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将那封密信放进怀中,来不及安抚还在痛哭的江丛雪,飞快跑出了门。
胡琴正无聊地蹲在地上,用一根枯枝给地上的蚂蚁排队形,听见身后“砰”的一声开门,吓了一跳蹦了起来,喊道:“二姑娘怎么了!里面有埋伏?”
许念没空给她解释,一边急匆匆往外走一边道:“我们现在雇一辆马车,去渝州卫所!”
胡琴不明就里跟着她往外走,嘟哝道:“咱们家不是有马车在外等着吗?”
许念头也不回地道:“我们家的马车不适合去卫所,留给江氏吧。”
如果那封密信写的是真的,这可是足以杀头抄家的大案,其中牵连到的关卡,绝不是岑知年一人贪污就能做到的。
那些人极有可能已经行动了,会动用自己所有的力量掩盖事发,所以此行会凶险无比。
自己要去帮沈钧安,可在这案子尘埃落定之前,绝不能因此而牵连到崔家。
她们租了马车一路往城外的卫所驻地赶,没想到就在城门处,撞见了齐志义带着一队兵马进城。
此时他正拿着腰牌和城门守卫交涉,城门守卫知道他是正三品的卫所指挥使,听说要执行密令,根本不敢耽搁就把人给放进了城。
许念连忙从马车下来,笑着抬头问:“齐大人,您还记得我吗?
齐志义连忙将马勒住,笑得露出白牙道:“当然记得,我对二姑娘可是印象深刻。”
他从未见过如此勇敢,言语犀利又有将门气质的贵女,所以他才会爽快答应和崔家的合作。
许念原本赶着找他求助,看了眼他身后的兵马,突然心头一动,问道:“齐大人这是要去哪儿?”
齐志义示意她靠近些,弓下腰压着声道:“沈钧安派人来求助,说他在县衙有难,让我带人去救援。”
许念惊讶地问:“你们?是何时商量好的?”
若不是提前商量好,沈钧安怎么可能一句话就让人带兵进城。
齐志义道:“那日沈大人来找我,和我一起查了军饷的账目。朝廷拨下来的粮草一年比一年少,可下的旨意却是让我们好好过冬、操练备战。这中间一定有人做手脚,克扣掉了大部分军饷,捞足了油水。然后他问我,如果他能帮我找出罪魁祸首,如果那人位高权重,问我愿不愿意出手相助。”
他骄傲地一拍胸脯道:“老子能调动数万兵马,那些文官平时看起来威风,打起仗来还不是只能躲在我们身后。管他做的什么官,敢动我们卫所的军饷,害将士们饿肚子,来一个老子打一个。”
许念没想到沈钧安那么早就找好了后路,看来他也并不像自己想象般那么迂腐。
这时齐志义将马鞭一挥,道:“二姑娘,我没空跟你多说了,要赶着去救人呢。”
许念想着自己怀里的密信,看了眼他身后的战马,问道:“我能和你们一起去吗?”
齐志义一愣,随即指着她身后的马车笑道:“那马车可跟不上我们。”
许念摸了摸他旁边一匹战马的鬃毛,仰头问道:“宋大人,能借一匹马给我骑吗?”
齐志义见那匹烈马在她手下显得十分温驯,惊讶地瞪大了眼,问:“你会骑马?”
许念朝他点了点头,目光十分坚定。
齐志义觉得饶有兴致,对旁边那个小兵道:“你下来,和刘成骑一匹马走。”
那小兵抿了抿唇,老实地下了马上走到另一匹马旁边,摸了摸脑袋道:“刘哥,咱们一起吧。”
刘成笑着把他拉上来道:“走!”
许念走到马车旁,吩咐胡琴先回去,自己还有要事要办。
然后她用披风的帽子遮住下半张脸,姿态娴熟地跳上马背,道:“指挥使,我们快走吧。”
齐志义看着前方策马疾驰、漂亮利落的身姿,笑着道:“有意思!”
然后他大掌朝后一挥道:“快走,咱们可不能输给个小娘们!”
而许念挥着马鞭,感受耳边的风声呼啸,似乎又回到了在边境策马的自由日子。
一行人你追我赶,直到县衙前的主道上才策马慢慢前行,许念远远看着门口好像围了许多人,心中焦急地道:“也不知沈大人那边现在如何了?”
齐志义道:“你放心,他既然知道我会赶去,必定会想法子和他们斡旋。他好歹也是朝廷派来的县令,那些人再大的胆子,也不可能上来就杀人。”
他猜得确实没错,因为他们解决掉县衙外面的官兵时,沈钧安所在的内堂才真是彻底乱了。
岑知年原本以为自己带足了人手,对付个小县衙易如反掌,万万没想到,沈钧安竟能请到卫所的军队来帮手。
旁边的刘瑜急忙冲过来道:“不能让齐志义进来,他进来就全完了!”
岑知年一脸阴沉,对那官兵道:“先把沈钧安擒住,再搜出来崔明一起杀掉,到时候无证无据,看齐志义能把我们怎么样!”
官兵已经慌得像无头苍蝇,听见知府的吩咐,立即抽出佩刀,直接朝沈钧安扑过去。
可沈钧安后退两步,突然从怀中掏出个竹筒放在嘴边一吹,竹筒里射出几颗钢钉,全打在那小兵的身上,钢钉击穿了他的身体,让他立即惨叫倒地。
屋内其余三人都看傻了,怎么这文弱县官身上还能有这种暗器呢。
沈钧安捡起那个小兵掉下的钢刀,觉得太重且不好用,摇头小声道:“还是表妹给我做的钉筒好用。”
然后他一刀斩断了绑着白晋和周鼎的绳子,周鼎憋屈了太久,站起来时,手臂和脖子上都凸起青筋,对屋内的三名官员怒目而视。
这时,外面已经不断传来惨叫声,还有此起彼伏“军爷饶命”的喊声。
沈钧安将竹筒收在身上,对已经吓得满脸是汗的岑知年道:“岑大人不出去看看你的人都怎么样了?”
岑知年惨白着脸往后退,一下撞到了桌角,颤颤巍巍就这么坐在了地上。
周鼎捡起地上的绳子,边朝三人走过去,边道:“沈大人放心,这里交给我了!”
于是沈钧安走到院子里,越过一地的狼藉,看见门外的许念从红鬃马上一跃而下,她的脸几乎都被披风的帽绒遮住,只露出一双又亮又坚毅的眼睛。
淡紫色披风的一角随身体的起落扬起,凭空撩动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