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月华如霜,宫灯初上。
殿中两侧,分别坐满了朝中大臣和家眷,嘉柔端坐在明武帝右下首的位置上,没有说话,眉目间黑压压地透着阴沉。
齐玉见她神色不悦的样子,也不想自找没趣,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是眼神却四处飘忽着,寻找着楚执柔的身影。
大臣们身着规整朝服,神色严肃,低声交谈着:“此次狄戎皇子来访,许是因那北疆十三城之事,按照惯例,只怕会两国和亲。”
他身侧的大臣轻抚胡须,思索着回应:“如今陛下膝下并无成年公主,怕是要盯上宗室女眷或者朝臣之女了,也不知这和亲之事,会落到谁家……”
几人的话语里都不禁意带着一丝担忧,毕竟谁想将自家闺女送去受苦啊,那一去便没有再见的可能了。
谈话间,便听见外边有太监通报,“狄戎三皇子阿史那隼殿下到——”
众人皆将目光投向殿外。
阿史那隼踏入殿内,身姿挺拔高大,他身着狄戎特有的服饰,腰间悬挂着宝石弯刀,大步流星而入。
就是他,阿史那隼!
嘉柔看着来人,狠狠地咬着牙,手指因用力而攥得发白。
阿史那隼进入殿中后,先向明武帝恭敬行礼,然后落座到明武帝左下首的尊位。
刚坐下,抬眼不经意扫向对面,便见到了他心心念念之人。
嘉柔此时已换下骑装,身着一袭华丽宫装,更衬出她的雍容华贵,眉眼间的高傲让他升起了一股征服欲。
阿史那隼微微挑眉,嘴角泛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直勾勾地盯着她,丝毫不避讳她身旁的驸马。
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这种男人要是在他们狄戎,根本就没有女人能看上。
阿史那隼默默地将自己和齐玉比对了一番,下意识挺直腰杆,胸膛微微一挺,那鼓囊囊的肌肉好似要挣开身上的衣物一般。
看着自己这一身腱子肉,他眼中闪过自信的光芒。
他这样满是阳刚之气的才算是男人,嘉柔现在不乐意,只是没体会过他的滋味罢了。
楚执柔的目光扫向那狄戎三皇子,还没看几眼,眼前便突然黑了下来。
一双温热的大掌盖住了她的眼睛,遮住了她的视线。
“娘子,他就这么好看吗?”阴恻恻的声音在她颈后响起。
楚执柔忙不迭摇头,“不好看,没有你好看。”
这话里虽带着几分讨好,但也全然出自真心。
那阿史那隼壮得跟头熊似的,高高大大地往她身前一站,就是一堵肉墙,那浑身硬邦邦的肌肉,只怕打起来都嫌手疼吧。
她还是喜欢郎君这般俊秀的少年郎。
虽美,但又不失男子的硬朗。
徐州野听见他的话,心里好似炸开烟花一般,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翘,“既如此,那就不许看了。”
“没什么好看的。”
楚执柔眨了眨眼,那纤长的睫毛轻颤着,轻轻扫过徐州野的掌心,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电流在肌肤下窜动。
徐州野只觉心中泛起一阵异样的涟漪,他微微一僵,随即那白净的耳后慢慢浮出一抹绯红。
他的喉结滚动了几下,然后像触电了一般,飞快地抽回手。
见楚执柔转身盯着他看,他忙低下了头,将面前的碟子推到她身前,岔开了话题,“你不是喜欢吃这荔枝吗,我都给你剥好了,快吃吧。”
果然,楚执柔看见眼前剥好的荔枝,宛若晶莹剔透的羊脂玉球,泛着诱人的光泽,她有些馋了。
“郎君真是贴心。”
见她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徐州野这才松了口气。
好没出息啊……
都成婚数月了,他怎么还是这般轻易被娘子撩拨到。
夜色如墨,宫中夜宴正酣,那殿中的舞姬身姿轻盈,舞姿曼妙,可阿史那隼的视线却未停留在舞姬身上,只是一味地饮酒。
待献舞结束后,明武帝含笑问道:“皇子似乎对歌舞兴致缺缺,可是教坊司的《春莺啭》不合心意?”
阿史那隼嘴角噙笑,赶忙拱手否认:“陛下说笑了,这舞自是极好的。”
明武帝放下杯盏,饶有兴致地看向阿史那隼,“朕听闻你们狄戎人人能歌善舞,那不知我大祁的舞蹈可能入眼?”
“陛下谬赞,大祁歌舞自是别具韵味,只是本皇子仰慕大祁第一美人已久,她的舞姿想必更为绝伦,不知本皇子今日可有这等眼福?”
话毕,殿中众人皆面露诧异之色。
明武帝微微一愣,开口问道:“皇子所说第一美人,却是何人?”
阿史那隼还以为明武帝有意维护嘉柔,这大祁第一美人的名号早就传遍盛京了,他又如何不知?
他微微蹙眉,坦言道:“自然是嘉柔长公主。”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他们怎不知长公主何时有了这个美名,要说大祁最为娇纵狠辣的女子,他们尚且苟同。
至于这第一美人,他们选择保持沉默。
毕竟人家狄戎皇子都认可了,他们总不能驳了人家的面子吧?
“不知长公主可愿意?”阿史那隼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嘉柔为难地看向明武帝,“皇兄,我……”
明武帝也有些心疼嘉柔,况且哪有一国公主为使臣献舞的,将他大祁的脸面置于何地?
这阿史那隼未免太过嚣张了!
但今非昔比,如今大祁边境战事吃紧,粮草军备损耗巨大,国力亦受折损。
狄戎兵强马壮,在边境的势力强大,大祁此时急需狄戎的支持,才能抵御那赤渊国的入侵,稳固边疆。
见明武帝神色犹豫,皇后轻声提醒道:“陛下,北疆十三城关乎江山社稷,容不得耽搁……”
明武帝神色一怔,权衡利弊之下,终是长叹一声,缓缓开口道:“嘉柔,如今狄戎与我大祁交好,于国于民皆是幸事,你为皇子舞上一曲也无妨。”