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儿出事了？”
林国栋皱起眉头。
他朝前走了两步，蹲到地上，手指触碰了一下血迹。
流了这么多血，应是胸前或后背的伤。
林若雪哭哭啼啼地显然也受惊不小，多问无益。
“你俩都先上车，去妙手堂。”
林国栋起身后，胳膊一挥，“我骑马去。”
妙手堂医馆。
许清风忙活半天，累得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哥，我尽力了。”
林季明的伤口太深，几乎贯穿了整个身体，即便是清创包扎完毕，人也没有苏醒的迹象。
失血过多，又没及时用人参吊着口气，眼下就只能看林家三子自己的造化了。
“你去后院儿歇着吧，林家的人等会儿或许会过来，我同他们说说。”
许清扬擦了把脸上的汗珠。
人是他救回来的，但此刻，许清扬也只能同林家人提前说一句，“节哀顺变”了。
“许太医？许太医在吗？”
没过多久，门外就响起了急切的敲门声。
“来了来了。”
许清扬路过还坐在地上大喘气的弟弟，弯腰碰了碰他的肩，“清风，起来吧，林老将军来了。”
那林国栋进了门，来不及客套寒暄，直接冲到了那张染着血迹的床榻上。
林季明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唇瓣乌紫发黑，静静地躺在那里。
“林老将军，还请您节哀……”
许清扬刚一开口，就被林国栋摆手制止，“不，还没有。你看，他胸口起起伏伏，分明还有口气在。”
许清扬不好再多说什么，垂立一旁默默等待林国栋消化情绪。
就在这时，门外再度响起了敲门声。
许清风叹了口气，把门打开，语气些许不耐：
“今日医馆打烊了，你去别家看看吧。”
站在门口的姑娘，一身藕粉色锦袍，她抬头看了看医馆招牌，“妙手堂”，没错，就是这里。
“听说你们这里收治了一位林家的病人，可有这回事？”
女子温柔开口。
“是啊，我这里都成给林家开的了。”
许清风说这话时，目光看向林国栋，略有些阴阳怪气。
“清风！”
许清扬嗔了弟弟一句，也走到门口，“姑娘哪里不好？屋内都是男子……”
许清扬说着说着，便停了下来。
面前之人怎么越看越眼熟？
林国栋听到声音，也朝门口望了过去。
“鼠毫？”
林国栋诧异极了，“你怎么寻到这里来了？”
繁樱对林家给自己起的贱名，已经有些陌生。
她怔了片刻，才朝林国栋施了一礼，“林老爷安，我是凌记成衣铺的繁樱。”
林国栋干咳了两声，对着许清扬道：“让她进来吧，季明昨日就宿在他那里的。”
隐秘之事被人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繁樱顿时双颊绯红。
但她已不是寄人篱下的小侍女，还是大大方方地走进堂内。
林国栋的目光并没在繁樱身上停留太久，他又问向许清风，“许掌柜，季明他受的，是什么伤？”
“匕首，背后插入，前胸带出。但避开了肺腑，只是流血太多。”
许清风脸上没什么表情，继续道：
“坏消息是，匕首有毒，好消息是，那时的血应是喷涌而出的，毒没渗进去多少。”
许清扬接过许清风的话，“还有一桩奇事，匕首上的毒，与季明体内原来的毒性相冲，也就是相抵，如果不是耽搁了太久，季明的胳膊，本可以恢复知觉的。”
“但是现在，他醒都无法醒过来，更别提旁的事了。”
林国栋看着林季明身上缠得结结实实的纱布，心知这二位大夫应该能做的都做了，抱拳相谢一番，末了说道：“既然季明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还是送我那儿去，也不便叨扰你们太久。”
“能不能醒过来全靠天意。”
许清风插了一句。
许清扬轻轻拽了下许清风的袖子，示意他慎言。
“我带他走吧。”
说话的是一直没人注意到的繁樱掌柜。
“你？”
林国栋上下打量着繁樱，她的确和在林府时大不相同，像个掌柜样子。
“林宅被烧毁，三少夫人外逃。我铺子后面有几处民宅，可以安置季明。”
繁樱的声音温婉而坚定。
林国栋心思活泛，他不愿棒打鸳鸯，但也怕将自己儿子的性命交入别人手中，担心繁樱借此来要挟林家。
此女子面不改色地说出林府“丑闻”，绝不简单。
一个通房丫头，被请出了府。
失了身子的女子没有流落街头，摇身一变成了成衣铺掌柜。
等等，凌记？
是大房媳妇阮凌微的凌么？
林国栋正犹疑着，魏氏和林若雪的马车到了。
阮凌微新宅。
林一诺将看完了的纸条递给阿信。
阿信直接放进火盆里烧了。
“他们都好，除了三弟受伤昏迷。”
林一诺对阮凌微道，“咱们休息吧。”
“林季明受伤了？你不是说起火时，林家无人在府内么？”
阮凌微手撑着头躺着，侧身来问。
林一诺见小微似乎有些兴致，便将纸条上所写的事展开说了。
林宅的，父亲母亲的，妙手堂的，甚至还有林国栋进宫哭诉的细节。
“我的乖乖。”
阮凌微边听边感叹，“一诺，你好像一个信息集散中心啊！”
“要我说，你也搞个什么梧桐处的得了，我也不必再把流水一样的银子往梧桐处送，全都给你好了，你帮我去打探消息，宫里宫外的，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知道的呢！”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一诺，你真的好厉害啊！”
林一诺今天只是在后院打了好几桶水，竟然就安排妥当了这么多事！
远超出阮凌微的想象！
林一诺舔了舔唇。
微微似乎仍被自己蒙在鼓中，丝毫没有察觉到梧桐处和自己的关系。
但对小微这般不吝用词的夸奖，他却因为过于心虚，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你盯着我干嘛？被我夸傻啦？”
阮凌微见林一诺直直地看着自己，半天没有反应，抬手捏了某人的小脸儿：
“笑一个来，给爷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