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应该是沈钧安说出来的话。
这是许念在那一刻唯一冒出来的念头。
沈钧安应该如清风和煦、明月高悬,他应该是柔和的,克制的,知礼节,懂进退。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此陌生的沈钧安。
他不让自己和江临成亲,他明知道自己危险还要靠近,他偏要勉强。
这未免也太过荒谬。
她好不容易从震惊里回神,发现沈钧安已经站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
好像有点儿太近了。
他低头时,许念能感受到他鼻息间掀起的热意,似有若无,轻扑在自己眼皮上。
这气息太过包容,也太过温柔,让本来准备好的怒骂,想让他知难而退的羞辱,怎么也说不出口。
于是许念偏过头,用嘲弄的语气道:“你自作主张说了这么多,怎么不问我想不想嫁给你?”
可沈钧安完全没有恼怒,他仍是保持那种神情,道:“我不知道,但我想多给你一个选择。”
“选择?”许念怔怔地抬眸看他。
沈钧安点头道:“你不想嫁我,我绝不会逼你。我只是想告诉你,能帮你的不只有江临,我比他更有用处,我也不需要你对我付出什么,至于会有什么麻烦,我相信凭我的能力都能应付。”
“所以,其他事你都不需要考虑,如果刚才我说的能有一点打动你,只要你有一点意愿,你就能尝试去选择我。而我会等着你。”
这听起来是一桩太不公平的买卖,自己只需要站在牌桌前,对方就能送上全部筹码。
许念说不出话来,只是很想落荒而逃。
不然她可能会被这人蛊惑,做出不理智的选择。
所以她立即转身,边往外走边道:“原来你叫我过来,只是为了说这些废话,那我也没必要留下了。”
可沈钧安很快挡在她面前,道:“是,我就是为了和你说这些,现在我说完了,你可以当从来没听过,也可以把它当作承诺记在心里。这承诺是不设期限的,我不会逼你答复,所以你不必有任何压力。”
他顿了顿,又道:“娘亲已经准备了饭菜,你留下尝尝吧,刚才那些话我只需要你知道就好,我们之间不必有任何改变。”
许念在心里骂道:不会改变才怪!
于是没好气地轻推了他一把,瞪着道:“可我现在不想留下,也不想吃饭了,你还能把我关起来不成?”
没想到沈钧安沉默了一会儿,好像真的在思考一样。
许念觉得荒谬至极,推开他就要走,可沈钧安仍是拦在她面前,提高了声音道:“如果你真的不在乎,为什么要慌着逃走?”
这时小白终于被吵醒,“嗷呜”一声从架子上跳下来,举着尾巴趾高气昂地走到两人中间,左右选择了一下,灵巧地跳进了许念的怀里。
沈钧安笑了笑道:“你看,它也不愿意你走。”
许念感觉怀里的猫咪在舔她的衣袖,舔的那里一片湿濡,她两世为人,鲜少有这种不知所措的时刻,最后在一人一猫的注视下一败涂地,缴械投降。
她乖乖留下吃饭,小白就趴在她膝盖上,仰直脖子,懒懒地眯着眼等待投喂。
孟勤兰见许念边吃边自然地把肉喂到小白嘴里,觉得这只猫儿简直恃宠而骄得不像话。
于是笑着道:“你要是嫌麻烦,就让它下来,这猫被行简宠坏了,每次吃饭就选一个人身上趴着,不喂给它它还不乐意。”
她摇了摇头,下了最后的结论:“真是个大爷!”
“娘亲……”沈钧安忍不住开口道:“小白还不到一岁,还是一只小奶猫。”
许念忍不住笑出来,调侃道:“怎么你还怕把它给叫老了?”
小白似乎听出他们在议论自己,边嚼着肉,边发出抗议的呼噜声,还举起肉垫挥了挥。
可从刚才就僵持的气氛,这时好像突然轻松了起来。
三个人一只猫愉快地吃完了饭,许念又陪姨母坐在花厅聊了会儿,说起自己母亲的事。
沈钧安始终坐在一旁,如他所言,并没有给许念带来任何压迫感,仿佛他从未说过:让她不要嫁给江临,或是想要娶她这种话。
许念实在读不懂他,索性放弃去想,也当做刚才那件事从未存在。
眼看着到了下午,许念便起身同姨母告辞,不舍地摸了摸吃饱了正在酣睡的小白的头,然后叫上夏荷离开。
沈钧安也跟着站起道:“我送你回去吧。”
许念脚步一顿,回头看着他道:“不必了,我现在身份和以往不同,表哥还是避嫌些好。”
这话说得有些狠了,她能看到沈钧安的眼眸暗下来,看起来有些失落。
这种失落在瞬间击中了许念,让她溃不成军,只想落荒而逃。
孟勤兰尴尬地扯了把沈钧安道:“人家有丫鬟陪着,青天白日的,需要你送什么?”
许念连告辞都说的匆忙,带着夏荷快步往外走,好不容易出了沈家的大门,才重重松了口气。
夏荷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小心地道:“马车刚才停在巷子外面了,我现在去让车夫开进来,姑娘就在这儿等着吧。”
许念正好想一个人静一下,心不在焉地点头,由着夏荷小跑着去让车夫驾车过来接人。
寂静的巷子里,许念漫不经心地往前走着,突然听到身后上方有人喊了声:“许念!”
她浑身倏地绷紧,脑海中响起警惕的嗡嗡声,停下步子却没有回头看。
然后她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往前走,同时靠耳力分辨身后的动静。
身后没有人,那人应该是藏在某个地方,故意试探她。
就在这时,许念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
她刚才不该停下的。
只需要那一瞬间的犹豫,对方就能确认自己的身份。
来不及想那人究竟是谁,她开始快步往外走,耳边已经能听到马夫赶车进来的马蹄声。
可就在这时,有一张网从天而降,让许念还来不及掏出暗器,就被牢牢束缚住。
然后有人从墙上跳下来,很健壮的一只胳膊绕在她脖颈上,用布巾捂住了她的嘴,让她根本没法呼救出声。
许念立即屏住呼吸努力,不要吸进过量的药粉。
这人对自己很熟悉,手法也很老练,这人到底是谁?
而在不远处的沈家院子里,沈钧安看着许念离开后就一直站在那儿,孟勤兰知道劝不动他,索性直接回屋了。
他正准备也回屋时,突然听见一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许念。”
这声音很小,似有若无散在风里,甚至可能是自己的幻觉。
可沈钧安还是觉得不对劲,他立即朝许念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但只来得及看见有人影消失在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