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止渊不知道卿一然这次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从小到大,他身边所有人都在教他,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哪怕那个人是自己。
信任对于司止渊来说是极其稀缺的资源。
从小经历的魔鬼训练,以及惨无人道的继承人培训课程都在告诉他,不要去相信任何人。
人性的恶,深不见底。
十几年如一日的训练造就了他的条件反射,面对任何人,面对任何事,都要保持怀疑。
可不知怎的,他的原则和底线到了卿一然这里竟然都失效了。
他好几次都选择相信她,但结果都很惨烈。
他明明知道这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可这些情愫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来得突然。
最后不出所料换来的依旧是欺骗和谎言。
他还能再次相信她吗?
司止渊的理性告诉他,卿一然一定又在骗他。
可他依旧忍不住的想去相信。
“可以。”司止渊淡淡的说道。
两人像最普通的情侣一般相拥,但内里并不是。
她对他全是恨意和恐惧。
而他在想着,总有一天他能杀了这个像妖精一样的女人。
就算杀不了她,他也一定要离开她。而不是像今天这般,明明知道她要杀他,而他竟然心甘情愿递上刀子,任由她剜着自己的心。
卿一然听到他的回答后,松了一口气。
“你把我爸爸送回来吧,我会和他们解释清楚,你放他们回去,好吗?”
卿一然想清楚了,现在做什么都是徒劳。
一年时间,三百多天而已,比起家人的平安健康,什么都不重要。
尽管司止渊这个人极其霸道,甚至还十分变态,但不得不说,他是一个极其讲信用的人。
卿一然相信一年后,他会遵守约定,放她离开,到时候全家人都能健康平安不。
为了家人的幸福,牺牲她一个又何妨呢?
全家人为了她不也牺牲了全部吗?
当初她父亲出车祸后,医疗费、康复费、全家的开支全压在了她母亲一个人身上。
卿一然的父亲来自农村,和她妈妈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他们是村上唯一考上大学的两个人,老家人都说他们是这个山沟沟里飞出来的两只金凤凰。
卿一然父亲一直读到了博士,回到了省城最好的大学工作,没几年就升了副教授,成为了全校最年轻的副教授。
卿一然上中学的时候,他父亲已经是物理学院的院长,学术地位很高,还是国际知名的理论物理学专家,发表了很多期刊杂志。
每年学校给他的奖金和工资都十分高,小时候他们过得虽不算大富大贵,但也衣食无忧。
凭借着卿一然父亲的声望和地位,卿一然的母亲也当了大学老师,教文学。
夫妻二人感情和睦,恩爱有加,羡煞旁人。
两人一个喜欢理,一个喜欢文,是灵魂伴侣。
特别是卿一然出生后,更是惹人羡慕,儿女双全,事业有成。
当初卿一然的父亲给她取名“一然”,就是希望她孑然一生,过得潇洒自在。
他虽然不是什么顶级富豪,但他相信自己能庇佑孩子们幸福的过完一生。
作为唯一一个获得过海睨曼数学物理学奖的中国人,他有骄傲的资本。
从小在这样的家庭下长大,他们也受到不少熏陶,她和哥哥很小的时候便听父亲说起相对论,时空和宇宙……
本应幸福美满的一家,因为一场祸事降临,让整个家陷入巨变。
卿一然的父亲被人陷害学术造假,学术成果被他的好友盗窃,还打倒打一耙说他剽窃,学院展开调查,面对“铁证”,卿一然父亲的事业跌入万丈深渊。
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一生都很顺利,这一次的变故让他一蹶不振。
事业遭遇了滑铁卢,甚至还被他最好的朋友逼到离职,让他滚出物理圈,滚出学院。
那个晚上,卿一然的父亲喝了很多很多酒。
卿一然永远忘不了那个晚上。
她在学校上晚自习,窗外雷电交加,大风将树枝都刮断了,甚至一些小树直接被风吹倒在地。
向来专注的她,竟然频频走神。
但那个晚上,她看着练习册上的字,那些字就像会跳舞一样,一直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但是没一个字能入她的脑。
随着时间推移,她的心开始发慌,右眼皮使劲的跳动着。
一种隐隐不安的情绪在她心中蔓延。
自从父亲被陷害以来,那些日子她总觉得很难受,但是在那个晚上她的不安和难受达到了顶峰。
卿一然特别想快点下课。
但那个晚上卿一然没能等到下课铃声,班主任老师将她喊出教室,告诉她父亲出了车祸。
老师话像是从遥远地方传来的回声一般,卿一然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罩住了,动弹不得。
内心中掀起的风暴瞬间只剩下恐惧和不安。
卿一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那个晚上是如何到医院的。
父亲做了一个晚上手术,生命虽然被抢救回来,但是人依旧昏迷不醒。
医生还告诉他们,就算醒过来,双腿也失去了站立的可能性。
而且他苏醒的可能性很小,醒了也只能靠轮椅生活,后半生基本不能离人。
要是想继续维持他的生命,需要的钱是一个无底洞。
医生让卿一然的妈妈好好回去想想,问她是否要放弃?
而这边警察也介入进来,肇事司机已经逃逸,但是警察一直没有找到那个人。
那天大雨,视线实在迷糊,警察确实无能为力。
找不到肇事逃逸者,他们没法要求赔偿,全都都要自费,医保和意外险能够解决眼下的困难,可是后期的护理费和康复费都是天文数字。
让一个中产家庭走向毁灭的地方无疑是医院。
卿一然母亲家的人都劝她放弃,现在人都醒不过来,花那么多钱等于是打水漂。
何况还有两个孩子。
卿一然的母亲知道他们都是好意,可她怎么能舍得下自己的丈夫。
那天医生将情况理性客观分析给了他们听,让他们自己做决定。
卿一然的母亲崩溃大哭,她找来卿一然和卿文彦,对他们说:“现在我们家又遇到大事了,我们还是老规矩,全家举手表决。”
举手表决是他们家的传统,每个人在家都有发言权,也都有决定家庭事务的权利。
大事情都是大家商讨之后,每个人发表自己的观点,然后举手投票,少数服从多数。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变过。
这还是卿一然父亲当初亲自定下的规矩。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举手表决的机会了。
卿一然母亲告诉他们,如果要继续救治父亲,他们可能就需要花光家里所有的积蓄,甚至还不够。
可能还需要卖掉他们的房子,他们未来的生活会过得特别辛苦,特别拮据。
但就算这样,也不能保证父亲能醒过来。
要是放弃治疗的话,靠着他打拼下来的财产,他们至少能衣食无忧的长大。
卿一然母亲将所有利弊都讲给他们听后,问他们:“你们是怎么想的?”
“我们一定要找出肇事司机,他应该赔偿我们。”卿一然坚定的说着。
她去看了父亲当晚出事的地方,那个地方明明就有高清摄像头,那是一个很要路口,高清摄像头还不止一个。
怎么可能没有拍到?
她觉得这很奇怪,警察一定没有认真去调查这个案子,卿一然不依不饶,几次去警察局讨回公道。
最后,警察告诉她:“那天晚上是你父亲闯红灯了,这件事情他是全责方,就算找到肇事司机也赔不了多少钱?”
听完警察的话,她大声说道:“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