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稚嫩的童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好冷……熏儿好冷……”
“大哥哥……你能不能救救我妈妈,熏儿不想一个人....”
“你明明……那么厉害……为什么……”
每一个字都像细针,扎在他心头某个不常触碰的地方,君凌轩喉咙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是啊,他当时为什么走了?
哦对,好像是嫌麻烦,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不等他理清思绪,另一道身影自黑暗中缓缓走出。
是香兰,是那个想用自己身体,换取一碗素面的女子
她跟记忆中一样凄惨,篓褛破碎,几乎无法蔽体,露出大片触目惊心的青紫瘀伤。
眼神空洞得吓人,仿佛魂魄早已离体,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
她没有看他,只是麻木地望着前方虚无的某处,也许是那并不存在的篝火。
没有哭,也没有质问,她用一种近乎呢喃的语气,轻轻说道:
“公子,我曾听人说,众生皆苦。”
她顿了顿,空洞的眼神似乎终于聚焦,穿透虚空落在他身上。
“可我觉得,修士们,总归是不同的吧?
修士能看见自己的道,能追寻长生,可我们凡人呢?公子,我们这些凡人,哪里是岸?哪条是道?”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麻木的茫然,但最后一句,却陡然转折:“公子……见死不救,算不算……也是一种无道?”
这声音明明很轻,却让君凌轩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窜起,瞬间席卷全身。
负罪感?不,是更深的东西那是一种更深邃,更冰冷,更令人窒息的东西。
仿佛从内心深处,涌出一股名为怀疑的暗流,瞬间冲垮了他一直以来坚信的道基。
他一直以为,修仙之路,便是随心而行,摒弃多余杂念,一心向道,追求长生。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是修仙界的铁则,也是他奉行的准则之一。
可熏儿和香兰的出现,却像两面镜子,映照出他内心深处,被刻意忽略和压制的某些东西。
香兰的话,更像一把无形的刀,精准地刺穿了他道心最脆弱的地方。
“无道?妈的,究竟是什么在干扰我?”君凌轩抬起手,按住胸口,那里,心脏在剧烈跳动。
“我怎么会质疑自己的道心呢?我可是最专一的,长生,绝顶,这是我的追求,其余的就剩钱了,也没别的了啊!”
“对!就是这样!”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坚定而冰冷,仿佛来自另一个自己。
“弱者就该被淘汰,心软只会害了自己!你的道,是无情道,是强者之路!”
“不对!不对!”另一个声音立刻反驳,带着一丝动摇:“可她们……她们明明可以被救的……难道袖手旁观,就是你的道吗?”
君凌轩插嘴:“救命?我倒是想了,可我特么怎么救啊?我又不会算命。”
“住口!救什么救!妇人之仁!”冰冷的声音怒喝。
“不!不能这样……你内心是想要济世救人的。”迷茫的声音虚弱地辩解。
“不对不对!这不是我想要的!”
“对的对的!这就是我想要的!”
“噢!不对不对!”
“对的对的!”
两种声音突然出现在君凌轩左右。
就在他心神与信念开始动摇的刹那,一股无形气息渐渐被扩大。
迷茫,后悔,种种负面情绪如同附骨之蛆,疯狂滋生。
他感觉自己的信念正在一片片剥落,如同风化的岩石。
丹田内的灵力彻底失去了控制,狂暴地左冲右突,经脉传来阵阵刺痛。
那原本清晰可见的结丹壁垒,此刻也变得模糊不清,仿佛随时会彻底消失。
静思楼外。
一直趴在门口假寐的大黄狗猛地抬起了头,一双铜铃般的眼睛里闪过浓浓的惊疑不定。
它支棱起耳朵,仔细感应着楼内的气息变化。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君凌轩的气息变得极其紊乱,时而如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狂暴炽烈,时而又如不见底的深渊般死寂,这两种极端的气息交替出现,让它心惊肉跳。
更让它感到强烈不安的是,从门缝里隐隐逸散出来的一丝极淡的气息。
那气息极其微弱,却让它一身黄毛瞬间根根倒竖,炸了起来。
“君小子,你搞什么鬼?不行先别突破了吧?!”
半晌无人回答。
大黄狗焦躁地在原地踱步,它很想冲进去看看,却又强行按捺住冲动。
修士突破,最忌打扰。
尤其是在这种心神不稳的关键时刻,任何一点外界干扰都可能导致万劫不复。
“娘的,你小子就是个天生的犟种!稳扎稳打不行吗?水到渠成它不香吗?非要什么都学,现在是不是有问题了,可千万别把自己玩脱了啊!狗爷我还没活够呐!”
大黄不知道里面遇到了什么情况,就认为他是学的太杂,出现了问题。
虽然嘴上低声咒骂着,自身则是更加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踏,踏,踏…
轻微的脚步声从楼顶传来,九婆婆佝偻着身子,慢慢走了下来。
她手里拿着一截香,递向大黄:“这是凝神香,给他点上。”
大黄狗鼻子抽了抽,警惕地后退半步:“老婆子,你想干什么?他现在身边什么东西都不能靠近!当然也包括这炷香。”
九婆婆脸上没什么表情:“这感觉我体验过,是心魔劫,此香或许能助他守住心神,破开心结。”
“心魔劫?噗——!”大黄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忍不住嗤笑一声:“真是笑话!狗爷我跟他这么多年,他这种没心没肺,整天嬉皮笑脸的家伙能有心魔?你搁这儿骗鬼呢!”
“那只能证明你根本不了解他。”九婆婆语气平淡:“有些人,嬉皮笑脸是为了给周围人看,但在那笑容之下藏着的东西,是绝不会轻易与人分享的。”
这话让大黄狗的嗤笑僵在脸上。
它沉默了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复杂地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九婆婆,最后还是接过那截凝神香。
然而接过之后,它没有立刻动作,反而狐疑地抬头:“你体验过心魔劫?”
“嗯…”九婆婆轻轻点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我没能过去焱郎那一关...
结丹失败,老婆子我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却难掩深处的遗憾。
大黄狗点燃凝神香,却未第一时间送进去,而是放在自己鼻子下面嗅。
它不放心这个老婆子,如果自己半炷香内没感觉有事儿,它再考虑放进去。
与此同时,它心中感到很好奇,能让君小子惦记的心结是什么,怎么就突然有了心魔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