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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贾宝玉听到王夫人叫他,急忙赶到前面去,原来是王夫人要带他去拜访甄夫人。

贾宝玉自然很高兴,赶忙去换了身衣服,跟着王夫人到了甄夫人那里。

看到甄府里的情形,跟荣国府、宁国府没有太大的差别,甚至有一两处比荣、宁两府还要繁盛些。

仔细打听,果然甄家也有一个叫宝玉的人。

甄夫人留他们吃饭,直到傍晚才回去,这下贾宝玉才相信真有另一个宝玉这件事。

当天晚上回到家后,王夫人又吩咐准备了上等的酒席,请来有名的戏班唱大戏,把甄夫人和她女儿请了过来。

过了两天,甄夫人母女没打招呼就回去赴任了,暂且不表。

这天,贾宝玉见史湘云的病渐渐好了,然后就去看望林黛玉。

正好林黛玉才躺下睡午觉,贾宝玉不敢惊动她。

因为紫鹃正在回廊上做针线活,宝玉就走上前去问她:

“昨天夜里林姑娘咳嗽好点了吗?”

紫鹃说:“好一些了。”

贾宝玉笑着说:“阿弥陀佛!可算是好点了。”

紫鹃笑着说:“你居然也念起佛来了,真是新鲜事儿!”

贾宝玉笑着说:“这就是人们说的‘病得厉害的时候就胡乱找医生’嘛。”

一边说着,一边看到紫鹃穿着弹墨绫薄绵袄,外面只套着一件青缎夹背心,贾宝玉就伸手在她身上摸了一下,说:

“穿得这么单薄,还在风口里坐着,春天的风很厉害,现在又容易感染时疫,你要是再病了,可就更麻烦了。”

紫鹃就说:

“从现在起咱们就只说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咱们的年纪越来越大了,让人看见觉得不庄重。

那些混账东西在背地里说你的闲话,你总是不放在心上,还像小时候那样随便,这怎么行呢。

林姑娘常常嘱咐我们,不让我们跟你说笑。

你最近看看,她疏远你还怕疏远得不够呢。”

说完就站起身来,拿着针线到别的房间去了。

宝玉看到这样的情景,心里就像被浇了一盆冷水,只是盯着竹子发了好一会儿呆。

这时祝妈正好来挖竹笋、修整竹竿,宝玉就迷迷糊糊地走了出来,一时间失魂落魄,脑子一片空白,随便找了块山石坐下来出神,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他就这么呆呆地坐了大概五六顿饭的工夫,心里千思万想,却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碰巧雪雁从王夫人房里取了人参回来,从这里经过,不经意扭头一看,桃花树下的石头上有个人托着腮帮子出神,不是别人,正是宝玉。

雪雁心里犯嘀咕:

“这么冷的天,他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呢?

春天的时候,凡是身体有残疾的人都容易犯病,难道他也犯了呆病?”

一边想着,一边就走过来蹲下,笑着问: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宝玉突然看到雪雁,就说:

“你又来招惹我做什么?

你难道不是女孩儿吗?

她既然要避嫌,不许你们搭理我,你又来找我,要是被别人看见了,岂不是又要生出是非来?

你赶紧回家去吧。”

雪雁听了,还以为他又受了黛玉的委屈,只好回到房中。

这时黛玉还没睡醒,雪雁就把人参交给了紫鹃。

紫鹃问她:“太太在做什么呢?”

雪雁说:“太太也在睡午觉呢,所以我等了好半天。

姐姐,你听我给你说个笑话:

我因为等太太的时间,就和玉钏儿姐姐坐在下房里聊天,谁知道赵姨奶奶招手叫我过去。

我还以为她有什么话要说呢,原来是她跟太太告了假,要出去给她兄弟守灵过夜,明天还要去送殡,跟着她的小丫头小吉祥儿没有合适的衣裳,想借我的月白缎子袄儿。

我想她们平常也有几件好衣裳的,去那种脏地方,恐怕把自己的衣裳弄脏了,舍不得穿,所以才来借别人的。

借我的衣裳弄脏了倒也是小事,只是我想,她平日里也没给过咱们什么好处,所以我就说:

‘我的衣裳、簪子耳环都是姑娘让紫鹃姐姐收着的呢。

如今得先去告诉她,还得回禀姑娘。

姑娘身上又病着,这就更麻烦了,要是耽误了你老人家出门,还不如再去别处借吧。’”

紫鹃笑着说:

“你这个小机灵鬼,还挺会推脱的。

你不借给她,把事情往我和姑娘身上推,这样别人也怨不着你。

她这会儿是已经走了,还是等明天一早才去呢?”

雪雁说:“这会儿就去了,只怕现在已经走了。”

紫鹃点了点头。

雪雁又说:

“姑娘还没醒呢,不知道是谁惹宝玉生气了,他坐在那儿哭呢!”

紫鹃听了,急忙问宝玉在哪里。

雪雁说:

“在沁芳亭后头的桃花树底下呢。”

紫鹃一听,赶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又嘱咐雪雁好好听着屋里的动静:

“要是有人问起我,就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就走出了潇湘馆,直接去找宝玉。

紫鹃走到宝玉跟前,笑着说:

“我不过就说了那两句话,是为了大家好,你就赌气跑到这风地里来哭,要是真弄出病来吓唬我。”

宝玉赶忙笑着说:

“谁赌气了!我是因为觉得你说得有道理,我想你们既然这么说,别人肯定也会这么想,将来慢慢地大家都不理我了,所以我才自己越想越伤心。”

紫鹃于是挨着他坐下。

宝玉笑着说:

“刚才面对面说话的时候你还躲开,这会儿怎么又来挨着我坐了?”

紫鹃说:

“你都忘了?前几天你们姐妹俩正说话呢,赵姨娘一头就走进来了,——我刚听说她不在家,所以过来问问你。

就是前几天你和姑娘才说了一句‘燕窝’的事儿就停下了,一直没再提起,我正想问你呢。”

宝玉说:

“也没什么要紧的。

我就是想着宝姐姐也是客居在这里,既然吃燕窝,又不能间断,要是总跟她要,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虽然不方便跟太太要,我已经在老太太跟前稍微透露了一点口风,只怕老太太已经跟凤姐姐说了。

我跟姑娘说的时候,还没说完呢。

如今我听说每天给你们一两燕窝,这也就够了。”

紫鹃说:

“原来是你说了,这可又得谢谢你费心了。

我们正纳闷呢,老太太怎么突然想起来让人每天送一两燕窝来呢?

这下可明白了。”

宝玉笑着说:

“这要是天天吃惯了,吃上三两年病也就好了。”

紫鹃说:

“在这儿吃惯了,明年回了家,哪儿有闲钱吃这个呀!”

宝玉听了,大吃一惊,急忙问:

“谁?回哪个家去?”

紫鹃说:

“你妹妹要回苏州老家去。”

宝玉笑着说:

“你又胡说八道了。

苏州虽然是她的原籍,可因为没了姑父姑母,没人照顾,才到这里来的。

明年回去找谁呢?

可见你是在说谎。”

紫鹃冷笑着说:

“你也太小看人了。

你们贾家固然是大族,人口众多,难道除了你家,别人家就只有一父一母,家族里真的再没别人了吗?

我们姑娘来的时候,原本是老太太心疼她年纪小,虽说有叔伯,可到底不如亲生父母,所以才接来住几年。

等姑娘大了该出嫁的时候,自然是要送回林家去的。

总不能让林家的女儿在你贾家过一辈子吧?

林家虽说穷得没饭吃,可也是世代书香门第,断然不会把自家的人丢在亲戚家,落人耻笑。

所以早的话明年春天,晚的话秋天。

就算这里不送回去,林家也肯定会有人来接的。前几天夜里姑娘跟我说了,让我告诉你:

把从前小时候玩的东西,有她送给你的,都收拾出来还给她。

她也把你送给她的东西整理好了放在那儿呢。”

宝玉听了,就像头顶上响了一个炸雷一样。

紫鹃看着他,想看看他怎么回答,宝玉却只是一声不吭。

突然晴雯找过来说:

“老太太叫你呢,没想到你在这儿。”

紫鹃笑着说:

“他在这儿问姑娘的病情呢。

我跟他说了好半天,他就是不信。你拉他去吧。”

说完,自己就回房去了。

晴雯看到宝玉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头上全是汗,整张脸涨得发紫,赶忙拉着他的手,径直回到了怡红院。

袭人看到宝玉这副模样,顿时慌张起来,只说是感染了时疫之气,出的热汗又被风一吹才这样。

只是宝玉发热倒还不算什么大事,更让人担心的是他双眼直直地发愣,嘴角流出了口水,自己却一点都不知道。

给他个枕头,他就躺下;

把他扶起来,他就坐着;端来茶水,他就喝。

众人见宝玉这副样子,一时间都慌乱起来,又不敢冒冒失失地去禀告贾母,就先派人去请李嬷嬷过来。

不一会儿,李嬷嬷来了,她看了宝玉好半天,问他几句话,宝玉也不回答。

李嬷嬷伸手摸了摸宝玉的脉门,又在他嘴唇上方的人中处用力掐了两下,指印都掐得那么深了,宝玉竟然都不觉得疼。

李嬷嬷见状,只说了句“可了不得了”,紧接着“呀”的一声,就抱着宝玉放声大哭起来。

袭人急得赶忙拉住李嬷嬷说:

“您老看看,这情形可怕不可怕?

您先告诉我们,该怎么去回禀老太太和太太呀。

您怎么自己先哭起来了呢?”

李嬷嬷一边捶着床一边哭喊道:

“这下可没救了!我白白操了一辈子心了!”

袭人等人因为觉得李嬷嬷年纪大,见多识广,才把她请来查看,如今听她这么一说,都信以为真,也跟着哭了起来。

晴雯就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袭人。

袭人听了之后,急忙赶到潇湘馆,看到紫鹃正在伺候黛玉吃药,也顾不上许多,走上前就问紫鹃:

“你刚才和我们宝玉说了些什么?

你去看看他,然后去回禀老太太,我也不管了!”

说完,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黛玉突然看到袭人满脸怒气,还挂着泪痕,举止和平时大不一样,也不禁慌了起来,连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袭人定了定神,哭着说:

“也不知道紫鹃姑奶奶说了些什么话,那个呆子眼睛都直了,手脚也冰凉,话也不说了,李妈妈掐他他都不觉得疼,现在已经快不行了!

连李妈妈都说没救了,在那儿放声大哭呢。只怕这会儿都已经死了!”

黛玉一听这话,心想李嬷嬷是个有经验的老人,她说没救了,那肯定是没救了。

顿时“哇”的一声,把吃进去的药全都吐了出来,接着一阵剧烈地咳嗽,只咳得肝肠寸断,胃里翻江倒海。

不一会儿就面色发红,头发凌乱,眼睛肿起,筋脉浮起,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头都抬不起来。

紫鹃赶忙过来给她捶背,黛玉趴在枕头上喘息了好一会儿,推开紫鹃说:

“你别捶了,你还不如拿根绳子把我勒死算了!”

紫鹃哭着说:

“我什么也没说呀,不过是开了几句玩笑话,他就当真了。”

袭人说:

“你还不了解他那个傻性子?

常常把玩笑话当真。”

黛玉说:

“你到底说了什么话,赶紧去解释清楚,说不定他听了解释就醒过来了。”

紫鹃听了,急忙下了床,和袭人一起赶到怡红院。

没想到贾母、王夫人等人都已经在那儿了。

贾母一见到紫鹃,顿时火冒三丈,骂道:

“你这个小蹄子,和他说了什么?”

紫鹃赶忙说:

“我真没说什么,不过是说了几句玩笑话。”

这时宝玉一看到紫鹃,才“嗳呀”叫了一声,哭了出来。

众人见了,这才都放下心来。

贾母一把拉住紫鹃,以为是她得罪了宝玉,所以拉着紫鹃要她挨打。

没想到宝玉一把拉住紫鹃,死死不放,说:

“要走就把我也一起带走。”

众人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是紫鹃说“要回苏州去”这句玩笑话引起的。

贾母流着泪说:

“我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呢,原来是这句玩笑话。”

又对紫鹃说:

“你这孩子平时最是聪明伶俐的,你又知道他有些痴傻的性子,平白无故地哄他做什么?”

薛姨妈在一旁劝说道:

“宝玉本来就心思实诚,巧的是林姑娘又是从小就在这儿的,他们兄妹俩一起长大,感情比别的兄弟姐妹更不一样。

这突然说一个要走,别说他是个实心眼的傻孩子,就是心肠再冷的大人听了也要伤心。

这也不是什么大病,老太太和姨太太不用担心,吃一两剂药就好了。”

正说着,人回林之孝家的、单大良家的都来瞧哥儿来了。

贾母道:“难为他们想着,叫他们来瞧瞧。”

宝玉听了一个“林”字,便满床闹起来说:“了不得了,林家的人接他们来了,快打出去罢!”

贾母听了,也忙说:“打出去罢。”

又忙安慰说:“那不是林家的人。林家的人都死绝了,没人来接他的,你只放心罢。”

宝玉哭道:“凭他是谁,除了林妹妹,都不许姓林的!”

贾母道:“没姓林的来,凡姓林的我都打走了。”

一面吩咐众人:“以后别叫林之孝家的进园来,你们也别说‘林’字。好孩子们,你们听我这句话罢!”

众人忙答应,又不敢笑。

一时宝玉又一眼看见了十锦槅子上陈设的一只金西洋自行船,便指着乱叫说:“那不是接他们来的船来了?湾在那里呢!”

贾母忙命拿下来。

袭人忙拿下来,宝玉伸手要,袭人递过,宝玉便掖在被中,笑道:“可去不成了!”

一面说,一面死拉着紫鹃不放。

一时人回大夫来了,贾母忙命快进来。

王夫人、薛姨妈、宝钗等暂避里间,贾母便端坐在宝玉身傍。

王太医进来见许多的人,忙上去请了贾母的安,拿了宝玉的手胗了一回。

那紫鹃少不得低了头。

王大夫也不解何意,起身说道:“世兄这症乃是急痛迷心。古人曾云:‘痰迷有别。有气血亏柔,饮食不能熔化痰迷者;有怒恼中痰裹而迷者;有急痛壅塞者。’此亦痰迷之症,系急痛所致,不过一时壅蔽,较诸痰迷似轻。”

贾母道:“你只说怕不怕,谁同你背药书呢。”

王太医忙躬身笑说:“不妨,不妨。”

贾母道:“果真不妨?”

王太医道:“实在不妨,都在晚生身上。”

贾母道:“既如此,请到外面坐,开药方。若吃好了,我另外预备好谢礼,叫他亲自捧了送去磕头;若躭误了,我打发人去拆了太医院的大堂。”

王太医只躬身笑说:“不敢,不敢。”

他原听了说“另具上等谢礼命宝玉去磕头”,故满口说“不敢”,竟未听见贾母后来说拆太医院之戏语,犹说“不敢”,贾母与众人反到笑了。

一时,按方煎了药来服下,果觉比先安静。

无奈宝玉只不肯放紫鹃,只说他去了便是要回苏州去了。

贾母、王夫人无法,只得命紫鹃守着他,另将琥珀去伏侍黛玉。

黛玉不时遣雪雁来探消息,这边事务尽知,自己心中暗叹。

幸喜众人都知宝玉原有些呆气,自幼是他二人亲密。如今紫鹃之戏语亦是常情,宝玉之病亦非罕事,因不疑到别事去。

晚间宝玉稍安,贾母、王夫人等方回房去。

一夜还遣人来问讯几次。

李奶母带领宋嬷嬷等几个年老人用心看守,紫鹃、袭人、晴雯等日夜相伴。

有时宝玉睡去,必从梦中惊醒,不是哭了说黛玉已去,便是说有人来接。

每一惊时,必得紫鹃安慰一番方罢。

彼时贾母又命将祛邪守灵丹及开窍通神散各样上方秘制诸药,按方饮服。

次日又服了王太医药,渐次好起来。

宝玉心下明白,因恐紫鹃回去,故有时或作佯狂之态。

紫鹃自那日也着实后悔,如今日夜辛苦,并没有怨意。

袭人等皆心安神定,因向紫鹃笑道:“都是你闹的,还得你来治。也没见我们这呆子听了风就是雨,往后怎么好。”

暂且按下。

因此时湘云之症已愈,天天过来瞧看,见宝玉明白了,便将他病中狂态形容了与他瞧,引的宝玉自己伏枕而笑。

原来他起先那样竟是不知的,如今听人说还不信。

无人时紫鹃在侧,宝玉又拉他的手问道:“你为什么唬我?”

紫鹃道:“不过是哄你顽的,你就认真了。”

宝玉道:“你说的那样有情有理,如何是顽话?”

紫鹃笑道:“那些顽话都是我编的。林家实没了人口,纵有也是极远的。族中也都不在苏州住,各省流寓不定。纵有人来接,老太太也必不放去的。”

宝玉道:“便老太太放去,我也不依。”

紫鹃笑道:“果真的你不依?只怕是口里的话。你如今也大了,连亲也定下了,过二三年再娶了亲,你眼里还有谁了?”

宝玉听了,又惊问:“谁定了亲?定了谁?”

紫鹃笑道:“年里我就听见老太太说,要定下琴姑娘呢。不然那么疼他?”

宝玉笑道:“人人只说我傻,你比我更傻。不过是句顽话,他已经许给梅翰林家了。果然定下了他,我还是这个形景了?先是我发誓赌咒、砸这劳什子,你都没劝过,说我疯的。刚刚的这几日才好了,你又来怄我。”

一面说,一面咬牙切齿的,又说道:“我只愿这会子立刻我死了,把心迸出来,你们瞧见了,然后连皮带骨一概都化成一股灰,——灰还有形迹,不如再化一股烟,——烟还可凝聚,人还看的见,须得一阵大乱风吹的四面八方都登时散了,这才好!”

一面说,一面又滚下泪来。

紫鹃忙上来握他的嘴,替他擦眼泪,又忙笑解释道:“你不用着急。这原是我心里着急,故来试你。”

宝玉听了,更又诧异,问道:“你又着什么急?”

紫鹃笑道:“你知道,我并不是林家的人,我也和袭人、鸳鸯是一伙的,偏把我给了林姑娘使。偏生他又和我极好,比他苏州带来的还好十倍,一时一刻我们两个离不开。我如今心里却愁,他倘或要去了,我必要跟了他去的。我是合家在这里,我若不去,辜负了我们素日的情常;若去,又弃了本家。所以我疑惑,故设出这谎话来问你,谁知你就傻闹起来。”

宝玉笑道:“原来是你愁这个,所以你是傻子。从此后再别愁了。我只告诉你一句趸话:活着,咱们一处活着;不活着,咱们一处化灰化烟。如何?”

紫鹃听了,心下暗暗筹画。

忽有人回:“环爷、兰哥儿问候。”

宝玉道:“就说难为他们,我才睡了,不必进来。”

婆子答应去了。

紫鹃笑道:“你也好了,该放我回去瞧瞧我们那一个去了。”

宝玉道:“正是这话。我昨日就要叫你去的,偏又忘了。我已经大好了,你就去罢。”

紫鹃听说,方打叠铺盖妆奁之类。

宝玉笑道:“我看见你文具里头有两三面镜子,你把那面小菱花的给我留下罢。我搁在枕头傍边,睡着好照,明儿出门带着也轻巧。”

紫鹃听说,只得与他留下。先命人将东西送过去,然后别了众人,自回潇湘馆来。

林黛玉近日闻得宝玉如此形景,未免又添些病症,多哭几场。

今见紫鹃来了,问其原故,已知大愈,仍遣琥珀去伏侍贾母。

夜间人定后,紫鹃已宽衣卧下之时,悄向黛玉笑道:“宝玉的心到实,听见咱们去就那样起来。”

黛玉不答。

紫鹃停了半晌,自言自语的说道:“一动不如一静。我们这里就算好人家,别的都容易,最难得的是从小儿一处长大,脾气情性都彼此知道的了。”

黛玉啐道:“你这几天还不乏,趁这会子不歇一歇,还嚼什么蛆!”

紫鹃笑道:“到不是白嚼蛆,我到是一片真心为姑娘。替你愁了这几年了,无父母无兄弟,谁是知疼着热的人?趁早儿老太太还明白硬朗的时节,作定了大事要紧。俗语说‘老健春寒秋后热’,倘或老太太一时有个好歹,那时虽也完事,只怕躭误了时光,还不得趁心如意呢。公子王孙虽多,那一个不是三房五妾,今儿朝东,明儿朝西?要一个天仙来,也不过三夜五夕,也丢在脖子后头了,甚至于为妾、为丫头反目成仇的。若娘家有人有势的还好些,若是姑娘这样的人,有老太太一日还好一日,若没了老太太,也只是凭人去欺负了。所以说,拿主意要紧。姑娘是个明白人,岂不闻俗语说:‘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

黛玉听了,便说道:“这丫头今儿可疯了!怎么去了几日,忽然变了一个人。我明儿必回老太太退回去,我不敢要你了。”

紫鹃笑道:“我说的是好话,不过叫你心里留神,并没叫你去为非作歹,何苦回老太太,叫我吃了亏,又有何好处?”

说着,竟自睡了。

黛玉听了这话,口内虽如此说,心内未尝不伤感。待他睡了,便直泣了一夜,至天明方打了一个盹儿。次日勉强盥漱了,吃了些燕窝粥,便有贾母等亲来看视了,又嘱咐了许多话。

目今是薛姨妈的生日,自贾母起,诸人皆有祝贺之礼。黛玉亦早备了两色针线送去。是日,也定了一班小戏请贾母、王夫人等,独有宝玉与黛玉二人不曾去得。至晚散时,贾母等顺路又瞧了他二人一遍,方回房去。次日,薛姨妈家又命薛蝌陪诸伙计吃了一天酒,连忙了三四天方完备。

因薛姨妈看见邢岫烟生得端雅稳重,且家道贫寒,是个钗荆裙布的女儿,便欲说与薛蟠为妻。因薛蟠素习行止浮奢,又恐糟蹋了人家的女儿。正在踌躇之际,忽想起薛蝌未娶,看他二人恰是一对天生地设的夫妻,因谋之于凤姐儿。

凤姐儿叹道:“姑妈素知我们太太有些左性的,这事等我慢谋。”

因贾母去瞧凤姐儿时,凤姐儿便和贾母说:“薛姑妈有件事求老祖宗,只是不好启齿的。”

贾母忙问何事,凤姐便将求亲一事说了。

贾母笑道:“这有什么不好启齿?这是极好的事。等我和你婆婆说了,怕他不依?”

因回房来,即刻就命人来请邢夫人过来,硬做保山。

邢夫人想了一想:薛家根基不错,且现今大富,薛蝌生得又好,且贾母硬做保山,将机就计便应了。

贾母十分喜欢,忙命人请了薛姨妈来。

二人见了,自然有许多谦辞。

邢夫人即刻命人去告诉邢忠夫妇。

他夫妇原是此来投靠邢夫人的,如何不依,早极口的说:“妙极!”

贾母笑道:“我最爱管个闲事,今儿又管成了一件事,不知得多少谢媒钱?”

薛姨妈笑道:“这是自然的。纵抬了十万银子来,只怕不希罕。但只一件,老太太既是主亲,还得一位才好。”

贾母笑道:“别的没有,我们家折腿烂手的人还有两个。”

说着,便命人去叫过尤氏婆媳二人来。

贾母告诉她原故,彼此忙都道喜。

贾母吩咐道:

“咱们家的规矩,你是尽知的,从没有两亲家争礼争面的。

如今你算替我在当中料理,也不可太啬,也不可太费,把他两家的事周全了回我。”

尤氏忙答应了。

薛姨妈喜之不尽,回家来忙命写了请帖,补送过宁府。

尤氏深知邢夫人情性,本不欲管,无奈贾母亲嘱咐,只得应了,惟有忖度邢夫人之意行事。

薛姨妈是个无可无不可的人,倒还易说。这且不在话下。

如今薛姨妈既定了邢岫烟为媳,合宅皆知。

邢夫人本欲接出岫烟去住,贾母因说:

“这又何妨,两个孩子又不能见面,就是姨太太和她一个大姑,一个小姑,又何妨?

况且都是女儿,正好亲近呢。”

邢夫人方罢。

蝌、岫二人,前次途中皆曾有一面之遇,大约二人心中也皆如意。

只是邢岫烟未免比先时拘泥了些,不好与宝钗姊妹共处闲语;

又兼湘云是个爱取戏的,更觉不好意思。

幸她是个知书达礼的,虽有女儿身分,还不是那种佯羞诈愧、一味轻薄造作之辈。

宝钗自见她时,见他家业贫寒,二则别人之父母皆年高有德之人,独她父母偏是酒糟透之人,于女儿分中平常;

邢夫人也不过是脸面之情,亦非真心疼爱;

且岫烟为人雅重,迎春是个有气的死人,连她自己尚未照管齐全,如何能照管到她身上!

凡闺阁中家常一应需用之物,或有亏乏,无人照管,她又不与人张口。

宝钗倒暗中每相体贴接济,也不敢与邢夫人知道,亦恐多心闲话之故耳。

如今却出人意料之外奇缘,作成这门亲事。

岫烟心中先取中宝钗,然后方取薛蝌。

有时,岫烟仍与宝钗闲话,宝钗仍以姊妹相呼。

这日,宝钗因来瞧黛玉,恰值岫烟也来瞧黛玉,二人在半路相遇。

宝钗含笑唤她到跟前,二人同走至一块石壁后,宝钗笑问他:

“这天还冷得很,你怎么倒全换了夹的了?”

岫烟见问,低头不答。

宝钗便知道又有了原故,因又笑问道:

“必定是这个月的月钱又没得?

凤丫头如今也这样没心没计了。”

岫烟道:

“她倒想着不错日子给的,因姑妈打发人和我说,一个月用不了二两银子,叫我省一两给爹妈送出去,要使什么,横竖有二姐姐的东西,能着些儿搭着就使了。

姐姐想,二姐姐也是个老实人,也不大留心。我使她的东西,她虽不说什么,她那些妈妈、丫头,哪一个是省事的,哪一个是嘴里不尖的?

我虽在那屋里,却不敢很使她们,过三天五天,我倒得拿出些钱来给他们打酒买点心吃才好。

因此,一月二两银子还不够使,如今又去了一两。

前儿我悄悄的把绵衣服叫人当了几吊钱盘缠。”

宝钗听了,愁眉叹道:

“偏梅家又合家在任上,后年才进来。

若是在这里,琴儿过去了,好再商议你这事。

离了这里就完了。

如今不先完了他妹妹的事,也断不敢先娶亲的。

如今倒是一件难事。

再迟两年,又怕你熬煎出病来。

等我和妈再商议,有人欺负你,你只管耐些烦儿,千万别自己熬煎出病来。

不如把那一两银子明儿也索性给了他们,倒都歇心。

你以后也不用白给那些人东西吃,她们尖刺让他们去尖刺,很听不过了,各人走开。

倘或短了什么,你别存那小家儿女气,只管找我去。

并不是作亲后方如此,你一来时,咱们就好的。

便怕人闲话,你打发小丫头悄悄的和我说去就是了。”

岫烟低头答应了。

宝钗又指她裙上一个碧玉佩,问道:

“这是谁给你的?”

岫烟道:“这是三姐姐给的。”

宝钗点头笑道:

“她见人人皆有,独你一个没有,怕人笑话,故此送你一个。

这是他聪明细致之处。

但还有一句话,你也要知道:

这些妆饰原出于大官富贵之家的小姐,你看我从头至脚,可有这些富丽闲妆?

然七八年之先,我也是这样来着,如今一时比不得一时了,所以我都自己该省的就省了。

将来你这一到了我们家,这些没有用的东西,只怕还有一箱子。

咱们如今比不得她们了,总要一色从实守分为主,不必比她们才是。”

岫烟笑道:

“姐姐既这样说,我回去摘了就是了。”

宝钗忙笑道:

“你也太听说了。这是她好意送你,你不佩着,她岂不疑心。

我不过是偶然提到这里,以后知道就是了。”

岫烟忙又答应,又问:

“姐姐此时哪里去?”

宝钗道:

“我到潇湘馆去。

你且回去把那当票叫丫头送来,我那里悄悄的取出来,晚上再悄悄的送给你去,早晚好穿,不然风扇了事大。

但不知当在哪里了?”

岫烟道:“叫作‘恒舒典’,是鼓楼西大街的。”

宝钗笑道:

“这闹在一家去了。伙计们倘或知道了,好说‘人没过来,衣裳先过来’了。”

岫烟听说,便知是她家的本钱,也不觉红了脸,一笑,二人走开。

宝钗就往潇湘馆来,正值她母亲也来瞧黛玉,正说闲话呢。

宝钗笑道:

“妈多早晚来的?我竟不知道。”

薛姨妈道:

“我这几天连日忙,总没来瞧瞧宝玉和她。

所以今儿瞧他二个,都也好了。”

黛玉忙让宝钗坐了,因向宝钗道:

“天下的事真是人想不到的,怎么想得到姨妈和大舅母又作一门亲家?”

薛姨妈道:

“我的儿,你们女孩家哪里知道,自古道:千里姻缘一线牵。

管姻缘的有一位月下老人,预先注定,暗里只用一根红丝把这两个人的脚绊住,凭你两家隔着海,隔着国,有世仇的,也终久有机会作了夫妇。

这一件事都是出人意料之外,凭父母、本人都愿意了,或是年年在一处的,以为是定了的亲事,若月下老人不用红线拴的,再不能到一处。

比如你姐妹两个的婚姻,此刻也不知在眼前,也不知在山南海北呢。”

宝钗道:”惟有妈,说动话就拉上我们。“

一面说,一面伏在他母亲怀里,笑说:”咱们走罢。“

黛玉笑道:

”你瞧!这么大了,离了姨妈,她就是个最老道的,见了姨妈她就撒娇儿。“

薛姨妈用手摩弄着宝钗,叹向黛玉道:

”你这姐姐就和凤哥儿在老太太跟前一样,有了正经事,就和她商量,没了事,幸亏她开开我的心。

我见了她这样,有多少愁不散的?

黛玉听说,流泪叹道:

“她偏在这里这样,分明是气我没娘的人,故意来刺我的眼。”

宝钗笑道:

“妈,瞧她轻狂,倒说我撒娇儿!”

薛姨妈道:

“也怨不得她伤心,可怜没父母,到底没个亲人。”

又摩娑黛玉,笑道:

“好孩子,别哭。你见我疼你姐姐,你伤心了,你不知我心里更疼你呢!

你姐姐虽没了父亲,到底有我,有亲哥哥,这就比你强了。

我每每和你姐姐说,心里很疼你,只是外头不好带出来的。

你这里人多口杂,说好话的人少,说歹话的人多,不说你无依无靠,为人作人配人疼,只说我们看老太太疼你了,我们也洑上水去了。”

黛玉笑道:

“姨妈既这么说,我明日就认姨妈做娘,姨妈若是弃嫌不认,便是假意疼我了。”

薛姨妈道:

“你不厌我,就认了才好。”

宝钗忙道:

“认不得的!”

黛玉道:

“怎么认不得?”

宝钗笑问道:

“我且问你,我哥哥还没定亲事,为什么反将邢妹妹先说与我兄弟了,是什么道理?”

黛玉道:

“他不在家,或是属相生日不对,所以先说与兄弟了。”

宝钗笑道:

“非也。我哥哥已经相准了,只等来家就下定了,也不必提出人来,我方才说你认不得娘,你细想去。”

说着,便和他母亲挤眼儿发笑。

黛玉听了,便也一头伏在薛姨妈身上,说道:“姨妈不打她,我不依!”

薛姨妈忙也搂她笑道:

“你别信你姐姐的话,她是玩你呢!”

宝钗笑道:

“真是的,妈明儿和老太太求了她作媳妇,岂不比外头寻的好?”

黛玉便够上来要抓他,口内笑说:

“你越发疯了。”

薛姨妈忙也笑劝,用手分开方罢。

因又向宝钗道:

“连邢家的女儿我还怕你哥哥遭踏了他,所以给你兄弟说了。

别说这孩子,我也断不肯给他。

前儿老太太因要把你妹妹说给宝玉,偏生又有了人家,不然倒是一门好亲。

前儿我说定了邢女儿,老太太还取笑说:‘我原要说她的人,谁知她的人没到手,倒被她说了我们的一个去了。’

虽是玩话,细想来,倒有些意思。

我想宝琴虽有了人家,我虽没人可给,难道一句话也不说?

我想着,你宝兄弟老太太那样疼他,他又生的那样,若要外头说去,老太太断不中意。

不如竟把你林妹妹定与他,岂不四角俱全?”

林黛玉先还怔怔的听,后来见说到自己身上,便啐了宝钗一口,红了脸,拉着宝钗笑道:

“我只打你!你为什么招出姨妈这些老没正经的话来?”

宝钗笑道:

“这可奇了!妈说你,为什么打我?”

紫鹃忙也跑来,笑道:

“姨太太既有这主意,为什么不和太太说去?”

薛姨妈哈哈笑道:

“你这孩子,急什么!

想必催着你姑娘出了阁,你也要早些寻一个小女婿去了。”

紫鹃听了,也红了脸,笑道:

“姨太太真个倚老卖老的起来。”

说着,便转身去了。

黛玉先骂:

“又与你这蹄子什么相干?”

后来见了这样,也笑起来说:

“阿弥陀佛!该,该,该!也臊了一鼻子灰去了!”

薛姨妈母女及屋内婆子丫鬟都笑起来。

婆子们因也笑道:

“姨太太虽是顽话,却倒也不差呢。

到闲了时,和我们老太太一商议,姨太太竟做媒,保成这门亲事,是千妥万妥的。”

薛姨妈道:

“我一出这主意,老太太必喜欢的。”

一语未了,忽见湘云走来,手里拿着一张当票,口内笑道:

“这是什么账篇子?”

黛玉瞧了,也不认得。

地下婆子们都笑道:

“这可是一件奇货,这个乖,可不是白教人的。”

宝钗忙一把接了,看时,就是岫烟才说的当票,忙折了起来。

薛姨妈忙说:“那必定是哪个妈妈的当票子失落了,回来急得他们找。哪里得的?”

湘云道:“什么是当票子?”

众人都笑道:“真真是个呆子,连个当票子也不知道。”

薛姨妈叹道:“怨不得她,真真是侯门千金,而且又小,哪里知道这个?那里去有这个?便是家下人有这个,她如何得见?别笑她是呆子,若给你们家姑娘们看了,也都成了呆子。”

众婆子笑道:“林姑娘方才也不认得,别说姑娘们。就如宝玉,他倒是外头常走出去的,只怕也还没见过呢。”

薛姨妈忙将原故讲明。

湘云、黛玉二人听了,方笑道:“原来为此。人也太会想钱了,姨妈家的当铺也有这个不成?”

众人笑道:“这又呆了。‘天下老鸹一般黑’,岂有两样的!”

薛姨妈因又问:“是哪里拾的?”

湘云方欲说时,宝钗忙说:“是一张死了没用的,不知那年勾了账的,香菱拿着哄她们玩的。”

薛姨妈听了此话是真,也就不问了。

一时人来回:“那府里大奶奶过来,请姨太太说话呢。”

薛姨妈起身去了。

这里屋内无人时,宝钗方问湘云何处拾的。

湘云笑道:“我见你令弟媳的丫头篆儿,悄悄的递与莺儿。莺儿便随手夹在书里,只当我没看见。我等她们出去了,我偷着看,竟不认得。知道你们都在这里,所以拿来大家认认。”

黛玉忙问:“怎么她也当衣裳不成?既当了,怎么又给你去?”

宝钗见问,不好隐瞒他两个,遂将方才之事都告诉了她二人。

黛玉便说“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不免感叹起来。

史湘云便动了气,说:“等我问着二姐姐去!我骂那起老婆子、丫头一顿,给你们出气何如?”

说着,便要走。

宝钗忙一把拉住,笑道:“你又发疯了,还不给我坐着呢!”

黛玉笑道:“你要是个男人,出去打一个报不平儿。你又充什么荆轲、聂政,真真好笑。”

湘云道:“既不叫我问她去,明儿也把他接到咱们苑里一处住去,岂不好?”

宝钗笑道:“明日再商量。”

说着,人报三姑娘、四姑娘来了。

三人听了,忙掩了口不提此事。

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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