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府中郎中进进出出,换了一批又一批。
看着床上气息奄奄的女儿,郎中开的药都灌不下去了,韩夫人急的团团转,一直拿着帕子擦泪,看到丈夫进来忍不住埋怨道,
“都是你,你给她寻得什么夫家,我说不行,梦儿也说不嫁,都是你逼着她嫁,生生逼的她命都要丢了,你还我女儿......”
韩太傅站在原地任由妻子厮打,无奈解释道,
“梦儿是我的女儿,我怎会害她呢?那严家官拜中书令,又财帛丰厚,严家大郎又有功名在身,梦儿嫁过去一点苦都不用吃的。”
“便是身边有几个女人那又能怎么样呢,梦儿嫁进去那是正妻,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又挡不了她的路,谁知她能这么想不开。”
韩夫人明显不赞同他的话,他不管后宅,不知内宅女子艰辛,“我不管,都是你的错,我就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她没了你替她偿命。”
床上人被争吵吵醒,呢喃着喊了一句,“衡哥哥。”
韩夫人听到这语气激动道,“她喜欢太子,你做了他这么多年太子太傅,你就去为她争取个位分又能怎么样?”
“我韩家门第便是太子妃也配的,现在就要一个良娣能废什么功夫?你这做父亲的拉不下脸,连个位分都不肯为女儿争取,她死了我也不活了。”
韩夫人说着拿着白绫就往梁上抛。
看着寻死觅活的夫人,韩太傅一个头两个大,
“不是我不开口,昨日进宫议完事,我同殿下提了此事,他并未当场应允,可见是无心于梦儿,此事断断强求不得。”
“没有你他这个太子之位都不一定坐的稳......“
韩太傅厉声打断夫人的话,呵斥道,“你给我住口,休要在这胡言乱语。”
安顿好妻子,他去了书房密室取了个锦盒离开家,坐在进宫的马车上,不住的唉声叹气。
在宫门口见到季宴清正要出宫,“殿下,老臣今日翻整旧物,发现这往日之物,觉得给殿下保管较为稳妥。”
季宴清接过来,盒子中装着一枚女子的耳珰,以及一张泛黄的旧纸,拿出来发现是一份仵作验尸记录。
看到右侧姓名时骤然捏紧纸张,上书王妃李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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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太子之位落到还是庆王的父皇头上,因着对林家的承诺,母亲,也就是当时的庆王妃便处境尴尬。
庆王当了太子,便是以后的皇帝,庆王妃的位置当然要腾出来给林家女。在世人猜测庆王妃是被废黜还是贬妻为妾时。
谁都没想到,册封太子的圣旨没到庆王府几天,庆王妃便一夜间重病不治身亡,当时他在宫中陪伴先皇,知道母妃死讯时已经是收殓棺木下葬了。
母亲只是以王妃的规格葬在了细柳原,父皇登基后并没有按照规制将母妃棺椁迁入皇陵,甚至没有按惯例追封母妃皇后的谥号。
母妃当年暴毙,舅父自然不肯罢休,奈何刑部查案后定案为突发恶疾病故,先皇又加封了舅父以示安抚,此事便只能就此按下。
太傅便是当时的刑部侍郎,主审此案。
“这张便是当时仵作的验尸记录,耳珰是验看庆王妃尸身的时候发现的,她紧紧握在手中,人死后手指蜷缩,仵作废了好大才拿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此物能保存下来的原因。”
他说的欲言又止,当年先皇和当今陛下一致认定是病死,他也不敢多说没,只是把这个验尸记录保留下来。
这么多年陛下几番试探他是否知道当年的内情,他装傻充愣只当不知,若不是此次事关妻女性命,斯人已逝,他也不愿意再起波澜。
季宴清越看脸色便越难看,脸色绛紫,口鼻流血,这分明是中毒的迹象。
这几年他不是没找人查过当年母妃的死因,只是母妃身边的的贴身婢女和傅母当天就殒了命,人说是殉了主。
知道内情的人便再也没有了。他那时不足四岁,没想到入宫那天母亲送他出府,会是母子间的最后一面。
这么多年他多次同太傅打探母妃之事,他也只推脱,看来这女儿的命比他想象的重要,“孤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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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夫人正拿着帕子抹眼泪,一抬头看到一个不可能之人来之人,待确认没看错当即起身行礼,“臣妇叩见太子殿下。”
“夫人免礼,昔年在府上叨扰,多亏了夫人照料,听闻韩姑娘病了,我来看看。”
叙了会话,韩夫人便找借口避了出去,屋中便只剩下两人。
床上的人还在昏迷中,屋子中浓烈的药味熏的季宴清暗自皱眉。
四处看了一眼,房中书桌上还放着主人没读完的书籍,边上细心的写着批注。
标准的簪花小楷,字迹娟秀,颇有风骨,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练习的。
不知怎么得,脑子浮现堪舆图上宁五批注那字,那字写的像是狗爬一样,大小不一不说,还左右分离,他三岁握笔都不会写成那样。
亏姓傅的还是进士,这么多年竟是没有好好教她习字。他现国子监任职,若是让人知道国子监教谕未婚妻是个白字先生,怕不是会被人笑掉大牙。
墙上挂着不少画作,四时风物,赏花乐景俱全,有一幅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因着年代久远,画轴上的绢布都已经褪色了,画的望水亭夏日荷景,湖中是接天莲叶,岸上角落的亭子中,隐藏着个小小的少年身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床上人迷迷糊糊喊了一声,“娘。”
季宴清看着床上昏睡不醒的女子,面色晦暗不明,“韩姑娘,醒醒,是我。”
听到朝思暮想的声音,韩梦澜不可思议睁开眼,“殿下,你终于来看我了,我还以为会这么死去。”
她刚睡醒,激动的抓着他的手。
季宴清皱眉看她抓住自己的手,不动声色抽出来,“三日后礼部会来宣旨,册封你做孤太子良娣。”
韩梦澜被这消息惊的说不出话,喃喃道,“我就知殿下心中有我,我......”
季宴清打断她的话,“你好生养着吧,孤有事要回宫。”
起身时腰间的玉佩撞到她手上,韩梦澜开口道,“殿下的这玉佩日日带着,若是能赠予我,得殿下气息庇护,说不得我能好的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