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依然没有亮烛。
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静谧的可怕。
刘凤山悄悄进了屋。
他能感觉到,李运城就在自己不远处站着。
而至于韩圆圆,应该还在那里面对着墙吧,他这样猜想着。
刘凤山没敢出声。
但他进屋,李运城肯定是知道的。
李运城开口了:“他来了。”
刘凤山心里有些打鼓,李运城这三个字究竟是对谁说的?
对自己。
还是对韩圆圆身上附着的女鬼。
李运城继续说道:“内情,你已经知晓,他也是迫不得已的。”
刘凤山又是一惊,李运城这是要准备开诚布公了吗?难道自己的秘密,真的被他知道了?但,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女鬼告诉他的?可,那女鬼又是从何而知?难道,鬼,天生就能知道?一系列的问号,使刘凤山心里更加不平静了。
“要他自己说~”
黑暗中,韩圆圆的声音鬼里鬼气。
刘凤山身子一震:“说……说什么?”
“你自己做的好事~”
刘凤山眉头一皱:“我?”
刘凤山下意识的闭上了嘴。
“哐当!”刘凤山身后的屋门被紧闭住了。这个桥段也不是第一次了,刘凤山深知,这次又出不去了。
李运城说道:“刘凤山,你还准备瞒着?”
刘凤山叹了口气,对着韩圆圆处问道:“你想听什么吧?”
“我要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你的罪过说清楚~当初,为什么要与程红斌等人串供~污蔑我的清白~”
刘凤山叹了口气:“你不是都知道了?”
“我让你对所有人讲出来~”
刘凤山横眉冷对:“办不到!”
“那你们就死吧~”
韩圆圆彻底被刘凤山的言语激怒了。
李运城赶忙说道:“刘凤山,你别再犟下去了。说了吧。”
刘凤山为难的说道:“你不知道?”
“什么?”李运城不解的问道。
刘凤山一惊:“她没跟你说?”
李运城说:“没有啊。”
刘凤山表情一滞:“那你刚才得态度,怎么……”
李运城解释道:“她只是跟我讲,你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你违背了天良,污了她的清白。……你要知道,一个女子的清白,比命还要重要,她想要的就是为雪清白。”
刘凤山咽了口唾沫,心里开始纠结。
李运城继续说道:“其实鬼怨,会随着时间慢慢化解。鬼不会轻易害人,除非生了更大的变故。”
刘凤山双目一睁:“什……什么变故?”
李运城说道:“半年前,她上吊死后,那个廖盛舟将其遗体带回去时,她师父连世红当场气不顺,喷出两大口血。命是救回来了,可人却因气血攻心,导致他双目失明。而且她又是因通奸而死,这致使她师父更加内心不平,久而久之成了心结。前些日子,气不顺的他,终于在病榻上吐了一口黑血,撒手人寰,死时双目圆睁,不得瞑目。”
“她将师父的死,怪到了自己头上,而事情的起因,却是因你们而起。”
“啊?”刘凤山惊讶道:“连班主……死了?”
“嗯!她亲口说的。”李运城表示了无奈:“可是,她并没有害人之心,她只是为了讨个清白,可让她师父九泉之下,瞑目。”
刘凤山不可置信的问道:“没有害人之心?那王敬海、程红斌还有郝聪是怎么死的?不都是她害死的?”
李运城冷哼一声:“王敬海的死,确实无她无关。他能被雷劈死,完全是他死有余辜。他在这件事之前,做了什么让老天爷都看不下去的事了,谁也不知道。但,她亲口说的,不是她干的。”
刘凤山满脸震惊:“那……那程红斌吞碗、郝聪跳河呢?”
李运城说道:“这两件事事,她没有否认,但,那也是因为,她去找过他们,让他们可以去师父坟前将事情的真相说个明白。可是,他们都没答应。从而激怒了她,才导致她开始疯狂地报复。”
刘凤山惊讶的问:“这都是她亲口跟你说的?”
李运城说:“是,你若不信,她就在这儿,你可以问问。”
刘凤山没有说话,他其实已经相信了。
良久,他问道:“清白,有那么重要吗?”
李运城眉头一皱:“那你又是因为什么而与程红斌等人串供?你……又在隐瞒什么?你是不是也觉得非常重要?”
刘凤山低下了头,这李运城的问话,直击他的灵魂,你觉得不重要的,对于别人来说,恰恰却是别人认为重要的。
刘凤山忽然抬起头,对着黑暗深处点了下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去拉门。
李运城问:“你想好了?”
刘凤山坚定的点了下头:“死了这么多人,都是因我的私心而起,我没想到,就连连班主,也因为这件事耿耿于怀,我……我错了!”
李运城叹了口气:“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你想好了,那……那就去吧。”
刘凤山再次点头,拉开了屋门,走了出去。
李运城对着空气说道:“这下,你应该怨消了吧?”
“呵呵~”一声苦笑,包含多少怨念。
刘凤山来到大街上。
林江凑过来问:“谈妥了?”
刘凤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此时,田国庆与李逵的声音,也夹杂在了人群中。
李逵骂道:“我操,让开,让我来泡童子尿。”
程刚骂道:“你他妈敢尿我爹,我给你剪了信不信?”
田国庆解释道:“他的尿真管用。一下就好。”
“我去你大爷的吧。”程刚使劲推了一下田国庆。
田国庆大喊:“你咋不知道好歹?”
程刚骂道:“你他妈,你躺地上,我他妈尿你试试。”
邢荣喊道:“都别呛呛了,还嫌他妈不够热闹?李逵,把你那玩意儿给老子收起来。这要是有个大姑娘,小媳妇儿的,你他妈也不觉得脸上臊得慌?”
幸亏天还未亮,不然公安的脸得让李逵丢尽了。
刘凤山看着街上乱糟糟的一幕,心里打定了主意。
“各位街坊们——”
刘凤山这一开口,林江将目光转向了他,好奇他要做什么。
邢荣听到刘凤山的喊话,连忙对着一个人喊道:“程勇,掐住你弟弟的虎口。”
一个男人连忙伸手捏住地下躺着的程光子虎口处,焦急的说道:“感觉捏手,已经快不济事了。”
邢荣也十分慌忙:“先掐好。”
邢荣说完,来到刘凤山跟前:“有办法了没?”
刘凤山点了下头:“有了。”
邢荣问:“那还等啥?直接使呀!”
刘凤山说道:“先让大伙安静下来。”
邢荣眉头一拧:“行,行吧!”接着,邢荣对着乱哄哄的人群喊道:“大家都不要说话,有办法了。你们都安静!”
邢荣的声音洪亮,话一出口,街上的人群立即就闭上了嘴。
邢荣见状说道:“都不要发声。听老刘说话。”
有人喊道:“那李大爷呢?他咋不出来?”
邢荣解释道:“李大爷正在里面与鬼周旋,听老刘的也一样。”
“那倒是赶紧啊。”有人喊道。
邢荣大声喊道:“都别吱声。”
继而看向刘凤山,看他如何操作。
只见刘凤山面色难看的说道:“我错了!”
“嗯?什么?”邢荣似乎没听明白。
刘凤山再次对着人群,大声喊道:“我刘凤山,错了——”
邢荣听的脸都黑了,这就是你说的办法,当他着急的想要去问话时,林江却阻止了他:“邢叔,别。”
邢荣看向林江,不解的指着刘凤山:“他……”
林江连忙提醒道:“你忘了?那李大爷说,认个错,事情就算结了。”
邢荣恍然大悟,拍了自己的额头一下:“对对对,忘了。”
邢荣接着对刘凤山说道:“老刘,继续!”
街上的人们,也在等着下文。
刘凤山叹了口气,说道:“我是天爷庙的管理员,那天红斌与戏班女子跑到天爷庙通奸,想必很多人已经听说了。”
人群中的田国庆一听这话,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这老家伙是要将事情给抖落出来啊。
果然,刘凤山接下来的话,直接让田国庆脸黑了。
“其实内情并不是你们所听到、所见到的,里面还有隐情。”
田国庆向后退了几步,想趁机逃离。
刘凤山将目光看向了田国庆,而田国庆不敢与之对视。
刘凤山发出一声冷哼:“其实,那女子,并不知红斌有家室。她是无辜的,是我与王敬海、红斌两人在庙里串通好的,将脏水泼到了那女子身上。”
“哗——”
刘凤山的话,令在场所有人都发出了一声愕然。
就连邢荣与林江都神色凝重的看向刘凤山。
“老刘,你……你这是……”邢荣的震惊,与在场之人无二。
刘凤山看向他:“你是不是想说,以你对我的了解,不可能做出这种纵容包庇的事情?”
邢荣没说话,但他确实是这样认为的。
刘凤山苦笑一声:“是王敬海,拿我的把柄威胁我。我没办法,才违背了天德。”
邢荣眉头深皱:“什……什么把柄?”
刘凤山娓娓道来:“73年我儿子,修屋顶拔杂草,底下有的椽子没了筋骨,他不小心踩断了,房子破了个大洞,他也掉了下来,双腿震断了,拉到县医院,大夫说得锯腿,我苦苦哀求,希望大夫能够保住我儿子的双腿,大夫说手术费需要五千八,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天文数字,所以大夫给的最直截了当的办法,就是锯腿!”
邢荣眉头一皱:“双印的腿不是还……”
“不错,我花钱给他做了手术。”刘凤山点了点头。
邢荣震惊了:“那钱……”
邢荣似乎也知道了后文,那钱绝对不是刘凤山该能拿得出来的。
刘凤山再次叹气:“那钱是属于天爷庙的,是我拿着十里八乡的香火钱,给双印治好的腿。”
众人这下终于明白了,眼前这老头这样做,放在现在,无疑是挪用公款私用。
刘凤山苦笑一声:“我不知道这事,怎么就传到了王敬海耳里,他当晚拿这个做要挟,不然就要将这事捅出去,这样我不但要面临牢狱,而且天爷庙也会因此遭殃。”
邢荣听了,也不知该怎么办了,说真的,天爷庙得来的钱财,都要上缴当地政府的,但,法不外乎人情,为了儿子的一生,做出这样的事情,虽说不能情有可原,但换做任何人,都会义无反顾的选择保住儿子的双腿,这是人性。
邢荣小声提醒道:老刘啊,这事慢慢再谈吧。”其实,邢荣已经起了为其瞒下来的心思,毕竟事情已经过去好些年了,追究下去,也没啥意义,他可不希望这刘凤山在牢里度过迟暮。
谁知,刘凤山又说道:“你以为,就这样?”
邢荣闻言一惊:“还……还有?”
刘凤山点点头:“前些年,与李运城抢桩子,也是用天爷庙的钱。”
邢荣脑袋一懵:“你……你让我说什么好哇?”
刘凤山闭上了眼睛:“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吧,我认了。”
田国庆脸色很是愧疚,刘凤山到最后都没将自己给说出来,只是将威胁刘凤山的主意都推给了已经死了的王敬海身上,死无对证,田国庆可算是被洗出来了。
正在这时,有人喊道:“晕了!他们都晕了。”
邢荣神色慌张的走过去查看,见那些被捆住的人,都闭着眼睛,嘴角的白沫都往地上流淌着。
邢荣也的不嫌恶心,伸手探脖子,又伸向鼻子底下停顿了几秒,其他人见了也有样学样。
良久,邢荣松了口气:“大家别慌,他们没事。”
正在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时,李运城背着手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他走到刘凤山跟前,淡淡的说道:“好了,那女子走了。”
刘凤山点了点头:“早知这样简单,一开始,我就该认错的,他们也不至于死掉。”
“他们不死,只怕你还不肯说出来。”李运城叹口气:“命不由人。人啊,总是不撞南墙,不知回头,不见棺材,不知落泪。”
“唉!”刘凤山再次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