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也知道她如今翅膀硬了,有男人撑腰,还傍上了伯府。
将几个银锭子拢到手心,她猛地从地上窜起来!
“做甚?不要脸皮啦?我要是把你那点事也抖出来,你这卖身做过丫头的媳妇,我看人家高门大户还肯不肯要!”
“看来舅母都没忘啊,”闻蝉冷笑,“那可还记得我那好舅父,从我这儿诓了多少卖身钱?”
孙氏不可能忘。
她跟着那赌鬼,从没见过那么多银子,整整十两白银……
说来真巧,如今她怀里,也正抱着十两。
闻蝉上前两步,在她剜肉一样的痛惜里,硬生生挖走两个银锭。
“你们欠我的钱,得还。每月我问舅母讨二两银子,直到你们把当初的钱还清。”
孙氏眼睛都要瞪裂了,却又实在不敢和人闹起来。
毕竟好不容易才攀上伯府,损失十两忍气吞声,就能换来一年一百二十两,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重新把手头那八两包起来,她又扬起谄媚的笑,“知道了,我知道了,知了……”
“以后不许这么叫我,”闻蝉又是冷冰冰打断,“孙氏,唤我一声闻姑娘好了。”
这是铁了心要划清界限。
柳宏在一边愣愣看了半晌,试图开口劝和:“表姐……”
“你也是,人后不要同我攀扯,我不想听。”
说完不再给人反驳的机会,她攥着那二两白银,转身推门就走。
“这……”柳宏又看向孙氏,“她怎么变这样了?小时候可听话了。”
孙氏摆摆手,只将那八两银子收好,“给咱娘俩端架子显威风呢!”
闻蝉出了门,手心那二两银子攥得发烫。
似在一遍一遍提醒她,屋里人是母亲苦难的帮凶,如今却堂而皇之搬进伯府,享着富贵。
可为着婚事顺遂,眼下又不得不忍。
青萝见她走出来便面色不佳,提醒道:“娘子,谢三公子的马车,已经到门外啦!”
她与谢云章今日有约,神神秘秘的,还不告诉她要做什么。
想到他,闻蝉才稍稍松下心神。
“我们走吧。”
一旦正式定亲,两人婚前便不好再频繁相见。
谢云章为说服镇国公夫人,委实也费了一番力气。
好在有老太太出面,算是认可了她这孙媳妇。
国公夫人从前不愿谢云章搬离府上,可自打谢承宇断腿,谢铭仰又迟迟未被改立世子,两相权衡,也就没反对他搬出去的事。
谢云章把这些都说给闻蝉听,闻蝉点点头,无心提起孙氏母子的烂帐,只问:
“那我们今日去做什么?”
男人唇畔扬起笑,顺着他目光,闻蝉看见一副弓箭。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京郊河畔。
金秋八月,抬眼雁群南迁。
谢云章忽然指着问:“要哪只?”
竟是带她来射雁的。
闻蝉仔细数一数,共有七只雁,仰着头伸出手,往那“人”字队的末尾指。
“最后头的!”
“好。”
弓弦拉开如满月,箭镞在日照下闪出寒光。
男人神色专注,手臂肌肉紧绷着,在松弦前指关稍稍卸力,嗖——
箭矢破空,直朝那雁群追去。
闻蝉睁大眼,在那一刻忘了呼吸。
这支箭射中了雁队倒数第二只,只见它大张的身形一顿,后头那只受惊撞上它,两只雁齐齐下落。
“中了中了!”
闻蝉差点没跳起来,指着天上,回身仰起头,一双眼睛亮得惑人,“好厉害啊!”
仿佛在这一刻,回到了十二岁。
谢云章眼底晕开笑,默默牵住她的手。
石青石隐各捡了一只雁,弓未拉满,两只雁受了轻伤,还活蹦乱跳的。
“纳吉时,送到府上去。”
闻蝉眨了眨眼,明亮的眼底,忽然凝出几分羞赧。
难怪射一对,原来,是聘雁啊。
她正要再仔细瞧瞧,目光却忽然被两个抱雁的少年吸引。
左看看,右看看,有些怀疑地揉一揉眼睛。
“你们……”
左边石青忽然反应过来,娘子还不曾见过自己的孪生哥哥呢!
他强忍玩味的笑,故作正色道:“娘子你猜猜,谁是石青?”
闻蝉便看向他,“你是石青,从没听说你还有个孪生兄弟。”
石青还不解:“娘子怎么认出来的?”
“这有什么难认的!”
石青性子活泼外向,他的兄弟则显然沉默内敛,相貌虽无二致,却实在不难分辨。
右侧少年则抱雁颔首:“属下石隐,见过娘子。”
闻蝉对人点点头,神色古怪了一阵,又忽然叹口气。
谢云章便问:“怎么了?”
闻蝉道:“没事,就是忽然想起妗儿了。”
那丫头当初还惦记过这小护卫呢,也不知她看上的是石青还是石隐,如今日子过得怎么样。
闻蝉第一回出嫁,便是王妗和她的母亲送嫁。
比起忠勤伯府那一大帮人,闻蝉最想的,还是王妗母女。
可惜天高海远,一来一回便是一年,怎么都赶不上的。
谢云章见她略有低落,挥手示意石青石隐退下,拉着人要回马车。
“走。”
“这就回去了吗?”
闻蝉被牵着走,忍不住小声开口:“我还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两脚离地,她又被男人直接托上马车。
“我……”
织花帷裳垂落,谢云章倾身覆来。
俊朗的面容稍侧,一个短促的吻落至唇畔。
他说:“知道了。”
身躯挨得极近,随着马车轻晃,闻蝉只觉胸脯若有似无蹭过他身前,耳根烫起来,叫她心跳得越来越快。
谢云章还在盯着她看,什么也不说,但就是这样近在咫尺的无声,最是磨人。
她忽然壮起胆,主动勾了他颈项。
对上他眸光晦暗,又蔫下来,垂着眼,小心在他薄唇上贴一下,便立刻要退开。
臂弯刚落至他肩头,谢云章忽然再忍不住,身子卡进她两腿间,又将她手臂扯回,揽住自己腰背。
“存心撩拨我?”
又是不想分开,又是主动献吻的,几时见过她这般黏人?
浅淡的沉香气如有实质,随着男人强势靠近,无孔不入将她侵占。
闻蝉更心猿意马,微微别过眼说:“是你先亲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