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承恩气得一瞪眼,这是把自己也当成来说亲的三姑六婆看了。
虽然他确实是来试探的。
于是他挺直腰背道:“我只是碰巧遇上她,才带着她一同来。”
“那大伯今日前来,是所为何事啊?”孟娴之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一时间,花厅里几双眼睛都盯着崔承恩,让他清了清喉咙,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今天的来意,确实是想带着张氏给崔怀嫣说亲。
若是能说成,他们就能顺带着打听二姑娘崔辞青可有心仪的人家。
他觉得崔辞青心高气傲,必定不会愿意在夫婿这件事上输给姐姐。
然后自己就可以顺便试探,看她愿不愿意进宫为妃,成为崔家女儿的荣耀。
可偏偏出师未捷,这两姐妹如此刚烈,亲事没说成,还把媒人给赶跑了。
于是崔承恩左思右想,一脸正经道:“我这次来,是想找二侄女问些事。”
孟娴之和崔怀嫣一听,都齐刷刷看向许念,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许念也觉得莫名,自己和这个大伯能有什么事可谈的。
这时,崔怀嫣试探着问道:“大伯的意思,可是让我们回避?”
崔承恩很满意她如此识时务,点头道:“是,我想单独和二侄女聊几句。”
于是孟娴之和崔怀嫣都离开花厅,连带着丫鬟也带了出去,房里只剩下了崔怀恩和许念两人。
崔承恩却不急着开口,而是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茶。
他自信自己做次辅多年,身上的压迫感和官威,足以让这小侄女敬畏。
等到她心中忐忑不安,自然就会开口询问,到时很多话就好说了。
可许念托着下巴,一副懵懂无辜的模样,偏偏不开口询问。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崔承恩茶都快喝见底了,脖颈冒了点儿细汗,终是轻咳一声道:“你不问我的来意吗?”
许念笑了:“大伯自己上我们家来,自己说有事要说,怎么不开口还等着我问呢。”
崔承恩没忍住瞪了她一眼,“小小年纪,这么牙尖嘴利可不好。”
许念撇了撇嘴,你无端端跑我面前摆架子,还要嫌我牙尖嘴利。
而崔承恩已经懒得再耽搁时间,直接问道:“听说你这次从永州回来,是和陈伯玉一起?”
许念听得一惊,随即很快反应过来,问道:“谁是陈伯玉?”
崔承恩深深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的表情不像作假,问道:“你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是沈钧安的师父吗?”
许念捏着手指,心中更疑惑了,为何崔承恩会连这件事都知道。
崔承恩看出她的疑惑,继续道:“你这两日没怎么出门吧,城里都已经传遍了,陈伯玉去了趟府衙,报出了自己的身份,还说沈钧安是他的关门弟子。”
他笑了笑,又道:“你年纪小又是女子,不认识他也正常。我只能告诉你,陈伯玉是大越赫赫有名的人物,连圣上都想请他出山,让他能再度入朝辅政。”
许念听得更疑惑了:陈伯玉隐姓埋名这么多年,为何突然要大张旗鼓暴露身份,还要连沈钧安是他徒弟的事都宣扬出去。
崔承恩见她走神,将茶杯放下,道:“陈伯玉这人性格古怪,从不会轻易结交旁人。你这次能与他同行,说明他对你也算是欣赏,你们一路上都说了些什么,可算是熟识,不知能否约他出来和大伯见一面?”
许念眨了眨眼,道:“大伯可真是太抬举我了,我哪里认识什么陈伯玉。那天不过因为他是表哥的师父,所以顺路搭了他一程罢了。他一个老头子,我与他能有什么话说,更别提约他出来了。”
崔承恩表情有些失望,他知道皇帝一直在找陈伯玉的下落,若是侄女能办成这件事,顺手把她推到皇帝身边,这不就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于是他叹气道:“你可知道渝州崔氏能维持上百年的显赫,靠的就是一代代族人辛苦经营,渝州崔氏这个名号,是荣耀也是难以摆脱的重任。”
许念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索性配合着,摆出认真倾听的姿态。
崔承恩继续道:“而到了我们这代,你三叔和四叔不争气,朝中的责任就全落在我们大房身上。可惜大伯年纪大了,这些年,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他瞥了许念一眼,见她一脸乖巧,心里舒坦了些,继续道:“你可知道,身为崔家的女儿,也有不得不承担的责任啊。毕竟渝州崔氏百年荣耀,绝不能断送在我们手上。”
许念眼珠转了转,试探着问道:“大伯想让我做什么?”
崔承恩对她的反应很满意,但暂时不想挑破意图,笑得神秘道:“过段日子,你就会知道了。你若不懂,大伯可以教你。”
然后他站起身道:“好了,大伯还有事要办,今日就说到这儿吧。”
许念一脸莫名,这人到底要干嘛?除了问起陈伯玉,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啊。
而崔承恩离开时,心里已经有了个决定。
既然陈伯玉在渝州现身,不如干脆以他为饵,把皇宫里那位请到渝州来。
到时候找个机会,让皇帝和二侄女见上一面,说不定这事就能成。
不过首先还是得让女儿知道自己的打算,看看她的意思。
几天后,崔贵妃接到了父亲从渝州寄来的书信。她看完信后沉默了许久,直到天际由白转黑,才起身让宫女带她去了承明殿。
走进殿内,发现皇帝看奏折看得累了,正在躺在榻上小憩。
崔贵妃走上前,望着他睡着仍紧蹙的眉心,忍不住伸手想去为他舒展开来。
萧应乾突然警惕地睁眼,声音里仿佛结着寒霜:“你要做什么?”
崔贵妃吓得一抖,连忙跪下道:“是臣妾鲁莽了。”
萧应乾渐渐清醒过来,坐起身疲倦地揉了揉眉心,问道:“有什么事吗?”
崔贵妃将父亲准备的另一封书信递过去,皇帝看完之后,闭眼思索了一会儿,道:“你父亲想让朕去一趟渝州,最好能带着你一起。”
崔贵妃手指捏紧衣袍,垂头问道:“陛下怎么想?”
萧应乾将信放下,想起当年那个惊才绝艳的状元郎,笑了笑道:“没想到陈伯玉竟成了那人的师父,这事倒是有趣。朕记得江临好像也正在渝州,最近宫中无事,朕就去渝州看看吧。”
他回头看了眼仍跪着的崔贵妃,道:“既然是你的家乡,你想跟着就跟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