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怀嫣和孟娴之互看一眼,这成语是这么用的嘛?
许念继续道:“那群人只敢背后嚼舌根,是他们见不得光,为何我和姐姐要怕了他们不敢出门。我不光要出门,还要大摇大摆给他们看,有什么要说要问的,可以堂堂正正到我面前来说。”
孟娴之原本为这事担忧了一晚,此时见二女儿一脸无所谓的模样,莫名被她说服,可仍有些忧虑地道:“你们两个都未出阁的姑娘家,无端端惹上这些流言,往后可怎么……”
她想说怎么找婆家,但看两个女儿的表情,硬是把这句话咽下去,自暴自弃地夹了块菱粉糕吃,托着腮想:今儿的糕点做的还挺可口。
罢了,只要女儿没事就好,其他的,爱谁谁吧。
可孟娴之没想到二女儿说到做到,不光没躲在家里避风头,过了一日就精心打扮出了门,去了渝州最大的茶楼闻楼。
闻楼是渝州书院的学子们最爱来的地方,不光能听曲清谈,还有说书人绘声绘色讲述渝州或是京城发生的大事小事。
能不出楼而知天下八卦事,快哉快哉。
而此时闻楼的雅间里,崔家三房的崔杭给崔承恩倒了杯酒道:“大伯,您最近就要回京了吧?”
崔承恩半阖着眼皮,不置可否地端起茶杯喝了口道:“我要办的事还没办完,什么时候回去,得等京城那边的安排。”
崔杭朝他靠过去些:“听我爹说,大伯这次回渝州来,其实是想选个崔家的女儿进宫……”
崔承恩狠狠瞪他一眼,道:“谁许你乱说的!”
崔杭连忙捂住嘴,讪讪道:“是侄儿瞎说了,大伯可千万别怪罪我。”
崔承恩脸色很不好看,他女儿崔云卉虽然被封了贵妃,在百姓口中享皇帝独宠,但三年来一直没有子嗣。
沈太后以此为由,想着法子要将沈氏女塞进后宫,若是能有子嗣,这天下可就全由他们沈家说了算了。
虽然崔承恩知道皇帝最恨的就是沈氏,绝不可能让沈氏为妃,但是万一别的世族也动了心思,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后宫可怎么办。
所以他这次特地回乡,就是想从崔家其他几房的女儿里,挑个漂亮懂事的侄女塞到皇帝身边。
万一能博得皇帝欢心,就能帮忙自家女儿崔贵妃巩固地位,还能让渝州崔氏彻底把持后宫,不给其他世族可乘之机。
但没想到他一回来,三房四房的蠢货们就缠着自己做主,要从二房手里抢到崔家织坊,结果织坊没抢到,还被那两个姐妹整得团团转。
崔明被卷进军饷案后,四房一家都被抄了家,好歹保住了性命没有坐牢。但崔承学家里的妻妾全都跑光,留下他自己一条烂命,求着哥哥们的接济过日子。
而三房的崔承理,无意间打听到了崔承恩真正的来意,便死乞白赖想把自己小女儿塞进宫。
今日崔杭做东请客,明摆着也是这个意思。
可他见崔承恩根本不提这事,嘿嘿笑着道:“我家那个嫡亲的妹妹,今年刚刚及笄,说亲的人倒是不少,可她一个也看不上啊,我爹还说,大伯认识的人多,见识也广,必定能有合适的男子介绍给她。”
崔承恩浅浅翻了个白眼,心想就你家那妹妹,论姿色论谈吐哪一样不是庸俗不堪,真要硬塞到皇帝身边,自己还嫌埋汰呢。
可他到底还是留了情面,淡淡道:“行,我帮你们留个心,往后哪位世家公子想娶妻,我就帮她牵个线。”
崔杭心知这意思,妹妹的择婿范围最多也就到世家公子了,进京入宫是别指望了。
他心里很不痛快,明白族里适婚的女子,除了自家妹妹,就只剩二房的那两个臭丫头。
崔怀嫣腿部有残疾,自然是不能进宫的。
但二堂妹崔辞青一脸狐媚相,自从落水后变得刁钻又狡猾,万一被她发现这个能飞上枝头的机会,自家妹妹哪斗得过她啊。
崔杭面色阴沉地捏紧酒杯,幸好他早有准备,今日才特地选在闻楼请客。
于是他故作不经意地道:“下面的说书人要开始了,大伯,咱们听听他今日说什么?”
崔承恩也觉得无聊,转了个身望着下面的说书人。
只见说书人把醒木一拍,摇头晃脑地道:“在座的各位可知道,咱们渝州城刚出了件大事啊!”
崔承恩原本只是随意听着,越听脸色越难看。
这时说书人已经说到,有两位家中做织坊生意的富家千金,前日被掳进了山贼营里,整整失踪了四个时辰。
他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谁都能听明白,说的就是崔家织坊的两位小娘子。
说书人说到这里,表情变得有些耐人寻味,故意吊胃口喝了口茶。
下面的书生连忙起哄,笑着问道:“那两个小娘子被掳进山寨后来怎么样了,快说啊,说好了给你打赏,咱们不差这点银子。”
而楼上雅间里,崔承恩气得把桌案重重一拍,摇头道:“这两个不知安分的丫头,平日里就知道抛头露面,这下好了,被山贼盯上了,我们崔家要丢人都丢遍全城了!”
崔杭连忙安抚,心里却是得意到不行,他今日特地安排这出,就是想让大伯知道,崔辞青是个被山贼糟蹋过的烂货,而且这事被传的全城皆知,别说进宫了,想找个寻常夫婿都要被嫌弃。
这时那说书人咂摸了下嘴,继续道:“那些山贼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看到这样娇嫩的小娘子如何能放过,据说沈大人带着官兵赶到时,她们各个都衣冠不整。哦,那寨子里还有个女子,是这两人的表妹,也不知怎么被连累掳走的,她还算有点廉耻,刚被救出来就疯了,啧啧……你们想想看,一窝子山贼血气方刚,好不容易逮到几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还不……”
他正说得眉飞色舞,突然看见外面进来个人,容色艳丽,步带香风,轻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可她眼锋往堂内扫过来,仿佛带着锐利的刀子,让众人冷不丁都打了个冷颤。
众人窃窃私语,这不是崔家二姑娘是谁!
说书人有点儿不自在,他脸皮再厚,也不至于当面编人家瞎话。
可许念走到他面前,笑眯眯道:“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
她见说书人嗫嚅着低下头,把怀中一样东西重重往桌上一砸,道:“刚说到哪里了?说我被救出来的时候衣冠不整,怎么?那日你也在贼窝外面看着?”
说书人被她这动静吓得一抖,仔细一看,自己面前的竟是一把匕首。
许念将那把匕首拿起来,状似随意地抽出来道:“真是奇怪呢,那日寨子外面除了官兵就是山贼,你知道的这么清楚,莫非你那天也在寨子里?沈大人把你给捉漏了吗?”
说书人被她说得脸上一热,听见旁边传来小声的笑,气得道:“我能在这儿说书,自然有自己的耳目,倒是二姑娘出了这样的丑事,怎么还敢招摇过市?”
许念仍是笑着,将那把匕首在他面前晃了晃,道:“既然你知道这么多,那你知不知道,这把匕首是从那贼寇身体的哪个部分拔出来的?”
说书人被面前的刀光晃得腿软,一低头就看见刀尖上的血,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可许念的笑容一收,神情变得很冷,语气仍是软软地道:“说啊,说不出可是要认罚的……”
说书人觉得她的神情配着这语气更吓人了,然后才懊恼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竟被一个女子逼得想要落荒而逃。
而崔承恩怔怔看着说书人面前的堂侄女,突然从心底生出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这行事作风,有点儿像一个人……
像皇帝被放在心尖上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