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有些害羞,笑着拿棋谱砸丫鬟。
“小蹄子,敢调笑你家小姐!”
“哎呀呀,小姐轻些,寒枝再不敢了!”
两人嬉笑打闹间,竟然不慎碰掉了支窗户的木棍,等反应过来时,东西已经掉落下去。
丫鬟连忙伸头去看,生怕砸了人,却看见有位玄衣贵人,正握着那根木棍抬头望了过来。
丫鬟先是心虚,待看清那人模样,又惊喜叫了起来。
“小姐小姐,你的缘分来了!”
陈吉发倒是没想到,散散步居然能遇到潘金莲失手砸西门庆的情节,那窗框上的木棍,不偏不倚掉在他的头上。
好在他身体反应异于常人,并未像西门庆那般被砸中,抬手便抓住了木棍。
丫鬟寒枝伸头看他时,他也看见了寒枝。
心中莫名的就漏跳了一拍。
既然丫鬟在,小姐肯定也在。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也不知道熊韵芝才去世一年,自己就看上别人,算不算渣男。
他站在路边犹疑,赵坤兴喝多了,在路边吐着,丫鬟寒枝却急匆匆跑了下来,笑嘻嘻先道了歉。
“公子抱歉,奴婢不是故意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家小姐在楼上品茗,公子要上去一叙吗?”
陈吉发指了指赵坤兴,有些为难。
实际上,也是他还没做好准备,如何面对自己撕裂的内心。
“表哥喝醉了,今日恐怕不太方便。在下先送他回去,改日再约小姐相见。”
陈吉发将木棍递给丫鬟,径直扶了赵坤兴便走。
“哎,你这呆子,别走呀!如何能找到你?!”
“有缘自会再见。姑娘回吧。”
丫鬟无奈,垂头丧气回了二楼。其实小姐在上面看得一清二楚,不免有些失落。
“小姐,那呆子太不解风情了。”
“无妨,呆些也好,呆些便不会沾花惹草。”
“小姐——!”丫鬟寒枝无奈,“您这还八字没一撇呢,怎么就为着他说话了呀!”
“谁说的?”小姐板脸不认账,“好了,走吧,回去了。”
“不是说等天黑?”
“懒得等了。无趣的很。”
“呀,您到底是等天黑,还是等人呀?”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小姐带着丫鬟回了家,竟然从周王府的侧门进入,在偏房摘了面纱,换上华服,补上钗环,再出门时,已经是堂堂贵女,王府千金。
换好装束,便听外面有丫鬟通传。
“郡主,老爷在书房等您。”
“知道了,这就过去。”
郡主到书房时,周王正在看一幅园林画。
她平日里也爱书画,便多看了两眼,只觉得这画色彩艳丽,画风细腻,颇具神韵。
尤其是假山后的女子,让人不免有些旖旎猜想,怕是作者心中难忘之人。
见女儿进来,周王收起画卷,笑眯眯道:
“今日为什么躲着?本想让你于屏风后看看那位武安公的。”
“乱臣贼子,有什么好见的?”
“诶,不可听信流言。其人做事磊落,善于思辨,精通文墨,而且身量高大,容貌俊逸,你没亲眼见到,着实可惜了。”
郡主对周王的评价嗤之以鼻,不过,听到这番描述,竟不自觉想起灯会上的那位公子来,面皮发热。
“父王,您就少在这里夸那家伙了。总之,女儿是不会嫁给这种粗鄙武夫的。再说……女儿已经找到心仪之人了……”
“你说什么?”周王大吃一惊,“你找到心仪之人了?是什么人,能被本王的掌上明珠看中?”
“哎呀,您就别管了,总之,以后不准再提武安公的事情。”
郡主小脾气上来了,周王宠溺的笑道:“好好好!都依你。”
“对了,父王,您同武安公谈的正事如何了?”
“他答应了。”
“没设什么障碍?”
“完全没有。你对他有些成见,其实,父王调查过了,但凡与他合作过的,都说他为人大气,不图名利,是个非常有英雄气概的人。”
“您怎么又为他说话了?既然事情谈成了,明日女儿便去庄子上把账目清了,准备交接。”
“好,辛苦霄儿了。哎,要不是你两位哥哥都走的早,这些琐事也用不着你个姑娘家来操持。”
“放心吧,父王。等过两年小奎长大就好了。”
“你呀!其实父王之所以想让你嫁武安公,就是这个原因。父王今年也有五十五岁了,身体每况愈下。你母亲也常年卧病,家里只剩下你与小奎,父王怕你操持王府,没人照应……”
“父王!您放心吧。不谈这事了,女儿先去准备清账的事情,您早些休息。”
女儿逃也似的跑了,周王在身后叹了口气。
若是世子还在,该有多好。
可怜那孩子二十出头就离世了,只留下个今年刚刚四岁的世孙。
嫡母体弱,如今王府内外账目,都是女儿在操劳,他着实心疼。
秋日里农庄丰收,粮食入库,本来就忙得够呛,如今又要清账,更是簿册繁多,忙乱不已。郡主次日一早便到了农庄,忙到脚不沾地,等好不容易整理些头绪出来,时间竟已经到了黄昏。
“小姐,天色晚了,要不就在庄子上歇下吧。奴婢派人回去给老爷报个平安。”
“那可不行。若今晚不回去对账,明日便赶不上交割了。这次上下投入银钱足有四十多万两,这么大笔银子,每闲置一天都是不小的损失。”
“那奴婢去通知仪卫。”
郡主抬眼看了下天色,摇摇头。
“不必了,现在快点回去,天黑前能入城。仪卫走的慢,怕是来不及。”
主仆二人为赶时间,急匆匆上了马车,想抢在城门关闭前返回。
起初倒是顺利,不过,许是车赶得太快的关系,行至半路,轮子竟然陷入大坑,拉不动了。
这下子事情大条了。
这片区域属于王庄,没有其他商旅经过,车子卡在这里,往前走十里入城,往后走十里回庄子,可是日头马上要落山,两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如何能走十里夜路?
而且,即便走到了,城门怕是已经关闭,晚上不能对账,影响明日交割。
郡主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该等仪卫护送的。
两人正着急的时候,突然听见后面有车架的声音。
郡主心中一突,连忙将面纱遮盖起来,还带了个斗笠,躲进车里。丫鬟寒枝捡了根木棍壮胆。
马车越来越近,两位姑娘也越来越紧张。
天色昏暗,道路难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若是这后面来的是歹人,她们俩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等终于看清那车驾模样,两人总算松了口气。
原来,竟是刘府丞家的车,那边也看见了丫鬟寒枝,赶车的小厮勒停了马,热情询问。
“这位妹妹,需要帮忙吗?”
“你是刘大人的什么人?”
“妹妹好眼力,车上是刘家三公子。”
“好,我家小姐车驾陷入泥坑,可否麻烦刘三公子帮忙弄出来。”
那小厮转身同车厢内说了几句话,接着又问:
“你是哪家小姐的丫鬟?”
“城北谭家二小姐。”
这位名不见经传的谭二小姐不过是王府外院管事家的姑娘,年龄与郡主相仿,便被冒领了身份,用来遮掩郡主平日抛头露面的事情。
“我家公子说了,您这车太重,拉不出来,不如就上我们的车,明日你们再找人来取车。”
丫鬟寒枝有些犹豫。
虽然她知道这是刘府丞家里的车,但刘三公子是什么人品,她心中没底。
这个时候,车内的郡主开口了。
“那就劳烦刘公子。寒枝,把车上的东西收好。”
郡主从车上下来,暗中藏了支钗子在袖中防身。
她戴着斗笠面纱,看不清容貌,不过身形婀娜,举止端方,大家闺秀的气质掩饰不住。
赶车的小厮和掀开帘子来看的刘三公子眼睛都直了。
郡主虽然心中很不舒服,但现在赶紧脱困才是正事。
寒枝坐在外面,郡主入了车内,故意掀开帘子不关。
那刘三公子起初还本本分分,不过,车子颠簸,无意间郡主没有扶稳,刘三公子竟然直接上手去抱郡主,这让她心中警铃大作,立刻抽身甩了个耳光。
“登徒子!寒枝,下车!”
“诶!你们还想走?!”
那刘三公子也不装了,直接拽住郡主。
寒枝想要来帮忙,那小厮直接抽出木棍将她打晕了过去,赶着马车就往偏僻小路上跑。
郡主拼命挣扎,抽出袖中金钗,死命朝刘三公子身上刺。
可惜这金子毕竟不是精钢,造成的杀伤力不大,却越发激怒了这个畜生,他反手扯掉了郡主的斗笠,狠狠两巴掌打在她脸上。
娇生惯养的贵女何时受过这等虐待?
只觉得眼冒金星,脑子里嗡嗡作响,竟然失去了反抗的气力。
刘三公子见状,更是兽性大发,就要扯下郡主的面纱,就在此时,突然听到身后一声暴喝,他还没回过神来,就觉得整个人莫名腾空,紧接着后背一麻,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郡主迷迷糊糊间,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将这两个家伙绑了。小姐,您没事吧?”
她努力睁眼,看到了那位熟悉的陌生公子,心头紧绷的情绪总算松懈下来,竟然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