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抬起头,望向头顶那片落满了雪的树林,道:“凶手在上面装了一个机关,只要钟声响起时,就会自动发射冰锥。因为现在天气寒冷,冰锥在外面不会融化,可当它刺穿人的喉咙时,却会因为摩擦和血液的温度,而彻底碎裂开来。”
“妙啊。”江临抚掌道:“这样就完美隐藏了凶器,凶手根本不必亲自出手,就能杀人于无形。”
沈钧安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提醒道:“世子,这是关乎人命之事。”
江临知道他不想自己用这种语气评价杀人凶器,但他在边关多年,早已见惯了生死。
因此只是耸了耸肩,抬头问道:“那这机关到底装在哪里?为何能靠钟声来操控?”
许念站在秦氏倒下的位置,回忆了她脖颈处的伤口,道:“秦氏是正面被冰锥击中,她那时应该是站在这里,抬头往山上面搜寻什么东西。”
她抬起胳膊一指:“机关应该藏在树枝里,可雪太厚了,我们从这个角度看不见。”
江临也好奇地跟着她往上看,他本想爬上去看看,可面前的山崖陡峭,还堆满了积雪,尝试着踩了几脚,江临决定还是珍惜自己的小命,不要被好奇心害死。
而许念在那儿站了一会儿,突然回头问道:“世子,你能托着我上去看吗?”
江临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是想站在自己的肩上,这样的高度应该就能找到那个机关。
他觉得愈发有趣,笑着拍了拍肩道:“来吧,小爷肯定把你托得稳稳的!”
“不行!”沈钧安脱口而出,见两人都看向自己,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阻止的理由。
于是他低头轻咳一声道:“会……有些危险。”
江临把胸膛一挺,道:“放心吧沈大人,我力气大得很,绝对不会让崔表妹摔着的。”
他这副玩世不恭的语气,让沈钧安更是不满,蹙眉问许念道:“一定要你自己上去吗?”
许念前世和江临相处惯了,也不觉得踩着他肩膀上去看有什么不对。
这时见沈钧安眉头皱得无比用力,挤出的小窝都快能堆雪花了,忍不住笑着道:“那要不然,表哥来托着我?”
沈钧安眉头松开了,然后脸又有点儿发红,他对比了下自己和江临的体型,为了表妹的安全着想,只能摇了摇头。
然后他暗自咬了咬后槽牙,道:“还是江世子来吧。”
江临朝他一挤眼,半蹲下身子,手腕用力拗出青筋,托住许念的脚踝就往上举。
许念的身体摇摆一下,很快就被江临有力的大掌攥住脚踝,然后她借着巧劲往他肩上一踩,抬起胳膊扶住了上面的一根树枝。
树枝被她一晃,许多积雪就落下来,有些落到江临后颈上,凉得让他“嘶”的一声,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沈钧安看着许念的身体跟着晃动,沉下脸喝道:“世子莫要乱动!”
江临很想大骂:他也不想动,可是他痒啊!
这人眼里只有表妹,真把自己当了人肉阶梯了!
于是被当了工具人的江临满肚子不快,抬头问道:“你看见没有啊!”
许念努力拨开面前的枝叶,终于找到一个类似弓弩模样的装置,激动道:“找到了,就是这个。”
她对江临道:“世子往前一点,我们把它拆下来。”
江临点了点头,压着她的脚踝往前走了两步,许念深吸口气,伸手去够那把架好的弓弩。
沈钧安听着“我们”这个词很不痛快,但人家两个人配合默契,也容不得他再说什么。
许念已经抓到弓弩的架子,没想到不知道触动什么,弓弦猛地一紧,在空中弹出“嗡”的脆响声。
几人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幸好弓弩上已经没有搭着冰锥,只是弓弦被空拉了一下而已。
许念稳住了身型,认真盯了那把弓的构造,然后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为何钟声能让冰锥射出去了。”
见江临重新蹲下来,许念稳稳从他肩上跳下来,沈钧安才松了口气。
见她发髻上沾了许多碎雪,沈钧安想要帮她拨掉,伸出手又觉得不妥,掏出张帕子递过去道:“头发,擦一擦吧,不然待会儿会冷。”
江临不乐意了:“我脖子上还有雪呢,怎么不给我擦擦?”
沈钧安斜了他一眼,道:“世子这般强壮,还会怕冷吗?”
江临没想到谦谦君子沈大人也会挤兑人了,这明摆着就是揶揄他之前说的那句话。
许念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擦着发髻上的雪花,兴奋地道:“我知道这个装置是怎么制动的了。”
她指着头顶树枝上的积雪道:“这个弓弩连接的机关,需要靠重量来开启,若是没有人亲自拉动,就只能用雪花累积的重量。开始积雪不多的时候,弓弦没法被拉动,可是在钟声响起的时候,山腰上有更多的雪被震落下来,于是弓弦启动,那支冰锥就正好发动。”
沈钧安问道:“可凶手如何能知道,秦氏就刚好会站在冰锥射过来的方向呢?”
许念道:“我猜想,是凶手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和秦氏约定好,让她在这里等自己。钟声突然想起时,树丛里自然会有动静,秦氏那时正是草木皆兵,一定会去好奇去看到底怎么回事。所以她是正面朝着山上树丛,被冰锥射穿了脖颈。”
她顿了顿,道:“而这个装置十分复杂,需要在积雪还不厚的时候,提前在树上装好。所以,只可能是府里的人干的。他在计划时,就已经安排好了这一环。”
沈钧安松了口气,如此说来,陈伯玉就不会是凶手。
毕竟他对这儿完全不熟悉,也不可能瞒着主人,布下这么精密的装置。
江临轻哼一声道:“这么说来,童贯就更可疑了,他如果手里有《墨罡》,这种机关对他来说可不在话下。”
他突然看向许念,狐疑地问道:“你为何会懂得机关?你在哪里学过?”
许念心虚了一下,立即转移话题道:“咱们还是先去找冯管家吧,搞明白了这个杀人装置,他就没有了不在场证明。让表哥好好审问他一番,看他会怎么解释。”
然后她快步往回走,江临河沈钧安连忙跟上,没想到到了书房,里面根本没有冯管家的影子,只有呼呼大睡的赵通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