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一然了解父亲的为人,他不可能那样。
从小到大,卿一然的父亲没有做过任何一件违背道德的事情,更何况是违背法律。
但回到医院后,医生告诉她,那天她父亲血液中酒精含量很高,每百毫升血液的酒精含量达到了120毫克。
卿一然本来坚定的心有所动摇,当一个人处于完全喝醉的状态,确实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
因为那个时候大脑和理智完全处于罢工状态。
照这样说的话,那个警察没有骗她。
父亲是因为喝醉了,才没有看见红灯,导致司机撞上了他。
虽然她知道父亲有错,但是当母亲问他们是否愿意继续救爸爸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说完后,她一头栽进母亲的怀抱,大哭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说:“我要爸爸好起来,我要爸爸好起来,我以后会赚很多很多钱,我会赚很多很多的钱给你们花。”
而卿文彦用袖子使劲将泪水擦干,将眼眶的泪水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紧紧拉住卿一然和母亲的手,“以后我就是家里的男人,我会保护好你们,就算砸锅卖铁,也一定要医好爸。”
“好,那我们现在举手投票表决。”她妈妈说道。
她的内心是迷茫的、胆怯的、害怕的。
但她不能让孩子们知道,她必须坚强。
在以往的家庭投票中,不管是多么大的事情,他们都是笑呵呵的。
第一次,他们在如此沉重的氛围下举手表决。
但每一个人都是那么坚决,毫不犹豫的举起了手。
就这样,卿一然的家庭一夜之间陷入了贫困。
为了支付高昂的医药费,卿一然的母亲成为了别人家的保姆,她忍受了全部的屈辱,支撑起这个飘摇的家。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年后,卿一然的父亲终于醒了,但是双腿却再也站不起来。
医生都对他们说,站起来希望渺茫,能够苏醒本就是一个奇迹,但奇迹很少连续发生。
但他们依旧不愿放弃。
后期康复费用实在太高,最后卿文彦做出决定,他准备放弃读书,让卿一然一个人继续读下去。
他打算出去打工赚钱,减轻家庭的负担。
因为这件事情,卿一然的父亲死活也不愿继续做康复训练,他吵着要放弃治疗。
全家没人同意,每一次举手表决中,只有他父亲一人举手。
但也没有人同意卿文彦辍学,他遵守了家庭约定,继续去学校读书,但他做了无声的反抗。
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的他,变成了年级倒数第一,上课不听讲,考试交白卷,甚至还和一些小混混厮混在一起。
最后,他们实在拗不过他,只好同意。
卿一然本想用同样的办法威胁他哥哥,但根本毫无作用,她拗不过他。
全家人就这样相互搀扶着走到了今天。
卿一然也确实没有辜负哥哥的牺牲,成绩一路开挂,考进了世界名校。
毕业之后工作也找得很好,年薪可观,赚到钱后的卿一然没有给自己买名牌包,而是全款给家里买了一个大平层。
全家人再也不用挤在一个小破出租屋里。
卿一然还发誓,她一定要给哥哥买一套比自己还好的房子,让他结婚娶媳妇。
事业越来越好,婚期也将至,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卿一然还打算让他哥哥重新回到校园,都已经替他选好来学校,规划好了路径,本打算作为一个礼物送给他,但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家再次陷入了风雨飘摇之中。
一切美好的幻想都变成了泡影。
这一次,卿一然不能让悲剧重演,她要保护她的家人。
以前是父亲,是母亲,是哥哥,现在终于轮到她了。
而且她只用牺牲一年而已,一年时间比起家人为她所付出的,根本不值一提。
卿一然感受着司止渊的体温,短短几分钟,对她来说却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这些年的经历在她脑海中一一闪过,和家人点滴相处的过程像一股暖暖的细流般流进她那有些冰冷的心。
司止渊自然不知道这些,他所关心的,在意的从来只有她一人而已。
他拉开她的手,对她说:“我一会叫人送你们回去。”
接着大步走了出去,卿一然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跑上去,走到门口的地方,她没再往前。
卿一然双手抓着门框边缘,身体倚靠在门框上,她对司止渊说:“注意伤口,不要碰到水了。”
司止渊难得听到她的关心,转过头来,两人目光对视,电光火石间有一种一眼万年的宿命感。
夜色中的司止渊头上裹着白布,一种难以言说的战损感笼罩着他。
卿一然看着他,失神了几秒。
“这次的关心是虚情,还是假意呢?”司止渊扯着嘴角,玩味的问道。
“是抱歉。”
“哼!”司止渊冷哼一声,转头进了豪车之中。
几秒之间,身边的人和车全都离开了。
卿一然松了一口气,倚着门框,用自己的头轻轻敲击着门框,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刚才还热闹的房子,现如今安静得出奇。
几分钟后,卿一然整理了一下衣服,打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她拿起一块新毛巾将脸上的水渍擦干。
慢慢走上楼去,刚到楼梯口,卿一然便感觉到了两双炙热的眼神灼灼的盯着她。
卿一然的母亲率先冲过去抱住了她。
接着是汹涌的哭声。
卿文彦站在楼梯口边缘,脚尖与第一个台阶对齐,他没有踏出一步,甚至一厘米都没有踏出去。
卿文彦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看着他的母亲在卿一然怀里大哭。
卿一然笑了笑,用手拍了拍母亲的背,用方言对她说道:“好了,好了哈!不是啥子大事,爸爸一会就回来了。”
卿一然像个大人一般,安慰着母亲。
“好啦!乖,别哭了,我们把东西收拾一下,一会我们回家,回家家啦!”
母亲听到回家,不敢相信,“真的吗?”
卿一然拍了拍母亲的脑袋,“当然真的,我好久骗过你。”
母亲将眼泪擦干,“他真的愿意放过我们吗?你爸爸呢?他把他打成那样子,他真的会不计前嫌吗?”
卿一然点头,“真的。”她搀着母亲走到了楼上,“一会爸爸就会回来,你们不用担心。”
当卿一然走到卿文彦身边的时候,卿文彦拉住了卿一然的手。
“我要和你谈谈。”
在卿一然的印象中,他的哥哥从来没有这么严肃和她说过话,即使她当初闹脾气要退学。
哥哥都是心平气和的和她讲道理。
这一次,他真的很生气。
卿一然点头,“好。”
卿文彦对他妈妈说,“妈,你先去房间待会,我和然然谈一下。”
妈妈点了点头,走进了房间。
虽然她进了房间,但是耳朵却没闲着,她趴在门上,听着他们的对话。
卿文彦开门见山,“他威胁你了?”
“也不算威胁。”卿一然冷静的说道。
“所以说你是自愿的?”
“不是。”
“不是自愿的,还不是威胁?他用我们威胁你,是不是?”
卿文彦不依不饶。
“是。”卿一然皱眉,刚才强挤出来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你就非要逼我说出这句话吗?”
“我们是一家人,我们没有权利知道吗?卿一然,你把我当哥哥吗?你知道你这样做,我会多难受,爸妈会多难受,你知道吗?”
卿文彦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头上的青筋暴露了他的愤怒,“我就必须眼睁睁看着你被那种禽兽欺负,让他把你当玩物一样玩弄,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