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段一鸿后,谢衡喊来十一,吩咐道:“跟在段大人身后,护他安全,留意段府中萧濯的动静。”
十一跪在地上,听到萧将军如今身处段府,心中诧异,忙拱手道:“是。”
待十一一走,整个前厅只剩下谢衡一人。
谢衡捧起一杯已经冷掉的茶水灌了下去,面上一派冷意。
若是萧濯此番归京当真是如同他所预料的那般,他定会尽全力相助。
——
傍晚时分,段府。
段一鸿抬腿跨过门槛,出鞘的匕首直直对准他的脖子,来人道:“交给段大人的事情可是办妥了?”
段一鸿一脸无奈,抬头看向黑暗中的萧濯:“萧将军,你好歹给本官喘口气啊,让我先坐下来喝口水。”
闻言,萧濯利落的将匕首收入刀鞘,大步走到凳子上坐下去,亲自倒了一杯茶放在对面的位置上,转身瞧着被吓出个好歹的段一鸿道:“段大人,请用茶。”
段一鸿坐到凳子上,捧着茶喝了一小口,抬头瞧着对面的萧濯道:“萧将军,当今陛下也不知道有没有福分能喝上萧将军倒的茶。”
萧濯一听这话顿时就乐了,道:“陛下有没有福分本将军不知道,不过要是段大人把我交待的事搞砸了倒是有福分死在本将军手上。”
“……萧濯你休得无礼,怎么说本官都是朝廷命官,生死可不由你一人说了算。”
段一鸿刚从谢衡那边回来,一想到谢衡那副桀骜讨打揭他伤疤的样子,再瞧瞧眼前萧濯这个无赖的兵痞模样,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
“哗啦。”
匕首从刀鞘中拔出,锋利的刀刃直直对着段一鸿,萧濯欣赏着段一鸿呆愣住的模样,笑道:“来,段大人还想说些什么?”
段一鸿瞥了一眼锋利的刀刃,结巴道:“没了……没了,下官什么话都没了。”
说完,还颇为不自然的抬手抹了抹一把额头的虚汗,讨好道:“萧将军,你吩咐的事情下官都办好了。”
见状,萧濯漫不经心的把玩匕首,轻笑几声道:“这京城里头的文官还是一副羸弱的样子,一见到刀剑这些兵器腿都软了。”
段一鸿听到这话,敢怒不敢言,转念想起当初这位萧将军是怎么被一群文官差点害死在战场上的,他硬是一声不敢吭。
“谢衡肯见我?”萧濯步入正题道。
“谢衡说地点和时间你定。”段一鸿转告着谢衡的话。
萧濯道:“那就好,福满楼客栈,三日后的午时。”
——
深夜,摄政王府。
谢衡又做梦了。
“你好歹喝点药啊。”看上去已过了而立之年的萧濯,捧着一碗药在床边哀求道。
谢衡如今在梦中倒像是个没有实体的鬼魂一般,在半空中飘荡着。
闻言,谢衡对床榻上躺着的人充满了好奇,正想上前一步瞧出去,却听到床榻正前方的那人开口道:“阿宁啊,你不喝也得喝。”
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谢衡咬牙:上官靖。
阿宁?
莫不是宁儿?
毕竟上官靖向来都是如此称呼宁儿的。
这个猜想一出来,谢衡忙拔腿上前想要推开上官靖瞧清楚床榻上躺着的人,却不料伸出去的手从上官靖的身体中穿过。
谢衡愣住,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差点忘记了自己现在是在做梦了。
说来可笑,每次遇到跟宁儿有关的事,他总是分寸大乱。
“畜牲咳咳咳咳咳我不喝咳咳畜牲”床榻上传来熟悉的声音,谢衡一下子呆愣在原地,彷佛脚上生根一般不能再往前半步。
“砰!”
萧濯捧着的药被重重掀翻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破碎声。
上官靖一下子怒了,站起来夺过旁边宫女托盘上的另一碗药,动作粗暴的掐住江宁的下巴,对准他的嘴巴将药灌进去。
“还愣着!?摁住他!”上官靖怒极了,对着一旁手足无措的萧濯吼道。
“啊?”萧濯看着床榻上痛苦咳嗽的江宁,一把推开上官靖,道:“别逼他!他很难受!”
上官靖被推的身形不稳,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恶狠狠的盯着萧濯道:“怎么,萧大将军你现在知道心疼了?现在开始装好人了?平日在床上你可是半点心软都没有啊!?”
瞧着被他的话刺激快要发疯的萧濯,上官靖放声大笑,眼神里却充满哀伤:“他就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他谁都不爱,不爱你萧濯,不爱我这个疯子,就连谢衡他也不爱!”
上官靖直直撞上江宁的视线,冷声威胁道:“阿宁啊,闹性子也要讲究个分寸,再闹下去,小心你江府里头的那几十口人还能不能活着?”
谢衡这才看清床上躺着的人,跟他之前几次在梦中所见的人长相一样。
只是不同于之前梦中的样子,眼前床榻上的江宁憔悴的不像个人样,形销骨立。
最重要是那双向来灵动的眼睛,如今只剩下麻木不仁的死寂。
“你!上官靖我江宁哪怕活着一天,我都会诅咒你下地狱。”
“就算变成了恶鬼,我都要去阎王爷跟前告你的状,我要让你生生世世不得安宁!”江宁瞧着地上的上官靖,眼里是彻骨的恨意。
“你一定会给他们偿命的!一定!咳咳咳咳咳咳”
话音刚落,江宁突然仰头喷出一口血。
温热的血带着腥味,谢衡低头瞧着自己沾血的衣袍,彷佛在梦中也闻到了那股血腥。
不对,他明明是在做梦。
是梦,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见状,萧濯忙跑过去抱住江宁,厉声道:“宁儿,冷静!冷静下来!不要动气!”
上官靖抬手擦拭着自己脸上的血,将手指头放到嘴唇舔了一口,笑道:“宁儿,你的血当真是好闻,比那几个贱奴的血好闻多了。”
闻言,江宁不可置信的看向上官靖,彷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道:“上官靖!你不得好死!你一定会下地狱的!你生生世世——噗!”
又是一口鲜血从江宁的口中喷出,下一秒钟江宁在萧濯怀里抽搐起来,鲜血源源不断的从病入膏肓的人嘴里流出。
只见上官靖瞧着萧濯怀里的人,一下子面无表情的愣住了。
萧濯低头瞧着江宁的惨状,厉声吼道:“找御医!让门外的御医进来!”
突然变得嘈杂混乱的局面。
源源不断的鲜血。
谢衡察觉到脚下的异常,低头一瞧,只见满地都是鲜血,他往后退一步,只见靴子已经被血浸透。
抬头一瞬间所有人都消失了,只剩下床榻上奄奄一息的江宁朝着他伸手,嘴里念叨着什么。
谢衡心中一惊,顾不上脚上的血水,忙跑到床边半跪在地上,靠近江宁颤抖着声音道:“宁儿,你想说什么?”
“我、我、自由了。”
闻言,谢衡心跳仿佛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