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朝会刚开始,云仲昌就率先发难。
他上前一步,自袖中取出奏折,猛地跪在大殿中央,声音悲切。
“皇上,太后娘娘,上次南榜案,臣奉命彻查与燕国勾连之人,如今终有所获!”
“是臣失职,若早日查探到此人,也不会让皇上与娘娘身涉险境,让万寿节蒙尘。”
骆怀慎立刻走下高台,自云仲昌手中取来奏章,递到了慕容昱手中。
慕容昱看完,骆怀慎又将奏章递给云琼华。
二人手指触碰瞬间,云琼华感觉到骆怀慎以奏章为遮掩,递来了什么东西。
她面色微动,小心地接过,藏在了袖中。
云琼华正看着奏章,慕容昱的声音便响起。
“云爱卿,你说皇叔是内奸,可有证据?”
云仲昌立刻扬声回道:“自然,臣手中有英王与燕国的通信,此外,臣还找到了人证。”
“何况,臣听闻……”
云仲昌的声音顿了顿,眼神幽幽地望向薄纱之后。
“昨日摄政王府搜出通敌密信,太后娘娘也亲眼见过,只是娘娘一口咬定密信是奸人伪造,才无人敢呈报给皇上。”
他此话一出,满大殿的大臣都垂下了头,大气不敢出。
慕蓉昱眼神闪烁一瞬,下意识望向云琼华。
云琼华扬唇对他一笑,而后缓缓开口,声音中盈满笑意。
“无人敢呈报皇上,云大人却有办法知道,想来云大人果真是手眼通天。”
云仲昌神情一滞,立刻跪下请罪,眼神中却闪过狠厉。
“娘娘恕罪,只是此事京城人尽皆知,并非臣有意探查。”
“人尽皆知?”云琼华挑了挑眉,望向了队列后方。
“柳璟,你可知?”
满殿大臣的目光瞬间落在柳璟身上,柳璟出列,行云流水般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开口。
“回太后娘娘,微臣不知。”
云仲昌的面色瞬间沉下,回过头,冷冷地剜了柳璟一眼。
众大臣纷纷低头偷笑,唯有谢凌苍眸光一闪,脸色黯淡下来。
云琼华见云仲昌吃瘪,不禁嗤笑一声,又提高了音量。
“云大人说,他查到了与燕国勾结的内鬼。无巧不成书,本宫也查到了些蛛丝马迹。”
“只是似乎,本宫所查到的,与云大人不太一样。”
云琼华微微偏头,目光流转,隔着薄纱,蓦然和谢凌苍对上了视线。
谢凌苍的眼睛瞬间亮起来,他唇边不自觉浮现出笑意,对云琼华轻点了点头。
云琼华看着他明朗的笑,自己也不禁勾起唇角,她薄唇轻启,声音尽是暖意。
“谢凌苍,你来说。”
谢凌苍立刻出列,向慕容昱与云琼华行了一礼,而后将他所查到的事情娓娓道来。
他自礼部的贡品之事入手,探查涉事官员。
官员皆言,有黑衣人给他们下了剧毒,让他们对黑衣人的主子听命。
他们受胁迫期间,所有的来往命令,都汇集在官员记名点卯的注籍处。
每日早朝时,若那些人有所命令,注籍处的暗格中便会出现纸条。
谢凌苍说完,微顿了顿,眼神渐渐沉下。
“只是昨夜,注籍处的三位官员家中突遭大火,三位大人连同他们的家人,皆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云仲昌听完谢凌苍的话,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他望向谢凌苍,冷声开口。
“那便是死无对证,查无可查?”
谢凌苍迎上他的目光,眉头微挑,忽然扬起唇角。
“娘娘刚才说,云大人手眼通天,或许云大人对此事,能知晓一二。”
云仲昌眼中寒光一闪,望向谢凌苍的眼神凌厉如刀。
“谢凌苍,你什么意思?”
谢凌苍头颅微抬,眼神乍冷。
“三位大人之死,不过是真凶为了转移目标。”
“注籍处真正的内鬼,实则另有其人。”
他说完,骆怀慎立刻走到殿中,自怀中捧出一沓供词。
“启奏皇上、太后娘娘,万寿节后,奴才对所有宫人严加审查,除对皇上和娘娘下毒的宫人之外,还查到了许多有异心之人。”
“其中,负责含元殿洒扫的太监杨保芳,正是云大人安插在宫中的眼线。”
注籍处便在含元殿偏殿,骆怀慎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将怀疑的目光转向云仲昌。
云仲昌恼羞成怒,上前一步,便要掌掴骆怀慎。
云琼华的声音泠然响起,“云仲昌,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司礼监掌印!”
谢凌苍闻言,立刻出手,钳制住云仲昌,压着他跪在地上。
骆怀慎面色如常,依旧捧着供词,声音郑重。
“奴才昨日,奉娘娘之命,查探摄政王府失窃之事。期间,奴才在王府中发现一形迹可疑的小厮,经查问,他亦是云大人的眼线。”
“云大人本命他将伪造密信藏入摄政王书房隐秘处,因窃案突发,京兆尹前来。他才慌不择路,将密信随手丢在书房桌案上。”
云仲昌狠狠瞪着骆怀慎,恨不得能将他生吞活剥。
奈何他被谢凌苍按住,只能扬声反驳骆怀慎是一派胡言。
骆怀慎淡淡扫了云仲昌一眼,抬眸忘望了眼薄纱后朦胧的身影,又再度开口。
“此外,于万寿节宴席下毒的宫人受不住刑,已然招认,他们的幕后主使,便是云大人。”
“你胡说!”云仲昌怒喝出声,“他们与我无关!”
“云大人别急。”
骆怀慎语气温和,唇边噙着柔和的笑,却让人不寒而栗。
“还有一件事。”
“柳璟大人居大理寺时,曾有一名女刺客入大理寺行刺。如今刺客的底细已查明,她是云大人培养的暗探,专门为云大人做些扫除异己的腌臜事。”
谢凌苍也紧接着开口,“那日行刺的乐伎已改口,称她自小便受云大人的控制,如今奉命行刺太后,再嫁祸摄政王。”
一件件事情陈述完毕,谢凌苍松开了钳制云仲昌的手。
云仲昌垂着头,忽然低笑出声。笑声先是微不可闻,而后音量渐高,直至阴鸷的笑声响彻含元殿。
许久后,他停了笑,目光阴冷地望向云琼华。
“娘娘好谋算,不愧是我云仲昌的女儿。”
“你以为你赢定了吗?”
“鹿死谁手,还早着呢!”
“你我父女,都要下地狱。”
慕容昱眼神一暗,抬了抬手,立刻有禁军走进来,欲将云仲昌拉出大殿。
云仲昌推开禁军的手,自己理了理衣衫,步履沉稳地向殿外走去。
云琼华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跳却越来越急促。
事情明明接近尾声,可是她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浓烈,浓烈到要将她整个人吞噬,让她再不能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