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秦钟死后,宝玉悲痛万分,痛哭不已,李贵等人好不容易劝解了半天,才勉强让他停了下来,回去时心情依旧悲伤不已。
贾母除了拿出几十两银子外,还另外准备了祭品,宝玉则去为秦钟吊唁。
七天后,便开始办理丧事,送葬埋葬,其他并无特别记载。
只有宝玉日日思念着秦钟,感伤不已,但也无能为力。
又不知过了多久,这一天,贾珍等人前来告诉贾政:
“园内的工程已经全部完成,大老爷已经过目过了,只等老爷亲自看过,若有不妥之处,再行改动。”
“现在只需要题匾额、写对联了。”
贾政听后沉思了一会,说道:
“匾额和对联可是一件难事。”
“按照常理,应该请贵妃亲自题字才对。”
“可是若贵妃没有亲自看到景致,想必也不会轻易提笔。”
“若等到贵妃游园后再请她题字,那时候这么大的景致,亭台楼阁那么多,没有字的匾额和对联,显得空旷乏味,即使有花草和山水,也不能增色。”
旁边的清客们笑着附和:
“老爷说得极是。”
“如今我们倒有一个愚见:各处的匾额和对联必不可少,但也不必急着定下名字。”
“我们可以根据景致,随意拟些两字、三字或四字的短语,暂时挂上去。”
“待贵妃亲自游园时,再请她题字,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贾政听后点点头,说道:“说得好,我们今天就去看看,先暂时挂上去,若合适就使用,不合适再请雨村来拟。”
众人笑道:
“老爷今天一拟定好,何必再请雨村呢?”
贾政笑道:
“你们不懂,我自幼对花鸟山水题咏就平平凡凡;如今年纪大了,事务繁忙,对这种怡情悦性的文人作品更是生疏。”
“即便拟了出来,也难免显得迂腐古板,反而不能使园林增添色彩,若不合适,反而没有意义。”
众清客笑着说:
“这也没关系,大家看了公拟的字,各自拿出自己的长处,好的就留下,不好的就删去,也未尝不可。”
贾政点头道:
“说得好。”
“幸好今天天气温暖,我们大家就去看看吧。”
说着,起身带领大家前往。
贾珍先行来到园中,通知了园中的众人。
正巧最近宝玉因为思念秦钟,忧虑不已,贾母便常常命人带他到园中玩耍。
这一天他正好来到了园中,忽然见到贾珍走来,笑着对他说:
“你还不出去,老爷一会儿就来了。”
宝玉听了,便带着奶娘和小厮们,急忙出园去。
正当他转过弯时,恰好遇见了贾政和他的众客人,宝玉无处躲藏,只得站到一旁。
贾政最近听说塾师夸奖宝玉擅长对对联,虽然他不爱读书,但似乎有些独特的才情。
今天正好碰到这个机会,便让宝玉跟随自己一同前来。
宝玉只得随行,却不明白贾政的意图。
贾政刚到园门前,只见贾珍带领着许多园内的执事人,站在一旁等待。
贾政说道:
“你先把园门关上,我们先看看外面的景致,再进去。”
贾珍听了,立刻命人将门关上。
贾政站在门前,仔细观察着园门的设计。
只见正门五间,上面的屋顶覆盖着桶瓦,形如泥鳅的脊背;门栏窗槅都雕刻着精美的新鲜花样,没有涂抹朱红的粉饰;墙壁采用了水磨的技法,下面是用白石砌成的台基,石砌图案像是西方的草花。
左侧右侧一看,都是洁白的粉墙,底部是虎皮石,随形而砌,整个设计显得朴素而不失雅致,不落俗套。
众人都很欣赏,贾政便命人打开门。
一打开门,眼前是一片翠绿的山峦挡在前方。
众清客们纷纷称赞:
“好山,好山!”
贾政却说道:
“这山倒是不错,但如果进入园中,眼前的景致尽收眼底,那才叫有趣。”
众人都说道:
“确实如此。”
“如果胸中没有广阔的丘壑,又怎能想到如此精妙的布局呢?”
说完,大家向前望去,只见一片白石错落有致,或像鬼怪,或像猛兽,纵横交错地矗立着,石上苔藓斑驳,藤萝交织遮掩,其中隐约可见一条曲折的小径。
贾政说道:
“我们就从这条小径走,走完之后从另一边出去,这样可以尽情地欣赏整个园林。”
说完这话,贾政便让贾珍在前带路,自己扶着宝玉,一同慢慢地走进了山口。
走着走着,忽然抬头一看,便见山上有一块镜面般光滑的白石,正好可以用来题字。
贾政回过头,笑着对众人说道:
“各位请看,这里该题上什么名字才好呢?”
众人听了,都纷纷提出各自的想法。
有的说要题“叠翠”二字,有的说“锦嶂”更为合适,还有的提议“赛香炉”或者“小终南”也不错,种种名字,不下几十个。
原来这些客人心中已经知道贾政想考察宝玉的文学才华,所以下来只是随口说些常见的名字来应付。
宝玉听出了他们的用意,也明白贾政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考他,于是他微微一笑,答道:
“我曾听古人说过,‘编新不如述旧,刻古终胜雕今。’况且这地方并不是山的主景,原本就没有什么特别值得题名的地方。”
“不如直接写‘曲径通幽处’这句旧诗,既大方又有气派。”
众人听了,都纷纷点头称赞:
“说得好!二世兄果然天赋高,才情卓越,真不像我们这些读书读了太多,反倒越来越迂腐了。”
贾政笑道:
“不敢当,不敢当,他年纪轻,只学了些皮毛,也就是能拿这些来让你们取笑。”
“以后再想个更好的名字。”
说完,大家继续往前走,进入了一个石洞。
洞里绿树成荫,奇花异草闪烁着光芒,一条清澈的小溪从花木间弯曲着流过,最后通过石缝流入地下。
再走了几步,逐渐往北方走去,视野变得开阔了。
两边的飞檐楼阁从山谷中的树梢上若隐若现,精致雕刻的屋顶和栏杆隐藏在茂密的树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