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一愣,随即道:“不算是我什么人。可他帮过我好几次,也不知道我真实的身份,你不要为难他。”
宋云徽盯着她提醒:“你是不是忘了,他是姓沈的?沈氏如今在朝中全靠首辅沈方同,很需要扶持有能力、有野心的后辈。以沈钧安的才识头脑,只要他留在京城,必定会被沈氏拉拢重用。当初你不就是担心这个,才让陛下将他外放到渝州吗?”
许念撇了撇嘴:“姓沈又如何?以前我一心为萧应乾打算,沈氏便是我的仇人,可现在萧应乾也成了我的仇人,朝廷里没人不想我死。现在就算让沈钧安回京城,他也不一定就会受沈太后摆布,说不定能成为一股清流,将这几方势力搅得翻天覆地。”
宋云徽没想到她处处维护沈钧安,皱眉道:“那你也该知道,沈钧安这样的聪明人,怎么会看不出你和他表妹根本不是一个人,如果他知道你到底是谁,你觉得他还会站在你这边吗?”
许念当然比他更清楚这点,可她从不假设未发生的事情,于是抬起下巴道:“他以后会怎么样我不管,反正他现在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官,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他,绝不能对他不利。”
宋云徽放在桌案下的手掌握紧又松开,最后才缓缓道:“他对你好,我就会对他好。若他发现了真相,敢有报复你的心思,我必定不会放过他。”
许念眼眸闪了闪,随即道:“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你不但没有怪我,还愿意对我这般好。”
宋云徽立即道:“我什么时候怪过你?无论何时,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许念垂下眸子道:“你离开京城的那日,我明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还是说了那些难听的话。后来我在诏狱里也曾想过,如果我真的跟你走了,是不是结局会比现在更好。可人生没有假设,我走的每一步都是我自己选的,我从不回头,也不会后悔。我只为一件事后悔,就是没能和你好好道别。”
宋云徽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这件事,两年前他被皇帝派去东昌国商谈海上商贸,出京前他告诉许念,皇帝对她早有猜忌之心,劝她乔装改扮和自己一起去西齐国,这样至少能保住性命。
可许念放不下京中的一切,她好不容易能位极人臣,还有许多抱负未能施展,怎么甘心就此隐姓埋名。
最后两人谁也不愿让着谁,许念冷笑着道:“你想带我走,不就是因为你喜欢我吗?你觉得凭你的喜欢,就能要挟我听你的?”
宋云徽没想到会被她用如此难堪的方式戳破心事,愣了好一会儿,才道:“没错,我是喜欢你,但不是要挟,是想保护你。”
许念语气讥讽道:“我不需要谁的保护,我的路我自己走,是死是活也和任何人无关。”
宋云徽也动了怒,大声道:“好,以后你许念是死是活也都与我无关!”
回忆在眼前消散,只留下相对而坐的两人,都能看清彼此眼中的唏嘘,还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许念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我欠你一句道歉,还好现在有机会能让我说出口。”
宋云徽也笑着道:“没有什么好道歉的。其实,你说得一点儿也没错,我不能因为对你的心意,要挟你去做任何事,也不会要求你的回应。只是……”
只是他有些后悔,应该是自己先找到她的,这样就不会让沈钧安为她做那么多事,好像无论前世今生,他总是晚到一步。
见许念在等他说下去,宋云徽笑摇了摇头道:“没什么,能找到你就好,知道你没死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许念冲他笑了笑,以他们的关系,许多事本就不必说得太清,也说不清,但他们也明白,彼此之间的羁绊无法轻易斩断。
她又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问道:“对了,你为何一定要收购崔家织坊,是萧应乾让你做的吗?”
宋云徽不答反问道:“你可知道,陛下登基后国库空虚,但是处处都缺银子,所以陛下准备开海禁,和东昌国恢复通商。”
许念皱眉道:“东昌国对我们大越的资源早就虎视眈眈,开海禁利弊参半,他这么缺银子,是因为还想打那场仗吗?”
宋云徽摇头道:“没人能猜透帝王心思,这点你应该最清楚。”
许念突然明白宋云徽提这件事的用意:“以前我曾和东昌国的使臣打过交代,他们最想要的就是丝绸,一旦开海禁,丝绸必定供不应求,所以你想将大织坊都握在自己手里?”
宋云徽也不打算瞒着她,道:“不光是织坊,更重要的是桑田。你们崔家织坊几乎收购了渝州所有的小织坊,因此也需要更多的桑丝,所以崔承平在十几年间将很多耕地改成了桑田。织坊可以再建,桑田却难以在短期内成,所以想要在海禁开启前把丝绸都掌握在自己手上,最快的法子就是收购崔家的全部桑田。”
他想起此前对付崔家的事,颇有些歉意地道:“可惜崔承平很看重崔氏的产业,无论我如何出价他也不愿意出售,你姐姐更是谈都不愿谈,所以我才想出那个法子。”
许念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下决心问出口:“那崔承平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