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松终于在李老汉的怒瞪下闭上了嘴巴。
李老汉对着刘长发赔礼道:“这孩子就从小到大被我惯坏了,嘴上也没个把门,你别往心里去,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得劲儿,可你家孩子老来我家这么闹,也不是个事啊。”
刘长发眼睛缓缓闭起,现在什么恩怨,说再多,也激不起他心中的那摊死水了一般,儿子在外头死了,这还不够让做父母的心碎?可以后呢?自己儿媳妇真的不会改嫁?要知道是人都不可能没有七情六欲啊,谁又真的肯守着活寡到死,儿媳黄英要是改嫁了,自己的孙子孙女还怎么办,留在自己身边?可自己又能将其真的养大成人?硬生生拆散这母子们?这对黄英也太残忍了。
我们镇上死了丈夫的寡妇也有几个,像死了丈夫,一个人带着闺女开赌场的梅芳,她就是一个例子,她确实没有改嫁,但有人风言她与那个叫张大福的赌客有些不清不楚。可是谁也没见过两人真的做过什么,所以也只是误听的,我这人就特别讨厌那些坐在村口聊天的妇女,过一个人就指指点点的瞎聊一通,一群多嘴的老娘们儿,比他妈有些专业部门还要牛逼,啥小道消息都有,最多的就是污蔑人家清白。
但,我们镇上还有一个寡妇,这个女人,没人黑的动。
这个女人叫刘三妹,年纪轻轻的就死了丈夫,一个女人带着仨小子,还要照顾患有疾病的婆婆,因为她的婆婆没人照料,所以刘三妹决定不改嫁了,一个女人到底有多大的能力,我是自叹不如,她一个女人农忙时去,地里的粮食比男人都种的好,不种地时,就跟着街上的瓦匠班子当小工,搬砖提泥,由于她长得黑,长得高,也长得壮,说话瓮声瓮气的,我打小就怕这个刘三妹………我虽说与这刘三妹相差二十来岁,但我长大后也看明白了,这女人真的很了不起,多年存下来的积蓄,将破屋修成了新房,给大儿子成了家,老二是花了一万块钱买的一个越南媳妇,不过没过两年这些越南的媳妇就都结伴跑了,我一个同学也是买的越南的媳妇,我见过,她们说话,我都听不懂,不过咋说呢,他媳妇是说回越南看一眼爹妈,我这同学还拿出五千块钱给了她,结果人一走后,再也没回来过,但也算给我同学留下一个两岁的小男孩,我这同学人不错,心地很善良,但缺了一只耳朵,没办法才买了个越南的女孩(为我这同学打个广告,他现在还是单身,他跟我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今年也三十五岁了,如果你们身边,有身体缺陷的女人,可以考虑一下哦,他人真的很善良。算了,说着说着又远了,估计我写完这篇故事,要休息一阵子了,我得好好将文笔与剧情多琢磨琢磨,我连个大纲都没有,都是想到哪里,写到哪里的,有时候看着真的很差劲,也感谢这么多读者一直以来的支持。)
所以说,也不要小看女人,世上女人千万种,风情女子自然耐不住寂寞,但有些女人,还是忠贞不渝的。
刘长发的担心不无道理,人心隔肚皮,有儿子的时候是个样,没儿子的时候,又是一个样,儿媳究竟会不会离开,谁也不知道,就连黄英自己心里都不敢保证,能不能熬得过以后得岁月啊。
毕竟像刘三妹那样的寡妇,真的很难遇到。
就像跟田国庆在玉米地里偷情的那个女人,她其实,也是个寡妇,只是碍于家里有老人孩子的缘故,不得不去玉米地里做那事。
刘长发是越想越感到忧虑,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床上跪着的李怀杨:“你怎么就这么冲动?临出门时,我千叮咛万嘱咐你在外面遇事要冷静,可你偏偏听不进话,你……”刘长发说到这里苦笑一声,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说再多也换不回儿子活过来。
李怀杨头埋的更低了,其实刘少辉心里何尝不后悔,最终为自己的冲动买了单,他也不知道当时为何会做出那种连自己都骇然的事情。
李运城开口了:“你的尸身现在在哪里?”
李怀杨说道:“在唐山。不过,没人知道我和张大友家在哪里,所以一直存放在医院的太平间里。”
“你们的身份证呢?”刘长发疑惑的问道。
“跟钱,用布包在一起,被……被偷了。”李怀杨黯然的说道。
“两人的都被偷了?”刘长发惊讶的问道:“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李怀杨说道:“真的被偷了。”
那时候找工作,根本就不用身份证,而且死在他乡,也没有人费劲吧啦的去找。
我记得我在昆山工厂里打了几年工,后来因为失恋辞职了,一年后,我以前的线长给我在微信上闲聊,说线上的那个某某某,好几天没来上班了,结果在臭水沟里发现了他的尸体。我刚去昆山的时候,就有线上的人提醒我,在这里要低调,别到时候尸体烂臭水沟里,那年我记得是2012年的时候啊,很早了,你们也应该知道,现在出去找工作,填表格的时候,都会填一个紧急联系人电话,与紧急联系人的关系啥啥的,这就是为了防止人在外面出了事,能够第一时间联系到家里人……唉!话又多了,能听我絮叨的,就忍忍吧。
刘长发一听到儿子的尸体还在太平间扔着,当即捂着脸大哭了起来,想起儿子刚出生时,那可爱的小模样,在一点点的抱大,本来想看着他,慢慢老去,现在可好,梦碎了,心也碎了,这辈子,也跟着碎了,就算他年纪大了,看淡了生死,但这不一样,他看淡了他自己的生死,可他从来没有看淡自己孩子的身体,无论这个孩子孝顺不孝顺,但听到他尸体孤零零的在冰冷的太平间里扔着,这让谁也接受不了。
刘母更是捶胸顿足的大哭大叫了起来,伤心欲绝的样子,让人不敢细听。
李怀松也感受到了这悲情的一幕,他的嘴动了动:“……那……”
他刚说了一个字,李老汉就瞪着他骂道:“闭嘴!”
李怀松一皱眉:“你听我……”
“我让你闭嘴,你给我滚出去!”李老汉气的话都说不利索了,生怕这死孩子再说出什么幸灾乐祸的言语。
李怀松无奈的跺了下脚,这个动作气的李老汉又要去脱另一只鞋,李怀松见状连忙向后躲了起来:“我说爹,你别……”
这时李运城拦住李老汉:“你别激动,让他说完啊。”
李老汉指着李怀松,对李运城说道:“他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整天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李怀松不服的说道:“我是说,咱们弄辆车,去把尸……去把人给拉回来,你看看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李老汉骂道:“人肯定是要拉回来的,但你现在给我闭嘴!我现在越来越不想听你说话了。”
“得!”李怀松这下死心了,看来自己现在说什么都不被待见了,恨恨的将头一撇:“得了,你们谈……”
李老汉又瞪了一眼李怀松:“废话不少!”随后他走到刘长发跟前,小声劝道:“老刘啊,怀松说的对,现在最要紧的是将孩子的遗体给拉回来,别到时候医院找不到人,说尸体一直占着人家的地方,再给烧了……”
李运城也说道:“人,最讲究一个落叶归根,明天就动身吧。”
刘长发眼含热泪的叹了口气:“唉!这么远,咋运啊?”
李老汉道:“找辆车吧。”
刘长发苦笑一声:“谁家的车,肯跑那么远,去拉两具尸体?谁家不嫌晦气啊?”
李运城说道:“去南街,找代老花,他有拖拉机。”
李老汉也附和道:“对,代老花本身就是干这个的,他应该不会嫌晦气。”
李怀松这下忍不住插嘴道:“我说爹啊,你们到底懂不懂交通啊?拖拉机不让上城市公路。我保证还没出县城,你们就得被扣下。况且这拖拉机慢的跟蜗牛似得,得那年才能跑到唐山啊?”
李运城倒是没想到这点,只想到代老花不会觉得晦气,现在听了李怀松的话,不免再次没了办法。
刘长发又是一阵叹气:“要不,直接在唐山火化了吧。到时候抱着骨灰坛回来。”
“这倒是个最简洁的办法。”李运城点了下头。
“我不要火葬。”床上的李怀杨声音中打着颤。
刘长发难受的说道:“可是,不火化,怎么才能将你运回来?”
李怀杨恳求道:“我害怕火,您别让我再受这罪了。”
那时候火葬还没兴到农村,基本上全是土葬,后来就算是火葬被国家强制实行了,但农村还是想土葬,不让土葬,就夜里偷偷埋人,不惊动任何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死人埋掉就行了,反正只要不被火烧一遍,那就行。
有些老人信邪啊,他们相信人死后,是有灵魂的,而灵魂也会随着肉体被推到焚化炉内,可想而知,他们对火葬的恐惧。
火葬场里的诡异事,更多,什么尸体害怕被火烧自己晚上趁人不注意跑了,什么尸体在焚化炉里坐了起来,亲人隔着小窗口往里看,还能看到尸体在里面扭头望着他们等等……
虽然只是听说,没见过,但这种事的真假,谁知道?不过能在火葬场工作下来的人,都是心理强大的人,我曾经看快手,说火葬场招人,一天一千多块钱,我都心动了,可是人家说,在火葬场工作,就别跟亲戚来往了,因为你受不了亲戚那种嫌弃的眼神,所以我就放弃了这一想法。
正在李怀杨苦苦哀求时,刘长发也犯了难,这算不算儿子的遗言啊?如果连这个都不能满足,这该有多遗憾啊。
就在众人都在绞尽脑汁想办法时,李怀松突然说道:“我……我能说句话吗?”
李老汉刚想张口再骂,谁知李运城拍了拍李老汉,示意他先不要说话,然后对着李怀松说道:“你说吧。”
李怀松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他爹,他爹没好气的说道:“看我做什么?说啊。”
李怀松道:“你,你别拿鞋甩我就成。”
李老汉骂道:“只要你不胡言乱语,甩你我都嫌费劲儿。”
李怀松这才说道:“我有个朋友,他家有辆小卡车,我想他能帮我们把人拉回来。”
“哦?”刘长发一听这话,瞬间来了精神:“但是……人家不嫌晦气?”
谁知李怀松不好意思的摸了下头:“这就是我正要跟你说的。”
刘长发问:“啥?”
李怀松吞吞吐吐的说道:“他爸以前是帮肉联厂拉猪肉的,活猪,死猪,他都拉过,现在他们不干这个了,用卡车去山西拉煤了,我在想,咱们要不要找找他,让他带着你们去一趟唐山?”
刘长发激动的问道:“真的可以?”
看来,刘长发丝毫不介意那卡车是拉过死猪的,现在别说拉猪的车了,就算是拉粪的车,能将儿子的尸体拉回来,也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李怀松连忙说道:“您先别高兴啊,我这朋友跑一趟山西,最少能挣四百来块钱。这天底下,可没有白用的人啊。多少……嘿嘿……得意思意思啊,毕竟人家陪着车,陪着人,跑一趟也不容易。”
刘长发也顾不得伤心了,点着头:“你问他,得多少钱,我们出,只要将我儿子完好的拉回来,我就算倾家荡产也会给。”
李怀松嘴角刚想笑,就被他爹狠狠骂了一句:“你个畜生!”
屋内的人,都有点不知所以,刘长发纳闷的看着李老汉:“你……”
李老汉心知刘长发误会了,连忙气不打一处来的解释道:“你别误会,这混蛋是想从中间收取好处费,我呸!”说着,李老汉又将另一只鞋子给脱下,说着就要去砸李怀松:“这钱,你也敢?你穷疯了是吧?”
李怀松连忙求饶道:“爹,你……我没个意思啊。”
李老汉骂道:“人家够惨了。你还想咋样?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别想从里面沾一分钱的光,我告诉你,这趟运费,我出,我看你他娘的敢沾这个便宜吗?我打断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