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墙之隔的玉京院风平浪静。
侯府这边表面看起来平静,实际上人人提心吸气,走路都不敢大声。
这平静一戳即破。
“宁儿听话,先把药喝了。”
惊鸿院内,定安侯夫人一脸疼惜端起药碗,去喂靠坐床上的乔思宁。
乔思宁却没有看她,苍白着一张脸,双眼无神望着帐顶。
定安侯夫人眉心掠过烦躁,深吸口气将情绪压下,一边将声音放得更柔,一边舀起一勺汤药,朝乔思宁唇边喂去。
“好宁儿,我知你失了孩子心痛,可你也不能不顾惜自己身子。”
“养好身子,孩子还能再有,若弄坏了身子,那才是得不偿失。”
乔思宁眼珠子转了转,有成串的泪珠子从眼角滚落。
到底是张了口。
定安侯夫人安下些心。
“这就对了,放宽心,孩子还会有的。”
说着,又舀起一勺药,给乔思宁喂去。
乔思宁偏开脸躲开汤药,那双平日总是带着娇俏的明媚双眼,目光沉沉地落在定安侯夫人身上。
“你不是说,不会伤到我的孩子吗?”
定安侯夫人脸色变了。
放下药碗,扫了眼还杵在房中的女婢,瞪眼道:
“没眼力见儿的,还不滚出去。”
女婢们心头一慌,也顾不得去看自家主子脸色,匆匆福身后就退出门去。
定安侯夫人看了眼乔嬷嬷,低声道:
“你去门口守着。”
乔嬷嬷没出声,躬身退了出去。
乔思宁见定安侯夫人,也是自己的亲姑姑,威严十足地安排完自己房中的人,也不说话,只一脸的讽刺。
定安侯夫人重新在床边坐下,仿佛没看到乔思宁面上的讽刺,声音带着几分冷淡,居高临下道:
“你在怪我?”
乔思宁不说话。
定安侯夫人闭闭眼,压着脾气道:
“孩子的事是意外,谁也没有想到,跟我们的计划没有任何关系。”
乔思宁神色激动起来,猛然从床上坐直,低声怒喝道:
“如果不是你,非要用侯府子嗣对付何氏,我的孩子怎么会出意外?!”
婆母的威严被挑衅,定安侯夫人也恼了。
“可人家根本没上钩!”
“她都没上钩,计划都没实施,跟计划有什么关系?”
“都说了是意外意外!你现在反过来怪我?”
“又不是不能再生!况且不是还有大宝二宝么?”
乔思宁气急了。
“姑母!那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孙子!”
“就算计划没实施,那也是因为你起了坏心!”
“是你一心要找何氏麻烦,却拿我的孩子作筏!你为什么一定要找何氏麻烦呢?!”
乔思宁越说越激动,压低的怒喝根本不能宣泄她的情绪。
她的声音渐渐拔高,手也激动得狠捶床沿。
定安侯夫人面色更冷,见她控制不了情绪,起身默默退后两步,语气冰冷道:
“你再大点声,让整个侯府都听到你的话,让惊鸿也听听看他爱重的妻子,是个疯婆子。”
乔思宁眼泪狂流而下。
哭声渐渐从小声呜咽,慢慢变为嚎啕大哭。
定安侯夫人也懒得再温声安慰,走前两步,看眼桌上冷掉的汤药,自上而下看着痛哭的乔思宁道:
“意外既然已经发生,就不要浪费。”
“你这几天先养着,其他的事我自会处理,你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乔思宁只一味哭,没有回音。
定安侯夫人原地站了一会儿,离开前,声音又恢复侯夫人的温和:
“若你想和惊鸿离心,你尽管要死要活的闹。”
说完,伸手轻轻在碗壁上翘了翘,轻哼一声后,开门走了出去。
伏在床沿痛哭的乔思宁,也渐渐不再传出哭声,只有抖动的后背和双肩,昭示着主人的痛苦。
半晌,乔思宁缓缓抬起头,被眼泪洗过的双眼,带着浓浓的仇怨看向房门口。
下一瞬,门外有脚步声,和放低的说话声传来。
乔思宁闭眼躺回床上,面朝着墙壁假寐。
没一会儿,房门被轻轻推开。
一股染着降真香的风,随着主人轻手轻脚来到床前。
“唉。”
一声带着悲伤的叹息。
贺惊鸿在床前站了一会儿,始终不见妻子转身,那张出尘的脸上,神色复杂难辨。
唯独没有声音中的悲意。
看着乔思宁握得紧紧的拳头,贺惊鸿没有拆穿她的假寐,只小心翼翼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又轻轻为她掖好被角。
贺惊鸿离开和来时一样,轻手轻脚,关门都没发出一点声音。
只在出门后,对守在门外的女婢细细叮嘱,让好好照看乔思宁。
“宁儿失了孩子难过,你们是她身边人,多担待些。”
“能顺着她的,都顺着她,有什么别的事,随时来找我。”
贺惊鸿说一句,门外的女婢应一句。
女婢应一句,心中感叹一句。
惊鸿郎君可真好啊。
学问好,人品好,长得好,家世好。
还对夫人这样细心体贴。
对她们下人,也都如此温柔。
这样想着,那女婢就偷偷抬眼去看贺惊鸿,正对上对方的视线,吓得她立马低下头来。
倏地,脸上就热了起来。
贺惊鸿声音就顿了一下,喉咙间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
“辛苦了。”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何蓁拍拍银红的手。
金珠办事,只听了个大概,具体的消息,是银红想办法打探得来的。
“说是回来路上,惊了马,撞到马车里茶几的桌角上,当场就见了红。”
“本身就不稳的太像,一下就没保住。”
何蓁回忆着银红说的这两句话。
或许是她的错觉,何蓁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
回忆起昨天见到的乔思宁。
因为还没显怀,所以腰身并不明显,整个人更是白里透红,气色好得很。
还有来时,下马车的利落劲儿,可一点看不出胎像不稳。
或许是撞得太厉害了?
何蓁摇摇头,只要事情牵扯不到玉京院,她何必操那么多心。
更何况,人家未必愿意她操心。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拣些上好药材,过去表表心意。
“金珠,你去收拾些上好的燕窝和阿胶,咱们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