千。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与昔日的敌人并肩作战。
“报!曾头市寨门紧闭,严阵以待!”斥候飞马来报。
晁雄征勒住缰绳,眺望着远处的曾头市,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传令下去,安营扎寨,准备攻城!”
夜幕降临,曾头市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曾长者站在寨墙上,看着远处黑压压的梁山大军,脸色铁青。
“父亲,梁山大军来势汹汹,我们该如何应对?”曾涂满脸焦急地问道。
曾长者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传令下去,紧闭寨门,所有丁壮上城墙防守,誓死守住曾头市!”
与此同时,在距离曾头市不远的一处高冈上,耶律大石负手而立,眺望着远处的战火,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好戏,就要开场了……”
曾长者望着远处如墨般涌动的梁山军营,心中一片冰凉。
火光映照着他饱经风霜的脸,沟壑纵横,写满了恐惧与绝望。
他颤抖着声音,嘶哑地吼道:“传令!所有男丁,无论老幼,全部上墙!死守曾头市!我们没有退路了!”
沉重的鼓声如同催命符,一下下敲击在每个曾头市守卒的心头。
恐惧如瘟疫般蔓延,他们紧握着手中的刀枪,眼神空洞,仿佛等待宰割的羔羊。
高冈之上,耶律大石远眺着曾头市燃起的点点火光,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容。
今夜,他要将这股盘踞在辽国边境的毒瘤彻底铲除。
耶律大石并非寻常武夫,他出身辽国贵族,自幼饱读诗书,科举高中,才华横溢,本可在朝堂之上施展抱负,平步青云。
然而,天祚帝耶律延禧的昏庸无道,使得朝纲日渐崩坏。
辽国已是风雨飘摇。
耶律大石心怀匡扶社稷之志,却苦于没有机会。
这次围剿曾头市,正是他扬名立万,积攒威望的绝佳机会。
只要剿灭曾头市,他便可借此机会,整顿边军,肃清吏治,为日后的大业奠定基础。
“传令,各部做好准备,待曾头市残兵突围,立刻合围,务必全歼,不留活口!”耶律大石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寒风呼啸,吹动着耶律大石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眯起眼睛,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喊杀声,今夜过后,他的名字,必将响彻辽国大地。
黑暗中,一双眼睛正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那人影隐藏在树木阴影里,如同潜伏的猎豹,伺机而动。
他轻轻拨动着手中的刀,发出低低的嗡鸣声,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即将到来的秘密。
“大人,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低声说道。
“很好。”人影缓缓转过身,露出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接下来,就让我们好好欣赏这出好戏吧。只是,不知道最后谁才会笑到最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